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番外一·過年
陳家男放寒假以後沒有先回家,他報名參加了春運志願者,要每天輪班去火車站。
陳家男報名的時候沒有征求魏明胥的意見,志願者要求人在本市還要随叫随到,陳家男覺得這兩點自己都符合,如果後一條有不符合的情況,那也一定是魏明胥的問題。
所以當魏明胥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陳家男已經穿着綠色的志願者統一外套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裏迎來送往了。
魏明胥在電話裏就想發飙,但是他忍住了——陳家男現在還沒戴上戒指,對他的一言一行都是考核,魏明胥小心謹慎夾着尾巴做人。
盡管魏明胥已經覺得自己做得十分低調克制了,但是交班結束後陳家男跟着同行的志願者一起走出人來人往的火車站,還是被等在地鐵口的魏明胥給吓了一跳。
魏明胥看着就不像是來坐地鐵的,倒像是什麽大領導下來視察春運期間地鐵集團運轉情況,門口的安檢員都把制服拽展了些。
他不知在地鐵口站了多久,陳家男看到他的時候,他鼻尖都紅了。傍晚時分天空飄起碎雪,魏明胥就站在地鐵進站口,跟旁邊漫長的進站隊伍格格不入,雪花落在他筆挺的黑色大衣上,瞬間就沒了蹤跡。這讓陳家男原本想說的埋怨的話一下子就說不出口了,他揮揮手跟同伴告別,說:“你們先回吧,我哥哥來接我了。”
陳家男跟着魏明胥走到停車場,在一片黑壓壓的車群裏終于找到了魏明胥的車,魏明胥沒急着走,他先打開空調暖風,然後從後備箱裏拿出個小掃帚把車頂和車窗上薄薄的一層積雪清掃掉,然後才讓陳家男坐進了被暖風烤得暖烘烘的車裏。
魏明胥上了車先摸了摸陳家男的外套,薄薄的外套并不很能禦寒,更何況陳家男愛美,裏邊只穿了一件好看的棉質衛衣。魏明胥皺了皺眉,說:“這衣服太薄了,明天穿棉衣來。”
陳家男想說走不了幾步路,沒必要穿那麽多,但是考慮到魏明胥一番心意,他還是點了點頭,然後說:“我還以為你會說這衣服太薄了,明天別幹了。”
魏明胥一邊驚險地和停車場進進出出的車讓路開路一邊說:“不至于。你不告訴我不也是怕我不讓你去嗎?但我覺得你有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我和你并不是管與被管的關系,我不應該也不會幹涉你的決定,但我覺得我有知情的權利。”
魏明胥早就想和陳家男說說這個問題了,從陳家男填報志願的時候起,魏明胥對陳家男所做的決定總是事後才被告知,事前他卻并沒有參與其中。并非魏明胥想要改變陳家男做出的選擇,但是這種被動落後的情況,确實讓魏明胥心裏不太舒服。
長兄如父,是該管着弟弟照顧弟弟。但他們還是戀人情人不是嗎?
可是陳家男顯然并沒有要跟魏明胥長談的打算。倒不是陳家男又發起小脾氣,而是陳家男的花癡病又犯了。魏明胥方才跟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邊偏着頭看着後視鏡一邊轉方向盤,陳家男不知怎麽就想起以前網絡上很流行的梗“男朋友最有魅力的時刻之一”,他心裏已經流起口水了,傻乎乎地想:啊,我的男朋友,我的哥哥,真的好帥啊!
陳家男實在是很容易被魏明胥帥到流口水,由此證明他的确是個眼皮子淺、心眼也淺的人。
他盯着魏明胥看得眼睛都直了,魏明胥終于把車開上了路,轉頭一看陳家男還癡癡地看着他,不禁笑道:“怎麽,我這麽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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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是開玩笑,可陳家男也不知是沒回過神還是真的傻了,就點點頭,頗為鄭重地說:“嗯!”
花癡歸花癡,回到家裏他們還是達成了一致協議,以後魏明胥可以不用跑來接陳家男,陳家男每天交完班以後坐地鐵到公司去,然後兩個人一起下班回家。
自然了,他們現在也沒跟父母住在一起,即便父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了兩個兒子的事情,但是如果他們做出一些親密舉動,難免還是會刺激到父母,所以陳家男就和魏明胥住在之前在集團附近的小房子裏。
小房子更容易激發兩人親密無間又互相依賴的情緒,算是陳家男和魏明胥搭起來的小小的愛巢。
至于陳家男最早住的魏明胥的房子,在一确認關系後,他們就轉手賣掉了。賣掉以後陳家男終于可以說出自己一直以來最想吐槽的內容:“魏明胥!你也太摳門了吧!你上個情人滾蛋以後,他的東西你都不扔嗎?你等着可持續發展給你生出一窩新的日用品是嗎?”
