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陳茂番外(一) (1)
陳茂不是第一次見到宋寶貴。
如果陳茂有人提點,就像魏明胥提點陳家男那樣,把這個城裏的豪門貴胄論資排輩科普一遍,陳茂就會知道,宋寶貴這個名字或許陌生,但他三個姐姐的名聲可謂是如雷貫耳。
饒是如此,陳茂還是對宋寶貴的三個姐姐印象極為深刻——即便那時他還不知道宋寶貴是誰。
他的店位置開得好,就在全國聞名的CBD核心區商業街上,一條街三家美容美發會所,整天人滿為患,各家連競争都不用做,前來剪頭的人絡繹不絕。但陳茂另外的老板都幸福的地方在于,這個店面是他自己的,他的生意一直做得如魚得水。
盡管這店來路不正,但陳茂畢竟沒有辜負自己對自己的出賣,他優越的頭腦早在他還是個洗頭工的時候就已經顯露出來。
直到那一天他金主的未婚妻派人打上門來。
由此可見陳茂雖然腦袋靈光,但命數的确算不了太好,不僅勾搭上的金主不是什麽好人,連帶着還拖累了自己。
陳茂店裏新客人多,回頭客也多,這一天就是一位先前來燙過頭的女顧客,又帶了兩個新顧客來他店裏。女顧客對自己的發型分外滿意,點名兩個姐姐的頭都要陳茂來做,陳茂忙得腳不沾地。
在商業街上鬧事屬于膽量極大的人才敢做的事,金主的未婚妻,不,正房,正房就這麽做了。她雇了一群類似于打手的人殺進陳茂的店裏,先氣勢洶洶見什麽砸什麽,整個店裏的瓶瓶罐罐立刻就七倒八歪地灑了一地。
陳茂吓了一跳,店員們更是雞飛狗跳抱頭鼠竄,事發突然,陳茂連店裏的顧客都來不及完全請走,由他負責的兩個女顧客還坐在位置上。事實上她們也沒法走,滿頭纏着電棒電線,根本走不了。
既然走不了,而且那群人似乎也沒有傷害旁人的意思,三位客人索性就遠遠坐着,開始觀看這場精彩的鬧劇。
進來先立了威風,打手就要沖着陳茂下手了,一群人抓着陳茂的衣領就把他按在牆邊上,先放了一通狠話,不外乎是“從今天開始那就不是你的金主了,別再賣屁股,這頓打作為警告讓你記着點”之類的。之後又免不了一通拳打腳踢,但正房的目的顯然不止于一頓簡單的教訓,打手敲碎一個小茶幾,撿起一片碎玻璃貼在陳茂臉上,面目兇殘地問:“我是劃你的臉呢?還是劃你的脖子?”
他們必然不能光天化日大庭廣衆之下殺人,但是肯定敢讓陳茂破相。
來者不善,陳茂以為自己死定了。那一刻臉面之類的問題都已經不再重要,陳茂開始回想自己艱難地走着捷徑的、人前風光人後受罪的幾年,只當做個了斷,他閉上了眼睛。
店裏的客人原本施施然看着,突然又打起了電話:“喂,寶貴,姐姐在這兒燙頭呢,你跟你政委聊完天了嗎?啊……戰友也過來了是吧,那你帶着他們一起過來接我們吧,姐姐請你們吃飯。”
這話顯然極有威懾力了,沒人願意接個灰色地帶的私活兒去跟軍、警正面撞上,那可不是閑自己死得慢嗎?他們抓着陳茂,猶豫片刻,最終恨恨地一松手,又因為主雇交代的活兒沒做完,只能惡聲惡氣威脅陳茂以後不要再在B市出現,随即砸了他的店面,玻璃碎了一地,這才氣勢洶洶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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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群衆不少,但畢竟做小三賣屁股是原罪,陳茂又沒有真的受到什麽傷害,一群人圍在店門口,看着他店面被砸,居然像是也給自己出了口惡氣似的——懲惡揚善是世間不變的法則,小三該死也是行走人際社會的鐵律。
