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4章
今天的克拉克.肯特比以往都要更早地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雖然他平時結束的也很早,但多數情況下也會象征性地在下班後磨蹭幾分鐘再起身走人, 而不是像今天這樣在下班前幾分鐘就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一到下班的點就拎着自己的背包從位置上彈起來, 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樣也無怪乎路過的同事要調侃他兩句是不是佳人有約。
佳人當然不是什麽佳人,但也的确漂亮活潑魅力無限, 不僅讓超人神魂颠倒,還能讓幾乎所有的超級英雄拜倒在那雙海藍色的明亮眼眸之中。
克拉克到達複仇者大廈之時整幢大廈都安靜得有點詭異,就連平日裏最活(hua)潑(lao)的彼得都輕聲細語, 放棄了甩着蛛絲跳上蹦下的移動方式老老實實從樓梯上走。
不需要更多的考慮克拉克就輕易地找到了讓大家這麽輕手輕腳的源頭——美國隊長平日裏從不會亂放的盾牌現在正孤零零地反面朝上躺在桌子上, 裏面還頗有點滑稽的堆着粉藍色的珊瑚絨小毯子, 毯子的正中央堆疊的褶皺裏隐隐露出小奶貓深煙灰色的耳朵尖尖,喉嚨裏發出柔軟細嫩奶聲奶氣的小呼嚕聲。
拉奧啊!沒有任何人會忍心吵醒這麽一只小奶貓的酣睡的, 克拉克甚至覺得自己進門時的腳步聲是不是有點太大了些, 他這麽想着忍不住向上漂浮了幾公分, 在這個空間裏似乎發出任何一點打擾到這小小奶貓沉睡的聲音都是一種罪惡了。
“它剛剛自己爬進去的, 你真該早來點的上帝啊那簡直可愛到家了。”閃電俠以某種堪稱神速力恥辱,緩慢但足夠輕盈的速度跑到了克拉克身邊, 拿出手機湊到克拉克身邊給他放映起了自己剛剛拍到的畫面。
——無辜的美國隊長只是和往日一樣擦拭着自己的盾牌, 而小小的像是走路都會摔跤的奶貓笨拙地踩在他的膝蓋上扒拉着盾牌往裏爬。
看畫面顯然英勇無畏的美國隊長都不知道該拿這柔軟過頭又膽大過頭的小家夥怎麽辦才好, 手足無措甚至雙手托着盾牌生怕把它給摔下去,捧炸彈一樣把盾牌放在桌子上才長長松了口氣,板起臉來試圖跟窩進盾牌裏就自覺趴下的小奶貓講道理把它從盾牌裏哄出來。
但美國隊長無往不利的思想教育對一只小奶貓并沒有什麽太大用處, 只能讓它大大打了個呵欠睜着那雙乖巧無辜的藍眼楮翻了個肚皮,瞬間把史蒂夫.藝術生.羅傑斯先生哄得千依百順把盾牌忘到了九霄雲外, 還拿了小毯子給小奶貓蓋好生怕它睡着了着涼。
不要說美國隊長,就連正巧路過被閃電俠拉着看完了視頻的蝙蝠俠對着那雙又大又圓寫滿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藍眼楮都要心軟三分,克拉克更是被視頻最後一聲軟綿綿奶味十足的“咪呀”甜得找不着北,簡直分分鐘想要偷貓回家。
“bat?”他對着小奶貓從珊瑚絨毯子裏露出來的嫩粉色肉墊沉迷了幾秒,發現本來已經往外走的蝙蝠俠又扭頭往斯塔克先生的辦公室走去,忍不住疑惑地問了一聲。
“想起來一點小事。”蝙蝠俠用他嘶啞冷漠的聲音答道,正直肅穆讓在場的人半點沒有懷疑托尼當天晚上提出的,那個喪心病狂砸錢無數給美國隊長換新盾牌的操作有他的參與。
說實話,史蒂夫看着自己那在托尼計劃中加入了外星科技全新材料整體升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新盾牌,只感到了深深的哭笑不得。
“我還要感謝你是不是,小家夥。”他親昵地揉了揉蹲在自己盾牌裏舔爪子的小奶貓,很順手的就從頭頂沿着脊背往下摸到了尾巴尖。
屬于戰士的寬大手掌幾乎要把小奶貓整個罩進去,摸了兩下就被小家夥張嘴在手指上咬了幾口,但那小小的乳牙對于超級戰士的四倍防禦造不成任何威脅,反倒是自己重心不穩在盾牌裏栽了個仰倒,被史蒂夫抓住機會又摸了幾把肚子上細密幹淨像是冬日初雪的白色軟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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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的夜翼憐憫地看了一眼永遠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被小奶貓又咬又撓的美國隊長,拎走了托尼高價買回來一次都沒有用過的超豪華貓窩。
