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山流水
曉曉心思急轉。
令牌的挂繩她特意系得很緊,這一路走來,只可能掉在了兩個地方。
其一便是剛才的山洞,黑暗中,挂繩可能刮蹭到了尖利的石頭而斷掉;其二,便是爬樹的時候刮在了樹枝上,她沒留意,挂繩被扯斷了。
不對,剛剛她在山洞裏輕手輕腳,生怕弄出半點兒聲響,要是令牌掉在了地上,肯定會有聲音,自己不會聽不到。
那麽便是救貓時掉在了那棵樹下。
回去找?不行,現在回厚德宮的後花園,根本是羊入虎口。
巫蠱之術牽連甚大,德妃即使撿到了令牌,知道門外偷聽的人來自浣衣局,也不可能大張旗鼓到浣衣局抓人,把事情鬧大。
也就是說,她還有時間。
曉曉總算定下神來。
她來到一處位于浣衣局附近的僻靜水塘。聽人說,這水塘裏的水直通宮外,曾經有許多想不開的宮奴想要出逃,跳了進去,結果無一例外都落了個淹死的下場。
她将手中的一摞衣裙擺在池邊,再從懷中掏出自己的鞋子,就擺在衣裙邊上。
這些,都将是浣衣局宮奴雒曉曉“畏罪潛逃”的證據。
做好這一切,她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浣衣局。
現在,她必須找到莫憐,至少要讓莫憐知道,她還好好活着,以後必會想辦法重新回宮來找她。否則,她就這樣生死未蔔地消失,莫憐還不得擔心死。
曉曉直奔莫憐的房間,卻沒見到她人。
四處尋了尋,也沒見到莫憐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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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被人注意到,不敢高調行事。如今想要找到莫憐,只有一個辦法。
“好大仙兒,”她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将莫憐的手帕塞進了随身布袋裏,“幫忙找個人呗。”
大仙兒伸出個小腦袋,嗅了嗅手帕,“蹭”地一下子竄了出去。
曉曉趕緊跟上它。
來到一處人跡罕至的角落,曉曉遠遠就見到,莫憐被一個黑衣人掐住了脖子,正在奮力掙紮!
她想也沒想,随手撿起一根粗木棒子,沖了上去。
那黑衣人見到她,立刻松了手,一躍而起,翻過身後的圍牆,不見了蹤影。
看身形,曉曉很确定那黑衣人是個男子。
浣衣局裏怎麽會有男人?他又為什麽要害莫憐?
當務之急,曉曉也理不得這許多了。因為莫憐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上前探了探莫憐的鼻息和脈搏。
還好,只是氣機一時逆亂,暈了過去。她将拇指指尖抵在莫憐的人中處,用力一掐。
莫憐幽幽轉醒。
“醒了?”曉曉松了口氣,“現在感覺怎麽樣?”
莫憐撫着頸上瘀痕,咳嗽了幾聲,輕輕點頭:“沒事了,多謝相救。”
曉曉看了看四周:“你怎麽會到這邊來?那黑衣人是誰?”
這裏是浣衣局的最外圍,再往外走,就是外宮和皇宮的西大門白虎門。
“曉曉,”莫憐突然緊緊抓住她的手,“其他事我遲些再向你解釋。現在我必須出宮一次,幫我,拜托!”
“诶?”曉曉愣住。
她們是浣衣局宮奴,私逃出宮,可是死罪。
她自己不幸聽到了德妃的秘密,留在宮裏橫豎都是一死,因此才想了個用水塘邊的衣裙和鞋子轉移視線、趁亂混出宮去的法子,還不保證一定能成功。
莫憐冒着生命危險出逃,又是為了哪般?
她反握住莫憐的手,安撫道:“我可以幫你。但你得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莫憐面色轉為凄然:“我本來以為,有三千太學生聯名上書為他請願,他定能逃過這一劫。沒想到,明日便是他的刑期。”
猜到什麽,曉曉不由得睜大雙眼:“你說的他,該不會是華都第一琴師,鄭遙?”
莫憐含淚點頭:“他是我的未婚夫。”
“什麽?”
這是個關于禦史千金與第一琴師的悲催愛情故事。
鄭遙作為當朝著名的琴師、書法文章大家,人長得身長八尺、俊逸不凡,整個華都裏,有無數女子甚至是太子這樣的男子,都為鄭琴師如癡如狂。
這樣的鄭遙本可仕途順遂,前途無量。朝廷多次派人請他出仕,卻都被他拒絕。
禦史大夫莫清流奉皇命再去恭請鄭遙出仕,好話說盡,依舊無功而返。
其女莫憐聽說後,心生不服。到底是怎樣才華橫溢的大琴師,可以恃才傲物到這個地步?
于是,她向鄭遙提出邀約,要與他鬥琴。若她贏了,鄭遙便答應出仕為官;若她輸了,聽憑他鄭琴師處置。
消息傳出,整個華都為之嘩然。衆人都說禦史家的千金自不量力,一定會輸得很慘,甚至有人預言,高傲如鄭琴師,根本不會理會莫憐的邀約。
鄭遙成名已久,這還是第一次有女子要與他比試琴藝,不由得心生好奇。他倒想看看這位禦史千金,到底是琴藝出衆,還是只想嘩衆取寵。
他如期赴了約。
兩人在華都千人的見證之下,比鬥琴藝。出人意料,前兩局,兩人竟不分勝負。
最後一曲《高山流水》,二人合奏,堪稱仙音繞耳、天作之合。
衆人正聽得如癡如醉,突然铿锵一聲,莫憐指下弦斷,就這樣輸給了鄭遙。
“我輸了,”莫憐起身,盈盈一拜,“心服口服。”
“小姐過謙。”鄭遙微笑着回禮。
“願賭服輸,不知鄭琴師需要我做些什麽,我必當竭力完成,以償賭約。”
鄭遙低下頭,認真思索起來。
能向這麽美麗高貴而有才華的女子提一項要求,圍觀百姓們議論開來,有人放話,若他是鄭琴師,肯定讓莫小姐以身相許。當然遭到了更多人的反對,因為鄭琴師是她們的。
“在下想到了。”鄭遙擡起頭,目露喜色。
“請講。”莫憐面上一片雲淡風輕,袖中卻雙手緊握,很是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