陳茂還呆呆地站在店裏,倒是客人先開口了:“得了,過來吧,待會兒我這頭要燙成方便面了。”
陳茂如夢初醒,這才想到開口救了自己一回的是店裏的客人,忙不疊上前去,還沒開口道歉,客人就先擺擺手:“你別忙着謝我們了。要不是你這又是線又是電的纏着我們,我們也早走了。”
陳茂滿面羞紅,點頭稱是,把對不起翻來覆去地說了不知多少遍,客人才吝啬地開口了:“有始有終,給我好好把頭發弄完吧。”
陳茂強自平複心情,正在給客人捯饬頭發,店裏走進來一位男士。
他很高,頭發理成短短的寸頭,穿着緊身T和牛仔褲,腳踩一雙黑色的馬丁靴,但又不是很像馬丁靴,因為皺着眉頭,原本和氣親切的五官驟然顯得淩厲兇悍了。他腳下的碎玻璃碴被踩得嘎吱作響,但他仿若未聞,只向店裏的客人問道:“姐,怎麽回事,剛才發生什麽了,你們在電話裏說謊讓我過來?”
陳茂霎時明白,沒有什麽戰友聊天聚會,是詐那群人的。
客人連眉毛也不曾動一下,說:“這不,已經沒事了,在這兒等我們一會兒吧,應該快好了吧?”
後面這句話是說給陳家男的,陳家男慌忙點了點頭。
盡管快了,但兩個客人只靠陳茂一個人,還是花費了一個多小時才完全弄好。後邊來的那個男人應該是客人的弟弟,他性格急躁,顯然并不習慣于陪異性在理發店美容院之類的地方消耗時間,他在一片狼藉的店裏轉了幾圈,然後大喇喇抽起煙。
店裏其實是不允許客人抽煙的,那人抽了沒幾口,煙霧報警器響了,水嘩啦啦滋在那人身上,他手忙腳亂跳起來躲遠了,狠狠吸了兩口已經快要被澆滅的煙,然後把煙頭扔了。
陳茂低着頭,從架子上取了一個毛巾遞給他,說:“擦一擦吧。”
從陳茂的角度,能看到那人胸前健碩的胸肌,因為被水打濕的緣故,沿着衣衫勾勒出清晰的線條。
那人接過毛巾,卻沒擦,只興致盎然地盯着陳茂。可陳茂不知道,他轉身又去給客人打理頭發。這是我接待的最後一單了,送走客人的時候,陳茂想。
陳茂灰溜溜回了老家,他父母不知道自己寶貝兒子是在大城市裏出賣自己換取財富,這對夫妻倆一輩子沒走出過西水村,陳茂用自己賺到的第一筆賣身錢給他們在省城買了房,又用分手費買了店面。
他生命裏唯二兩筆巨額支出都投資給了父母和自己,陳茂待在家裏,覺得自己也不算冤。
畢竟省城離B市十萬八千裏,就算金主和正房家裏再有錢有勢,不也鞭長莫及嗎?更何況他的金主算什麽有錢有勢,頂多是個暴發戶。
暴發戶有暴發戶的好,比如這個運籌帷幄的能力總是差的,陳茂把錢都貼進自己的店裏,暴發戶也不會反應過來陳茂是在給他自己留後路。
但是暴發戶的不好也顯而易見,床上的不好是沒法說給別人聽的,陳茂覺得陳家男是跟他最同病相憐最能互相理解的人,但他也沒跟陳家男說過這些。陳家男的命比陳茂的命苦,也比他命好。至少在感情方面,陳家男稱得上是泡在蜜罐子裏了。
但是泡在蜜罐子裏也是個相對的說法,陳茂過得苦,看見一勺蜜就覺得甜味四溢,但浸泡着陳家男脆弱小心髒的,是漫天苦水。陳家男是陳茂患難與共的好姐妹,眼看姐妹受苦受難,他又偷偷摸摸回了B市。
一個人待着就會七想八想,跟陳家男待在一起,陳茂的豪情壯志立刻就被激發出來,陳茂下定決心再也不走了,陳家男開心得不得了,轉頭就讓魏明胥給陳茂把店給翻修了一遍。