說起來這年頭寵物用的東西都這麽貴了嗎,雖然托尼不怎麽在意表示可以直接送給他但還是堅持付了錢的夜翼一想起自己掉了一位數的存款就心痛,但是再想想傑森那臉色鐵青直到現在還沒把他放出電話黑名單的冷酷态度,夜翼還是老老實實拎着這個一次都沒用過全球限量的昂貴貓窩回去讨好自家弟弟。
起碼給他把每周的小甜餅留下啊QAQ
他那麽久才回去一次還沒有阿福的小甜餅吃你不覺得實在太慘無人道了嗎小翅膀QAQ
夜翼簡直想抱着彼得痛哭流涕。
沒別的意思,只是彼得剛好從他身邊經過而已。
還拿着(用斯塔克實驗室裏的酒精燈烤的)雞肉絲,興致勃勃地試圖從超人手中把小奶貓誘拐到自己懷裏。
等等,不剛剛還是美國隊長怎麽現在就是超人了?
夜翼眨眨眼楮都反應不過來小奶貓這個飛一樣的轉手速度,而被飛速轉手的克裏斯本貓都懶得做出什麽反應,反正這些超級英雄們一個兩個都是沒輕沒重到了手就喜歡亂摸的家夥,美國隊長和超人也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手掌都比他的腦袋大分分鐘讓他有一種要被爆頭的恐懼。
[……你是不是有點太适應了?]系統一邊拼命修複着bug一邊還是忍不住偷偷吐槽了一句,克裏斯的這個反應淡定得過頭反倒叫人忍不住的擔心,不止擔心克裏斯是不是被刺激出了什麽心理問題,更擔心自己會不會在之後迎來克裏斯毫不留情的打擊報複。
“咪喵……”克裏斯都懶得理自己這個蠢出了花樣的系統,咬着彼得眼巴巴遞上來的雞肉絲舔舔嘴唇,軟乎乎的樣子讓克拉克額頭上的小卷毛都要顫抖起來,但還是沒能像彼得那樣自然且大無畏地頂着小奶貓的爪爪攻擊一腦袋埋進那溫暖柔軟的毛肚皮裏。
所謂毛肚皮下死,做鬼也風流。
今天的彼得,回家時依舊帶着滿臉的貓爪印和傻到沒眼看的燦爛笑容。
而用爪子招呼了九成以上試圖對自己尾巴毛肚皮下手的超級英雄,克裏斯到了晚上終于能裹着自己的小毯子享受一個安靜的夜晚。
他其實并不是太過排斥被摸來摸去之類的——畢竟他現在只是只小奶貓不是嗎,本性之中某種近乎涼薄的部分讓他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就接受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就像他當時沒有任何波動地就接受了系統啊女裝啊之類的糟糕設定,接受了這個操蛋世界加諸在他身上的一切好的或者壞的東西。
并不是情緒缺失,克裏斯确定自己對情緒的感知很正常,他只是對各種情緒的感知阈值都比正常人要高那麽一點點。
快樂的也好悲傷的也好,甚至連羞恥愧疚憤怒都需要稍稍強烈一點的刺激才能出現。他對自己的理性掌控度向來很好,極少失控。
這不是什麽壞事。
克裏斯窩在美國隊長的星盾裏困倦地眨眨眼楮,幼貓的身體讓他總是間歇性地精力十足又間歇性地困倦不堪,他只花了三五秒的時間就放棄了和自己的倦意作鬥争,縮在小毯子裏閉上了眼楮。
……
夢境來得溫柔而又猝不及防,已經稍稍有些習慣自己奶貓形态的克裏斯頗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身在夢中,朦胧的霧氣忽遠忽近,眼前門扉半開,他一眼就認出了是托尼建在斯塔克大廈的私人影院,幹淨光亮的門倒映着他現在的模樣,卻是連他自己都看不分明的模糊一片。
[已進入托尼.斯塔克專屬熒光之靈]
在系統出bug的時候進入夢境可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不過眼下似乎也沒有什麽別的選擇。
克裏斯握了握拳頭,推開了面前的門。
屏幕上已經在放映着畫面了,托尼滿臉百無聊賴地靠在沙發上就差把“Boring”寫在臉上,聽見門那裏有動靜擡了擡頭,極自然地招呼了一聲,“今天來得可真晚。”
一回生二回熟,這都是第三回 了托尼連點多餘的驚訝表情都不想浪費,往邊上蹭了蹭給克裏斯讓出個位置,将手中的爆米花桶放在中間抱怨道︰“虧我還特意準備了爆米花來回顧自己的英勇身姿,沒想到這次居然是……這算什麽?肥皂劇的預告剪輯嗎?”
