第3章 男朋友
第三章
男朋友
短信的時間是昨天半夜——不,早就已經過了十二點,應該說是今天的淩晨了。
葉容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現在是上午十點。
葉容不知道他那麽晚沒睡、這時候到底起來了沒有,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有打電話,只是也回複了一條短信:“小叔叔你什麽時候去?我陪你一起。”
消息才剛發送沒幾分鐘,手機立時就震動了起來——葉容看着上面剛剛存下的號碼,按下了接聽鍵。
小姑娘一聲軟軟乎乎的“喂?是小叔叔嗎?”立時就毫無延遲地傳到了電話那頭的男人耳中——輕軟的聲音微有些迷迷糊糊的鼻音,顯然是還沒有起床。
穆岳忍不住笑了一聲,低聲問她:“還在睡?”
“已經醒了,”葉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往被子裏縮了縮、把自己整個都團成一團,小聲解釋着,“太冷了,起不來。”
那頭的男人沒有說話,只是再一次傳來了一聲低沉的笑聲——是很輕的笑聲、起伏也不大,卻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像是帶着一種莫名的縱容。
小姑娘莫名地微微紅了臉、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盡量轉移話題:“小叔叔你昨天怎麽這麽晚還發短信?要早點休息才好……”
“倒時差。”男人言簡意赅地解釋了幾個字,然後很快就轉入了正題,“下午有空?三點半我來接你?”
下午倒是沒什麽事,打完針也沒必要再拐回家來、路上吃點晚飯就差不多該是時候去學校了——今天已經是周日了。
葉容點了點頭、乖巧地應了一聲,直到挂了電話才有些後之後覺地意識到——她還沒有告訴穆岳自己家的地址。
不過,這好像本來就也不是什麽必要的事情——穆家和葉家雖然從事的是不同的行業,但當年兩家老爺子可是一路相互扶持着發家的、說是過命的交情也絕不為過。這些年兩家一直關系密切,她和穆潇也就是因為這樣從小一起長大……手機號碼和住址什麽的,穆岳只要随便一問家裏人,就能知道了吧。
小姑娘放寬了心,很快就又在溫暖的被窩裏有了睡意、慢慢地迷迷糊糊了起來。
Advertisement
那頭的男人看着手機顯示屏上那一句“我陪你一起”,眉宇一片舒展。
下午三點半,葉容準時接到了穆岳的電話、帶着收拾好的背包下了樓——她就讀的大學是本市、也是本省最好的高校d大,周末回來不遠,包裏也只裝了些錢包鑰匙之類的小東西,連件換洗的衣服都不用帶。
穆岳的車早就已經等在樓下了。
葉容上了車、乖乖巧巧地喊了人、系好了安全帶,卻并沒有見到穆岳發動引擎——他側過身似乎是在找着什麽,很快就又轉過了身來,手裏卻多了一樣東西。
“糖葫蘆?”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路上經過,想起你小時候很想吃。”男人微微側過頭、視線從小姑娘身上輕輕滑過——多年前他牽着小姑娘的手穿過馬路、小姑娘看向糖葫蘆時那種好奇渴望卻又帶着克制和低落的眼神好像一下子就又浮現在了眼前。
葉容微微怔了怔,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些什麽,半晌後卻到底還是沒有開口,只是伸手接過那串糖葫蘆、輕輕道了聲謝,拆開包裝、低頭咬了一口。
很甜,帶着幾分清爽的酸味。
很好吃——和想象中的一樣好吃。
小時候她沒能吃到糖葫蘆,後來長大了、能吃了,她卻連自己都快已經忘記了曾經那樣強烈的渴望和期盼,就算也曾經經過賣糖葫蘆的攤位的店鋪,卻好像總也沒有想過要去買上一串嘗嘗。
——可是他卻還記得。
她低着頭、雙手拿着糖葫蘆小口小口地咬着,一張精致的小臉上全是滿足——本就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看起來顯得更小,渾然就像是一個中學生。
——事實上,她距離高中畢業,也确實只不過才剛過去幾個月而已。
還是個小孩子……穆岳有些好笑地看着低頭專注吃着糖葫蘆的小姑娘,伸手幫她将險些就要黏到糖葫蘆上的一縷發絲及時撥開,聲音微沉:“身體還好?”