要不怎麽說是知己難尋呢,陳家男很懂得陳茂需要的是什麽。明着,他幫着陳茂弄了一出盛大浮誇的開業典禮,暗着,他又拜托魏明胥給陳茂解決了前金主的爛賬。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金主在陳茂面前是衣冠禽獸,在魏明胥面前就是不夠看的蝦兵蟹将,陳茂的店終于又恢複了營業。
剛恢複營業的幾天店裏還沒什麽客人。陳茂也不急,總歸店是他的,他也沒什麽生存壓力,有時候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都做不到,天還亮着就把門一鎖去跟陳家男玩了。
再次見到宋寶貴是一個午後,陳茂熱得慌,把店員都打發出去休息,自己則想鎖了門去樓上睡覺。剛拿了鑰匙準備鎖門,店門口突突突停了輛大摩托車。
陳茂知道那是哈雷,但他還是覺得能在商業街上做摩的大飚客的人腦子不太清醒。就算這個人摘下頭盔,無論是臉還是身材都稱得上是天菜級別,那也還是一個腦子不太清醒的天菜。
天菜極為拉風地把摩托車停好,走上前說:“別鎖門,我理發。”
陳茂看了看天菜,又看了看天菜的摩托車,帶着點勸告的心思說:“機動車輛禁止占用商戶出入口,否則待會兒會有人來拖車。”
宋寶貴對于陳茂沒有認出他這件事深表失望,他先定定看了陳茂一會兒,然後才玩世不恭地說:“你動作快點兒就沒事。”
上門的生意沒有不做的道理,陳茂便讓宋寶貴進了店裏。宋寶貴頭發短,發揮的餘地小,陳茂拿着推子和剪刀一會兒就給他收拾幹淨了。
宋寶貴在鏡子裏照了照,半是有心半是無意地說:“陳老板又回來了嗎?上次看着那情況,以為陳老板再也不回來了。”
陳茂站在鏡子前看了宋寶貴一會兒,總算想起來了這個人是誰。其實陳茂平時挺如饑似渴的,但天菜近在眼前都沒能認出來,可見上次的事情有多讓他驚慌。
宋寶貴看着陳茂的神色變化,嘿嘿一笑,說:“陳老板想起來了?既然想起來了,那就認識一下吧,宋寶貴,再往前走倆街口,最大的那家夜店是我開的,有空過去喝酒。”
陳茂番外(二)
陳茂果真就在晚上去了宋寶貴的店。
宋寶貴說得沒錯,他的店的确是整條街上最大的,陳茂是走路過來的,走過兩條街口,整個店的特大招牌就先突兀地立在他眼前。
不比其他做這類生意的人,總是把招牌弄得含蓄暧昧,宋寶貴的招牌又大又閃,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開夜店的似的。
陳茂走過去的時候宋寶貴正蹲在店門口的花壇上抽煙,見着漂亮姑娘進場他還會吹一聲口哨,那哨聲不像普通調戲小女孩的流氓吹的,倒像是久經訓練過後短促尖銳的口哨被硬生生按下來,哨聲拖長,哨音婉轉,但到底業務不夠熟練,顯得不倫不類。
陳茂在宋寶貴面前站定,其實他內心稍微有些猶豫,到底是安安分分進門喝酒,還是跟宋寶貴打個招呼聊幾句。
宋寶貴的确是陳茂中意的取向,顏值、身材、氣質,樣樣都很吸引陳茂的眼球,但陳茂同時又有些猶豫,宋寶貴看起來是個鋼鐵直男,即便不是,那以他開得起這麽大家店的身家,想必跟男人也只是随便玩玩。
陳茂是走在路上的時候想的,想到這裏他就覺得荒謬,玩玩,難道他不是玩玩嗎?現在他解脫了,又碰上了自己的理想型,想怎麽玩就怎麽玩,誰也不能置喙。
所以他半彎下腰,輕佻地說:“宋老板,等我呢?”