他們面前的屏幕上放映的是跟托尼半點關系都沒有的零散片段——零散到完全串不起半點劇情的那種,再加上搖晃混亂的視角所有出現人物都打着馬賽克看不清楚的臉,千篇一律反複的平淡日常。說是肥皂劇的預告剪輯都算得上是恭維。
托尼抓了把爆米花丢進嘴裏注意力早就飄到了天上去,克裏斯卻是對着那最清晰也不過監控水準九成以上全屏馬賽克的畫面看得認真,他好像真的能從那滿屏色塊中看出點什麽似的,眼楮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屏幕。
他的确是能夠看出點什麽來的。
因為這糊得一塌糊塗的玩意,就是他的記憶。
他久遠的散亂的混亂颠倒的,也許是屬于另一個世界的記憶。
現在就只剩下了這些色塊一樣的玩意,交雜着可能只有一兩秒稍稍清晰些的畫面——因為大多數的事情,他早已遺忘。
這是托尼的夢境,也是克裏斯的夢境。
夢境裏倒映着托尼的記憶,也倒映着克裏斯的記憶。
所以他們都能夠操縱這個夢境,變出一桶爆米花兩杯可樂,仗着在夢境裏吃不胖添上大盒的披薩滿桌子甜甜圈,把單人的沙發變成能夠躺靠下去的懶人椅。
操蛋的系統bug。
克裏斯在畫面上看到了電影院,跟托尼第一次夢境裏見到的一模一樣的電影院,只是這次位置上只有一個面容模糊的主角,機械性地往嘴裏塞着大把大把的爆米花。
他還看到了如托尼第二次夢境一模一樣的小客廳,畫面上躺在沙發上的自己似乎已經入睡,但是一樣的五官模糊,分辨不清面目。
是了,他連自己那時候姓甚名誰長什麽樣子,都已經記不得了。
那是太過遙遠的故事,遙遠到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宇宙發生的故事。
非比喻意義的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宇宙。
“天啊……”托尼對着搖晃到讓人眼暈的鏡頭發出一聲呻吟,頗有些尖酸地評價道,“我都快看吐了,就不能快進一下直接結局嗎?”