魏明胥抱頭鼠竄:“我不知道啊!我都讓保潔去收拾,我以為她都扔了!”
魏明胥提起自己以前的情史還會有些難堪,但陳家男已經能坦然面對了,這樣說來陳家男的心思确實比魏明胥更純粹更單純。
日子晃晃悠悠就到了年下,陳家男和魏明胥一起回了家。這一年魏家算是真正的喜氣洋洋,魏衡遠也眉開眼笑同陳家男和魏明胥說:“早晨的時候跟你們小叔叔通電話,他明年也要退居二線了,之後會帶着你們小嬸嬸回國,這下是真的要頤養天年了。”
陳家男還沒怎麽跟小叔叔一家打過交道,但平時總是聽魏衡遠夫婦說起和小叔叔一家的聯絡,聽得出那也是和和美美的一家。陳家男覺得這樣很好,一家人團圓熱鬧,他享受了許多未曾體驗過的親情。
年輕人總是不愛看春晚,也沒有偏要用電話來互送祝福的習慣,陳家男就拉着魏明胥上樓,把空間留給了精神矍铄、老當益壯的父母。
他們仍然坐在上一年除夕夜夜談時的落地窗前,這一年的雪比上一年要大,積雪泛着熒熒冷光,陳家男從他的小廚房裏搬出來一個小吊鍋,裏邊咕嘟咕嘟炖着湯。
陳家男給魏明胥盛了一碗,說:“沒有煩心事,我們不喝酒了,喝湯,養生。”
這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就炖上了,雞肉的骨頭都變得酥軟,菌菇的香味完全發散出來,碗裏浮着一點點晶亮的油花,魏明胥低頭嘗了一口,滿嘴鮮香。于是他又喝了一口,笑着說:“真是小廚神。”
陳家男開心了,搖頭晃腦地哼起歌,自己也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
兩個人沒有說話,就靜靜地坐在窗邊,魏明胥覺得自己的心變得前所未有的寧靜。他已經确定這樣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他們一家人和和美美,但是同時,他和陳家男又是更加親密的一家人。
陳家男把一碗湯喝完,把碗放下擦了擦嘴,轉頭看向魏明胥,說:“你可以給我堆個雪人嗎?”像是害怕魏明胥拒絕他這個有點奇怪的要求,陳家男說:“我很想看。”
陳家男說的想看的意思,就是自己坐在窗邊,看魏明胥給他在外邊堆一個雪人。魏明胥穿上外套走到院子裏,他先沖窗邊的陳家男揮了揮手,陳家男眯着眼睛笑起來,露出兩排可愛的牙齒。
魏明胥并不是什麽十項全能,也不是什麽韓劇男主,當然不具備優秀的堆雪人技能。他所能做的就是滾了兩個雪球,然後簡單粗暴地插上樹枝充當胳膊,但盡管如此,還是得到了陳家男的大力稱贊——
陳家男把窗戶打開,冷風嗖嗖地灌進來,他伸出手機給魏明胥和雪人拍了張合影,魏明胥露出難得的有點傻的笑容,陳家男心滿意足地把照片保存下來。
魏明胥回到房間,故意使壞把冷冰冰的手伸到陳家男的脖子裏,陳家男小聲叫了一聲,然後縮着滾着窩進魏明胥的懷裏。
魏明胥像抱小孩一樣把他抱起來,坐在懶人沙發上,問:“怎麽突然想到讓我堆雪人了?以前也沒看你特別喜歡雪人。”
陳家男笑了笑:“就是覺得不管我提多古怪的要求,你都會滿足我,讓我實現我的要求,讓我覺得我是被愛着的。”
魏明胥伸出手指夾了夾他的鼻尖,說:“你這麽容易滿足嗎?只是堆了一個雪人就讓你覺得自己被愛着了?”
陳家男搖搖頭,又拿出手機給魏明胥看那張照片,他的手指虛虛地點着雪人,說:“你看這個雪人,就像我們兩個一樣,雖然總是見不了光,但是它在這一刻,也是真的存在着,未來消失了沒有了,也是真的存在過。”
魏明胥沉默了一會兒,問陳家男:“今天怎麽這麽多愁善感?”
陳家男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因為一年又過去了吧,總覺得時間過得越來越快了。”
“但是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我也會一直實現你的願望。你放心。”魏明胥說這話的時候帶着些鄭重,又帶着些日常的寵溺,于他而言陳家男不再是曾經那道精致新奇的甜點,而是他生命裏不可或缺、最最重要的一蔬一飯。
陳家男是他的養分。
大年初一的早晨,衡潤集團細心的員工發現老板在深夜發了一條朋友圈:“新年新氣象,換個頭像,大吉大利。”
老板的頭像是他和雪人的合影,雪人看起來憨态可掬,不知是不是被雪人影響了,老板看起來也有點憨态可掬,但這并不影響老板文藝抒情的個簽:
“我們做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