宋寶貴擡頭看了他一眼。
陳茂來的時候特意打扮過,他穿了一件領口很低的镂空針織衫,針織衫寬松的下擺被掖進知道大腿的短褲裏,又是露胸口又是露大腿,宋寶貴低聲笑起來,說:“陳老板身上香水噴太多了,嗆着我了。”
陳茂被他調侃倒也不惱,他吹了聲輕佻的口哨,閑庭信步逛大街似的進了夜店。
宋寶貴果然跟了上來,低聲問:“怎麽,嫌我技術不好?你挑逗人的方法倒是很多。”
陳茂伸出食指點着他的胸口把他推遠了點,說:“這可擔不起,天賦使然罷了。”
沾宋寶貴的光,陳茂在他的店裏免費蹦了一晚上的迪又喝了幾罐酒,過了零點以後,陳茂扒開人群準備回家。
剛走到門口,宋寶貴又跟了上來,他貼着陳家男,問:“不多玩一會兒嗎?”
陳茂能感覺到他熾熱又堅挺的胸肌就貼在自己的肩胛骨上,這讓他半邊臉有點燒紅。但為了在兩人的pk中不落下風,陳茂還是目視前方,說:“良家婦女,按點回家。”
“良家婦女什麽呀,我打聽過了,你現在單身呢。”宋寶貴半認真半玩笑地說。
陳茂沒說話,只笑了笑,繼續朝外走。出了店,陳茂又按原路返回自己的店,他現在就住在店裏,二樓的員工宿舍他自己也收拾了一間出來。
兩個人一路沒說話,走到陳茂的店門口,他也半認真半玩笑似的問:“不上來坐坐嗎?”
“哪個坐?”宋寶貴壞笑着問他。
陳茂并不說話,只擡眼看着宋寶貴,他的美瞳線紋得好,做出這個表情的時候眼神很有迷惑性,是那種又單純又帶着勾引意味的眼神。
宋寶貴果然看愣了,兩三秒以後他才說:“你來我往,多多推拉才有意思,現在剛開始就上去做做,進度太快了。”
陳茂不置可否,轉身便上了樓。正在摸着鑰匙開門,卻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陳茂大為驚駭,差點要叫出來,卻被身後的人捂住了嘴。這是一個商品樓,只有兩層,又是夜裏,人的腳步聲應該能被分外放大,但是抱住陳茂的人居然讓陳茂一點都沒有覺察到。
“別怕,是我。”陳茂身後傳來宋寶貴的聲音。“我想了想,你都邀請了,我拒絕你,豈不是太讓你傷心了,所以我又回來了。”
陳茂過了最初的驚駭,心情已經平複下來,他拿着鑰匙繼續開門,說:“動靜小點,我的店員也在。”
宋寶貴楞了一下,随即握着陳茂的手拔出了鑰匙,然後扯着陳茂的手腕下了樓。
涼風習習的夜裏,宋寶貴對陳茂說:“有人還進去做什麽,我只單獨跟你在一起。”
魏明胥的手指很粗糙,僅是做擴張就讓陳家男爽
得發抖。盡管陳家男說過無數次魏明胥的手指像磨砂材質而不像人肉材質的,要給他做個手部護理,但陳家男一直也沒舍得,因為真的爽。
陳家男自己洗澡的時候做過一遍潤滑了,魏明胥伸手在他又窄又緊的穴口攪了攪,就換上了自己的肉刃。魏明胥進去之前又問陳家男:“今天晚上喝牛奶嗎?”
