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餘歲餘

第41章 終

“我覺着要出事。”越淵不安心的厲害，問了好幾次顧恩能不能不出兵。

唐淮也跟着附和，“肯定得出事。你知道崔乾佑騙他什麽嗎，說兵不滿四千，皆羸弱無備。有人還就信了。”

顧恩緊鎖着眉，一直沒言語。越淵見他不說話反而急躁，“有轍沒轍啊，沒轍大難臨頭各自飛了啊。”

葉逾聽着上去就是一記，示意他別亂說話。眼看着顧恩自己都煩的不行，越淵還一個勁的煽風點火。

好在顧恩沒真和他計較這些亂七八糟的，“要不你們到時候真各自飛吧。”顧恩沉思着緩緩道，“天策将士們這次就是全數戰死沙場肯定也一個都不能走，但你們可以，你們別去冒這個險了，元帥自己都知道是兇多吉少。”

“城門一開，潼關想守住就難了。”葉逾平靜說着，并不像他們幾個身上有那麽強的怒氣。

“潼關沒了，長安可就也沒了。”越淵接茬道。

顧恩表示他們說的他都知道，可他沒辦法。如果軍令是出征，他們就必須去。

“聽天由命吧。”顧恩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大不了死沙場上吧。

就是不能贏，他們也得當能贏去打。

軍令不可不從，他從未想過其他的。他如今想的，只有思遙在內其他人的安危。

“到時候就拜托你照顧思遙了。我若是尚在，便以書信聯絡你們。”顧恩看着葉逾神色鄭重。

“你閉嘴，我不走啊。”思遙自己先不樂意了，上來不問他的意思，直接把自己托付給別人算怎麽回事。

顧恩哪容得她現在還鬧性子，輕聲哄着讓她跟葉逾他們離開，回山莊也好，跟着越淵去丐幫玩玩也好，就是別在這戰亂中心晃蕩着。

“我不，你就是死大不了讓我看着你死。回去我更不安心。”

“那你出事——”

“我不死你前頭總可以了吧！”思遙咬着下唇瞪他，眼眶已經紅了一圈，聲音哽咽着，“反正我不走。”

顧恩最見不得她哭，再想說什麽都吐不出一個字，輕輕把他拉進懷裏在背上拍着。自己卻看向葉逾，有些無措。

“不想走就留着吧，記着別給別人添麻煩，沒那麽多精力照顧你。”葉逾說不出的無奈，但最後還是順了她的意思。當初既然同意她來了，本就是做好了讓她一條路走到黑的打算。

思遙從顧恩懷裏出來，擡手在眼睛上抹了抹，聽到葉逾同意自己留着也算釋然，吸着鼻子點了點頭就沒再吭聲。

顧恩也無法，當哥的都這麽說了，這意思自然是他們也會跟着留下來了。他不想讓他們跟着自己冒這個險，卻又不想拂了他們的好意。轉頭看了一眼越淵，後者聳了聳肩表示他都聽葉逾的。

不過越淵最開始就知道是這麽個結果，還大難臨頭各自飛，飛又飛不出去。

“你呢。”越淵問着唐淮。

“方訣不走。我也留着呗。”

相比起其他人的為國為家不肯走非要堅守到最後一刻，唐淮此時是真想帶方訣離開的，他這一看就覺着要出事，他可不想讓方訣冒這個險去。可方訣不走，連個解釋都沒有。

敲暈帶出去吧，指定得出事。說是說不通了，那就留着吧。

“我過兩天得把唐碩送出去。”

“你若是不想送他回唐門的話，我們山莊的商隊正好在附近，讓他們把唐碩捎回藏劍待一陣子吧。我知會我師弟一聲，讓他幫忙照顧着便是。”

“那有勞了。”唐淮客氣着道謝

“還能再多一個嗎，把我徒弟也稍出去吧。”顧恩應聲問他。

越淵厭棄的看他，“你徒弟不也是天策的嗎，剛才誰說天策一個都不準走的。”

“那你就當是我私心吧。我就這麽一個徒弟，總還是想他活着。我若是不在了，也還得麻煩你們多照顧着他些。”

越淵煩他說些不吉利的，但還是答應了他。同時也說好，将來誰活着，誰照顧這幾個孩子吧。

越說越覺着自己命不久矣。

那晚越淵又見着葉思遙，扯着她到一邊去。

“你哥可是為你留下來的啊，他要是出什麽，你和顧恩都給我等着。”

“這話還你，我哥要是出什麽事，你也別想好過。”

六月。

哥舒翰帶兵出戰。

營裏忙忙碌碌的，不僅他們營地，二十萬将士此刻皆是厲兵秣馬。

越淵忙上忙下清點着人馬，若是無誤，次日就要帶兵出城了。

月牙勾在半空，幾個人各懷心事皆無睡意。

“戰場上別顧及我，不能為了我拿這麽多将士的性命開玩笑。”思遙打點着行李，不忘囑咐着顧恩。

“…好。”顧恩回身望着她的背影，聽她溫軟話語，良久才答應下來。“你也照顧好自己。”

“放心吧。”思遙回頭莞爾，正對上他眸子，皆是相視而笑。

越淵總愛調侃思遙風風火火不似個姑娘，可私下裏她卻一直溫柔着，那份氣質和葉逾有些許相似，卻比葉逾更平易近人幾分。只是就這份溫柔她從未表露再外，顧恩只要一想起這溫柔是他一人獨享的，就總是難免動情。

“你到時候想殺幾個人，你就告訴我。我用子母爪扯他們過來。你不用過去和他們硬碰硬的。所以你能不能…小心一些。”唐淮說的頗為小心，就怕方訣一個不能否了他。

方訣擦拭幹淨落鳳，又仔細清點好匣子裏的藥物。也不知道聽沒聽唐淮說話。

唐淮便不氣餒的又說了一遍，方訣這才不耐的回頭看他。

“我聽得見。”

“哦…那你答應嘛。”

方訣褪了外衣搭在一邊，彎腰收拾起床鋪來，“早點睡吧。唐碩留給你的□□我放在窗戶下了，你明天記得拿。”

“知道啦。”唐淮小心翼翼的湊上去，攔腰抱着他一起滾上了床。

方訣性子他向來知道的，已經不那麽在乎他能不能給自己明确答複。

“你自己也小心些。”寂靜之時，卻聽着方訣在他耳邊輕語道。

唐淮先是一個怔愣，随而将懷裏的人抱緊，“你無事我便無事。”

越淵把酒葫蘆灌的滿滿的，壇子裏餘下的酒他還有些舍不得。見葉逾沒發現，咕咚幾口咽下肚了。

葉逾躺在床上只是瞧了他一眼，并未阻止，眸底些微的不滿也只是一閃而過，沒有太苛責他的想法。

“別去硬拼，不行就回來。不是只有抵死相拼這一條路，思遙他們我去照看，你別太心急了。”越淵走過去坐在床邊，看着側躺着的葉逾。不是不知道他擔心什麽。

葉逾眸子發空，聽到他的話稍稍回神，卻也只是簡單的道了句，“沒事。”

“你覺着能守住嗎。”葉逾轉頭看着越淵，輕皺着眉頭，明顯的擔憂。

“不知道。”越淵不敢給他回答。“可顧恩說的對，就是打不過，也得當能打過那樣去打。”

“若是沒守住呢。”葉逾盤腿坐了起來，前傾着身子，腦袋抵在他肩頭。

越淵擡手小心翼翼的撫觸上他發心，輕緩的揉了揉，說出的話卻格外堅定。

“守不住啊，那就将來打回去。不怕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