葉容的動作微微頓了頓,而後才小聲回答着:“已經好很多了。”
——聲音平靜、像是一切都很正常。
但她說的是“好很多了”,而不是“已經好了”——男人微微皺了皺眉,神色間并沒有意外,臉上的笑意卻到底還是慢慢地斂了下去,聲音溫和,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吃一半就夠了——畢竟是小攤上的東西。”
小姑娘笑了起來,乖巧地應了一聲——她是早産兒,先天心髒就不好,雖然并不至于要命,小時候卻好像永遠有一大半時間是在病中。像糖葫蘆這樣路邊攤上到處有賣卻沒有衛生保障的小玩意兒,家裏人根本就不敢讓她嘗試。也就是穆岳見她現在像是健康了不少的模樣、才敢給她塞一根糖葫蘆,卻也還是不敢讓她吃完一整串。
但能嘗過,也就已經足夠了——她很惜命,也不想家人擔心着急。
小姑娘乖巧懂事得有些不像話,完全沒有這個年紀小女生常有的任性和小脾氣。男人不知為什麽居然覺得胸腔處像是有一瞬間的發悶——他移開目光,若無其事地踩下了油門。
防疫中心不算太遠、但也着實有些距離,開車大約是一個小時不到的路程。小姑娘聲稱是自己的貓闖了禍、堅持費用應該由她來付,穆岳也不反對,由着她忙前忙後地交了費、辦好了流程,在一旁等着醫生來打針。
“這麽小的傷口、沒出血、又是小奶貓,一般不會有問題的,回去看看,十天後貓還是活蹦亂跳的,就說明什麽事都沒有,後面的幾針也可以不用打了。”負責打針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女醫生,看了看穆岳手上的傷口,而後一擡頭就見漂亮的小姑娘正仰着臉睜大了一雙貓眼滿臉緊張地盯着自己猛瞧,又看了看她身邊雖然神色冷峻卻顯然帶着縱容的男人,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小姑娘別緊張,來,把你男朋友的袖子卷上去。”
小姑娘愣了愣,刷的一下紅了臉,急急忙忙地就要解釋:“醫生,他、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話還沒有徹底說完,一條手臂就已經伸到了自己的面前:“幫個忙。”
葉容驚了一下,下意識地擡頭就去看那條手臂的主人——他已經脫了外套,裏面穿的是一件淺藍色的襯衫。剪裁得體的襯衫顯得他越發背脊挺拔、身形修長。
相比起小姑娘滿臉通紅的模樣,男人卻好像連表情都沒有怎麽變過,鎮定得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小姑娘微微猶豫了一會兒,沒有擡頭,卻到底還是讷讷地應了一聲,有些小心地擡了手去替他挽衣袖。
入目是小姑娘烏黑的發頂,勉強可以看見她的些許臉頰——平時總顯得略有些蒼白的臉上因為紅暈的關系而顯得健康了幾分,手臂和她的手指每每無意中相觸,總是立時就感到了一股清晰的涼意。
哪怕今天的氣溫并不低,但她的手還是這麽涼。
男人的手動了動、似乎是想握住些什麽,微微頓了頓後,卻到底還是不動聲色地收攏成拳。
……
打完針是五點不到,葉容本想和穆岳告別、自己回去學校,卻被穆岳不容置疑地帶着去吃了晚飯。一頓飯吃飯,穆岳正一邊帶着小姑娘回車上、一邊說着:“我送你回學校。”,葉容的手機卻是恰好響了起來。
“容容,你今晚等會兒來學校嗎?”爽朗又幹淨的男聲從手機的那一頭傳來,帶着一種熟稔的親昵,“現在出發了嗎?”
“穆穆,”穆岳就見葉容一下子就彎了眉眼、好像就連聲音也一下子溫柔了起來,“我正準備來學校。”
“說了不要叫我穆穆,跟個女生似的!”那頭的少年似乎是有些炸毛,大喊着抱怨了一句。
葉容只是彎着眉眼一邊笑着一邊應了一聲,卻對少年的抱怨不置可否。
那頭的少年似乎是也并不怎麽介意,随口抱怨了兩句,很快就再一次喊了她一聲、語氣輕快地繼續把話說了下去。
幾分鐘後,小姑娘挂了電話,微微猶豫了一會兒,仰起頭來看向穆岳:“小叔叔,你……回穆爺爺那裏嗎?”
穆岳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揚了揚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穆潇昨天把外套忘在穆爺爺那裏了,”小姑娘解釋着,“我去替他拿一下、順道帶回學校。”
穆潇和她一樣在今年考入了d大,雖然院系不同,但總算也是同一個校區。昨天穆岳回國,穆爺爺一個電話就把穆家全家人都叫了回來吃晚飯,穆潇走的時候卻忘了帶上外套。
從這裏到穆家和d大是相反的方向、而且距離還不近……“順道?”男人的聲音莫名地有些低沉。
“我反正也是要回學校的。”葉容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地覺得有些心虛和局促,一雙大大的貓眼在夜色裏顯得有些閃爍,輕聲解釋着,“叔叔你要是回去,就順路帶上我,然後我自己坐公交回學校就行了。要是不去,那我自己去穆爺爺那裏也是一樣的。”
頓了頓,小姑娘又補了一句:“明天開始要降溫了。”
——聲音裏帶着顯而易見的緊張和關心。
自己去穆家?這麽一來一回,坐公交少說也要三個小時,也正是挺“順路”的——男人拉開車門,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她,聲音低沉:“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