陳家男難為情極了,他眼睛濕漉漉的看着魏明胥,央求他快點進來,魏明胥差點讓他這一眼給看瘋了,連答案也顧不得逼問,就一鼓作氣捅到底,陳家男發出一聲百轉千回的呻吟。
小夫妻自己住就是這點好,動靜再大也只有自己聽得見。
魏明胥也被陳家男叫得頭皮發麻,他掐着陳家男的腰快速抽動起來,陳家男的呻吟被頂弄得不成樣子,連個完整的字節也發不出來,只能嗯嗯啊啊地哼哼。
陳家男的後邊被魏明胥填滿了,越發顯得前面空虛,他想伸手摸一摸自己,但是剛才裹着被子滾了幾遍,連自己的胳膊也纏在被子裏繞不出來,只露出半邊肩膀和一粒粉嫩的乳尖。
那乳尖随着陳家男的胸口起伏而上下起伏,粉粉嫩嫩的一點,繞得魏明胥眼睛都花了,他上前擰了一把,陳家男立刻尖叫出來,他胸膛也随之擡起,被子卷得更緊了。
魏明胥用兩根手指夾着陳家男的乳頭揉搓,陳家男上半身像過電似的,下半身也像過電似的,爽得他眼淚都流了出來。
“摸一摸,求你了,摸一摸……”陳家男哭喊着央求魏明胥。
魏明胥像個嚴酷無情的判官似的拒絕了陳家男:“寶貝兒,跟我一起。”
一起什麽一起,陳家男自己都快憋死了,他大聲抽泣以示憤怒,但魏明胥絲毫不為所動,他一邊抽動,一邊掀開被角,晾着可憐的小陳家男随着他的動作晃悠。陳家男真的快受不了了,他想看一看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慘狀,但拼命仰起頭也只能看到堆在胸前的被子,根本看不到魏明胥是在如何兇悍地撻伐。
這種近在眼前卻仍然未知的狀态讓陳家男倍感不爽,他開始斷斷續續地發起脾氣:“你讓我看看!讓我摸摸!你這個大混蛋!王八蛋……嗚!”
魏明青覺得更有趣了,他狠狠往裏送了一下,壞笑着說:“寶貝,你自己玩起dirty talk了嗎?不是這樣玩的!”
陳家男氣得要翻白眼了,他又恨魏明胥又恨自己,畢竟是自己剛才滾來滾去把自己繞在被子裏了。
但是魏明胥動得越來越快,盡管陳家男摸不到自己,但是那種渾身戰栗的舒爽還是讓他頭皮發麻。
魏明胥不知道做了多久,才終于一把撈起陳家男,一邊射進他的身體裏,一邊緊緊地摟住他,陳家男發出舒爽的一聲呻吟。
陳茂失去意識前一秒還在想着,宋寶貴這個蠢豬肯定是不懂清理的,明天八成是要生病了,但是困倦打敗了他,陳茂想,生病就生病,讓我睡覺比什麽都重要。
陳茂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才蒙蒙亮,陳茂覺得這一晚自己也就睡了兩三個小時。一晚上過去,他的屁股還火辣辣的疼,還有點緊繃感,陳茂伸手一摸,前一天宋寶貴射的東西幹在皮膚上了。
有那麽一瞬間陳茂真的快要暴走了,但是他忍了下來,剛準備爬起來去衛生間洗洗,就被宋寶貴按住了,宋寶貴說:“等會兒再起,再躺一會兒。”
陳茂也實在累得很,便依言躺下了。他再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宋寶貴正站在衣櫃前接電話,他聲音壓得很低,但是電話那頭聲音很響亮:
“爸爸!你什麽時候來姑姑家接我!我暑假作業都寫完了!”????
陳茂番外(三)
陳茂聞言,趕緊死死地閉上了眼睛,假裝自己不曾醒來過。
宋寶貴并沒有察覺,他一邊穿衣服一邊低聲說:“你先在姑姑家裏待着,讓姑姑輔導你功課,開學前就接你回家。”
電話那邊的小男孩很不滿意,又說:“爸爸,這一個暑假你都沒陪我玩!”