“馬上就要結局了。”克裏斯平靜地往嘴裏塞了一顆爆米花,大部分的事情他的大腦裏面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最後的結局還在他的大腦裏留存着,“他死了。”
雖然他自己也不記得具體的細節。
理論上他認為自己應該是記得的,然而因為時間太過久遠,久遠到足以把一切的細節記憶沖淡。
那種感覺甚至于已經單薄到,單薄到當他看到天旋地轉後好不容易落地的自己——大概是自己吧看不清楚臉但是他感覺上應該是自己,因為落在了錯誤的地方,還沒法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蒙着半張臉頭發有些散亂的男人一槍爆頭的時候,還能以近乎可怕的平靜在心裏加個旁白。
——知名不具的某某某,倒黴地死在了穿越後的第一秒。
——被九頭蛇的首席殺手冬日戰士一槍爆頭。
——Game Over。
倒下的視角裏看到的是極具六七十年代風情的美國街景,女人的尖叫聲只響了一瞬便戛然而止,畫面驟然轉向那被一槍爆頭的可憐受害者。
托尼因為那猛地清晰過頭血肉模糊的腦袋忍不住罵了聲操。
屏幕黑了下來。
整個世界在一瞬間黑了下來。
像是油漆桶從頭頂傾瀉而下伸手不見五指連自己的存在都感知不到的黑,以至于托尼覺得那唯一出現在屏幕裏因為被近距離打穿腦袋而血肉四濺的一團都充滿了安全感,他顫抖着手想要握住點什麽甚至不自覺用意識構築出了盔甲,眼楮膠着在那一團血色之上,恍惚地覺得黑暗中那大團的血色有生命一樣的蠕動着。
不,不是錯覺,而是真的在艱難地緩慢地蠕動着。
模糊的面容在血色的不斷拼湊蠕動之中清晰了起來,深灰的頭發,缺乏血色的唇,寡淡卻又莫名鋒利的眉眼輪廓,一點點,一點點與托尼認識的某人重合。
那是克裏斯的臉。
也是克裏斯所熟悉的,自己的臉。
似乎沒什麽好驚訝的,屏幕上的是過去的自己。
他看到了自家系統興高采烈從面板上刷過的消息,告訴他bug已經消除,而他刷出來的消息還沒從面板上消失,克裏斯就看見鑽石那一欄突然少了一大半的數字。
難以言說古老神秘的力量以克裏斯為中心蔓延,勾纏夢境與現實,紅黑色的液體如霧氣在夢境飄散,延伸進面前的畫面之中。
與此同時,新的消息從面板上劃過。
亂碼,數據流,破碎無法組織的單詞,自家的蠢系統驚慌失措地叫着有外來入侵,克裏斯卻清楚地知道,這是來自于另一個,屬于面前熒屏上那個過去自己的系統。
過去與現在被紅黑色的霧氣糾纏着在這裏碰撞到一起,克裏斯一時間無法分辨,自己究竟是站在屏幕前,還是就在屏幕之中。
現在的自己哪怕真的被一槍爆頭了也有無數種方法解決問題,但是對于那個一無所有過去的自己來說,死而複生無異于天方夜譚。
最終實現了這場天方夜譚的是屬于過去自己的系統。
沒有現在這麽蠢也沒有現在這麽沒用的系統,舍棄掉了幾乎全部的數據流作為能源融合修複那具已經等同于死透了的屍體,而從死亡的深淵中被拉扯回來的那個無能而愚蠢的自己,作為代價犧牲了自己差不多全部屬于另一個世界的記憶。
面容是系統用數據拼湊出的産物,身體是能量凝聚後的具現化存在,從死亡深淵走過一遭修修補補的靈魂是否還能稱之為人都無法确定。
克裏斯沉默地看着畫面之中艱難拼湊成型的自己的臉,他在那雙睜開的空洞迷茫一無所有的淺色眼楮裏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聽到畫面上那個死而複生的自己斷續如小兒牙牙學語般開口詢問︰“我……我是……我是誰?”
而後他聽到托尼下意識回答道︰“克裏斯,克裏斯.埃爾夫。”
剎那熒屏的畫面被凝實的紅黑色液體沖垮消散,過去的時間與現在的時間交錯重疊,現實與夢境的界限模糊,所有的時間在這一點上并行,現實的燈光照進了夢境的虛幻。
我是誰?
克裏斯……克裏斯.埃爾夫……
彼時剛剛蘇醒的自己大腦裏空空如也,睜開的眼瞳之中所窺見的第一個景象,便是站在自己面前,如同幻覺般存在的另一個自己。
過去的他,現在的他,在猛然碎裂的時間中似乎融為一體,被時間的洪流沖進深不見底的回憶之中。
托尼看着身邊忽然亮起的光下意識後退一步,感覺自己撞在了什麽柔軟像果凍一樣的東西身上,他回過頭,卻剎那被驚駭凍結如同定格的雕像。
我一定是瘋了。
托尼想。
不然他怎麽會看到自己死去多年的父母站在他的身後。
然後他想起來這是做夢。
然後他想起剛剛在那個垃圾一樣影片最後聽到的短促尖叫。
是他母親的聲音。
這個世界瘋了。
托尼想着,在盔甲之中,忽地眼眶濕熱。
像是要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