宋寶貴哄小孩的耐心是有限的,更何況床上還躺着陳茂,他不想說太多把陳茂吵醒了,便随口糊弄了兩句什麽你安心待着、爸爸工作忙之類的話,然後便挂了電話。
宋寶貴挂斷電話,陳茂裝睡裝得更認真了,宋寶貴朝他看了一眼,那一眼很短暫,但卻如有實質一般落在陳茂身上,陳茂拼命遏制住自己想要眨眼睛的沖動。
然後陳茂便感覺到有個吻落在了自己額角。
這是一個很輕很輕的吻,宋寶貴只挨了一下他的額角就立刻站起身,然後他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帶上門出去了。
不知道宋寶貴是出去上班還是出去幹別的事情,總之陳茂在床上心神不寧地躺了半個小時,沒再聽到門外有動靜後,他立刻就從床上翻了起來。
踩到地上的時候陳茂覺得自己快站不住了,但是他仍然強撐着走到衛生間去,以最快速度沖了個澡,把宋寶貴留在自己體內和身上的東西清洗幹淨,然後穿上衣服離開了宋寶貴的家。
陳茂回到店裏,連招呼也沒跟店員們打就上樓睡覺了,他又累又困,還帶着縱欲過後的空虛,更有早晨那個電話帶來的強力沖擊,現在整個人都被抽掉了力氣,只想躺着先補個覺。
陳茂一覺睡到傍晚時分才醒來,其實并不是他醒來,而是員工們紛紛上樓準備吃晚飯,來來回回的腳步聲才把他吵醒。他茫然地坐起來,感覺自己頭痛欲裂,他被宋寶貴給搞發燒了。
人在這樣的時刻總會有些多愁善感,陳茂看着天邊燦爛的晚霞,一向沒心沒肺的人也産生了一些傷感的情緒。他的上一任,他是個見不得人的小情人,以一種難堪的姿态被人轟走以後,随便約個炮,居然還約到了有家有室有兒子的已婚男士。
陳茂的道德标準不算高,不然也不會主動被人包養,也不會主動出去419,但有了不美好的經歷,他只想無債一身輕去浪去嗨,并不想招惹上宋寶貴這種角色,免得某一天再被正房打上門來。
正想着呢,陳茂的手機響了,是微信好友請求。用戶頭像是一個極為一言難盡的直男自拍,用戶名更直接了:宋寶貴。
陳茂看了一眼,沒有理會,又把手機扔回了床上。但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宋寶貴再次發來了驗證消息。
陳茂拿着手機反複思考了一會兒,通過了宋寶貴的驗證請求,還沒等宋寶貴開口,陳茂先劈頭蓋臉地質問起他:“你從哪裏搞來的我的手機號?你調查我了是吧,來找我理發也是故意的吧,你想做什麽?”
太巧了,宋寶貴偏偏挑店裏沒人的時候讓陳茂給他剪頭發,剪頭發的時候撩了他,陳茂要離開他的店裏的時候,他又說自己“打聽過”,現在更可笑了,連手機號聯絡方式都有了,陳茂只想浪一浪,可沒想才出虎穴又進狼窩。
宋寶貴沒回他,沒過一會兒陳茂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電話,但陳茂知道那就是宋寶貴,陳茂接起電話,沒好氣道:“宋寶貴,你到底想幹什麽?”
宋寶貴嘿嘿一笑,“不幹什麽,你今天怎麽不打聲招呼就走了?”
陳茂反唇相譏:“不走還要幹什麽?打招呼?跟誰打招呼?跟你老婆兒子嗎?”
宋寶貴在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
現代人談情說愛就是這點不好,電話、短信、微信、QQ,傳遞信息的方式太多了,但傳遞情緒的方式卻仍然很匮乏,在那些複雜多樣的渠道裏,并不能真實地表達出百分之一的心境。
就像現在隔着電話,沉默對于宋寶貴而言是下定決心将陳茂介意的實情和盤托出,對陳茂來說卻是又一次打擊和動搖。
陳茂不想再在這樣的沉默中尴尬下去了,他草草說:“算了,反正也只是睡一覺随便玩玩,你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
随即他挂了電話然後删除了宋寶貴的聯系方式。
陳茂的話雖然說得絕情,但是至少眼下他是沒辦法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托宋寶貴的福,他現在還發着燒呢。
宋寶貴再撥打陳茂的電話就打不通了,不過他是實幹家,既然打不通電話,就絕不會坐以待斃,宋寶貴立刻便騎上他的大摩的去了陳茂的店裏。
過了晚高峰,來剪頭發的人寥寥無幾,店員們都百無聊賴地坐在店裏放音樂,見宋寶貴氣勢洶洶地進來,紛紛站起身來。
宋寶貴在店裏掃了一眼,沒看到陳茂,揪住一個離得最近的店員就問:“你們老板呢?”
那店員顯然是有點怕宋寶貴的,坑坑巴巴說:“在……在樓上……”
宋寶貴拔腿就要上樓,但想着前一天夜裏陳茂進門的時候還拿了鑰匙,又兇巴巴對店員說:“把你的鑰匙拿來給我!”
店員小心翼翼把鑰匙遞給這煞神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萬一這人是老板的債主或愁人怎麽辦。
但已經來不及了,宋寶貴上了樓,打開房門,又把鑰匙沿着扶手縫隙扔下來,說:“我出來之前你們不許上來!”
樓上是一個走廊,像是寫字樓辦公室一樣,面對面隔出了六個房間,公用衛生間在最後一個房間,洗臉池就在走廊盡頭。
宋寶貴挨個試着擰了擰門把手,順利在一間沒有反鎖的房間裏發現了蜷縮在被窩裏的陳茂。
陳茂并不知道宋寶貴來了,他躺了一天,又沒有吃藥,因此體溫便逐漸燒了起來,這會兒連臉頰都是通紅的了。
宋寶貴蹑手蹑腳地在他身邊坐下,摸了摸他的臉,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倒了杯水給陳茂。但那水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了,最早也得是前一天晚上陳茂出門前的了,宋寶貴又只好倒掉,重新接了一壺水。
水壺咕嘟咕嘟的聲音終究吵醒了陳茂,見他醒來,宋寶貴又倒了一杯,送到他嘴邊,說:“你怎麽發燒了?快喝點水。”
陳茂就着他的手喝了點水,宋寶貴是會喂人的,如果沒有照顧過人,第一次喂人吃飯喝水,難免會因為角度不對潑灑出來,但宋寶貴沒有,八成是照顧兒子得來的豐富經驗。陳茂想到這裏,又覺得心煩意亂,恹恹地縮回被窩裏。
宋寶貴有些手足無措,事實上他并不是很會跟人談情說愛,跟陳茂完全出自本能,現在陳茂這麽抗拒,他還不知道是為什麽,只能傻傻地站在床邊。
陳茂又眯了一會兒,轉頭一看宋寶貴還在,吓了一跳,問:“你怎麽還不走!”
宋寶貴頗為天經地義地說:“你還沒好,我怎麽能走?”
陳茂又翻了個身背對着他,宋寶貴又傻了,陳茂忍了又忍,到底還是忍不住,冷冰冰道:“咱倆就是一夜情,早晨醒來各回各家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你別搞得跟咱倆要天長地久過日子似的,我可沒興趣當人後媽。”
宋寶貴聽了陳茂這話,在心裏翻來覆去過了好幾遍,先是被陳茂的“一夜情”氣到,之後又被“後媽”驚到,猜了半天,宋寶貴總算是反應過來,他低聲說:“你……你早晨聽到我打電話了嗎?”
陳茂沒說話,只冷哼一聲。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小孩子還是要帶在自己身邊養,你趁早把人接回家吧。”
宋寶貴噗嗤樂了,其實他想說陳茂這樣就挺适合當後媽的,但僅有的情商告訴他,如果他這樣說了,那一定會被陳茂轟出去的,所以他想了想,把藥端了過來,說:“你先別生氣了,你喝藥我就跟你說實話。”
陳茂翻過來,定定地看了宋寶貴一會兒,說:“誰稀罕呢?”
但是宋寶貴并沒退讓,陳茂跟他僵持了一會兒,畢竟發燒難受的是自己,他還是起來接過小碗,把藥一飲而盡。
宋寶貴用手給他擦了擦嘴,說:“我确實有個兒子。”
“我都說了咱倆就是一夜情,我不想聽你的精彩往事。”陳茂說。
宋寶貴貼着床沿坐下,拉着他的手,強勢地說:“不行,你要聽。”
陳茂當然是掙不過宋寶貴的,只好由着他拉着手。宋寶貴心滿意足,便繼續往下說:“我其實從小不太相信我喜歡男人,不僅如此,我還很讨厭男人和男人走得特別近,或者是那種娘娘腔似的男人,尤其是你這樣的……”
宋寶貴想說的其實是尤其是像陳茂這樣每天穿衣化妝收拾得花枝招展的,但是看到陳茂的眼神,宋寶貴識趣地閉上了嘴。從這方面來說宋寶貴的确是個情商極為低下的直男癌患者。
陳茂瞥了他一眼,問:“我哪樣的?”見宋寶貴羞愧地低下頭,陳茂說:“你這就是深櫃,還不如我這樣的呢。”說到“我這樣的”,陳茂特地加重了語氣。
宋寶貴惹不起陳茂,所以打起馬虎眼,說:“哎呀反正你懂就好。”
陳茂不再打斷宋寶貴,聽宋寶貴接着說:“後來我進了部隊,部隊裏那麽多男人,我更慌了,剛好那時候家裏給我介紹相親對象,我就順水推舟答應了。結婚之後我們生了個兒子,但是我常年在部隊,既照顧不了小孩也照顧不了她,後來她就跟別人好上了。我挺對不起她的,因為一直不喜歡人家,還拖累着人跟我結婚生孩子,知道這事兒之後我們就協議離婚了,孩子留給我,財産都給她。”
宋寶貴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即便不是恐同深櫃人士,選擇結婚生子的同性戀也不在少數。就算是陳茂這麽放飛自我的人,在父母催他結婚的時候,他也不敢直接告訴父母,自己是不喜歡女人的。
陳茂能理解宋寶貴的做法,但他還是難以克制自己心緒地回了一句:“我覺得你的前妻真的很可憐。”????
陳茂番外(四)
宋寶貴點點頭,說:“我做的事情的确不地道,我知道我不該耽誤拖累她,她現在找到自己的真愛,我也稍微有一點寬慰。但我還是不太相信我真的喜歡男人,一直到我遇到你。”
陳茂終于擡起眼睛正視宋寶貴。他十多歲就是縣城裏出了名的“不學好”,進入社會來到B市以後更是無法無天,像他這樣本人沒有過分迷人的心靈美素質,又不具備高學識廣閱歷,除了腦袋靈活一點以外,他不知道自己有哪裏是能讓人一見鐘情的。
一見鐘情,這種戲碼太爛俗了。現代人不具備一見鐘情的能力,只有一見開房的魄力。
宋寶貴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你不相信吧,剛開始我也不相信,你說的沒錯,我的确調查你了,甚至你走了以後,我每天都要去你的店門前溜一圈,看看你還會不會回來。”
信息量有點大,陳茂把自己的手強行從宋寶貴的手裏抽了出來,擺擺手示意他先別煽情了,然後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話:“不,我想問的是,為什麽啊?我哪點兒吸引到你了?”
宋寶貴猶豫了一下,說:“那我說了你別罵我。”
陳茂用鼻孔發出一聲“哼”,示意他有屁快放。宋寶貴像個粘人精似的又拉上了陳茂的手,說:“就是那次在你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