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日出
第二十八章 日出
“大叔。”真田擡頭發現鳴央抱着小怪物朝他走來,看着他郁悶的小聲嘟囔道︰”就知道沒那麽好騙。”
真田無奈至極,心道,差一點被騙過了,走到一半才想起來,以某人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要真的是去西點店,絕對會硬拖着自己進去,哪裏會那麽好心讓自己先走。
鳴央微微眯起眼楮看向真田,兩人四目相對,他從那雙深棕色的眼楮裏看到了混雜着溫柔的擔憂。
“弦一郎,真田弦一郎。”
真田看着鳴央,眸子裏閃過一絲錯愕,從見面開始,他就一直大叔大叔的叫,從來沒有叫過他的名字。
鳴央嘴角翹起,那是一個帶着點倨傲與狡黠的幅度,“吶,弦一郎真是個溫柔的好男人吶。”
他的語氣帶着一點狡詐和揶揄的,但與之相反的是他眼楮裏盛滿的細碎的柔光,笑意在那雙夜空一樣幽深的眸子裏蔓延。
棕色的瞳孔猛地一縮,從呆滞到錯愕。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胸腔裏仿佛有一只戰鼓在擂動,心跳快得仿佛下一刻就會窒息。熱烈,喜悅,還夾雜着悶悶的疼痛。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心髒就被這股疼痛攝住了。
夜色中,那人娟秀的容貌帶着冰雪一般的鋒銳一如當時初見。
有的人,一旦遇見便是一眼萬年。
想要掙脫的不過是求而不得的宿命而已。
惶恐的不是未來,而是連現在也抓不緊。
承認吧!有什麽好否認的呢,那樣只會顯得更加懦弱而已。
這個人總是這樣,善變,任性又惡劣,一顆七竅玲珑心能看穿別人所有的隐藏。而我,卻只能無能為力的看着自己瘋狂的淪陷罷了。
微風輕拂,夜色如水。
靜谧又溫馨的氛圍,讓鳴央難得的感受了一種放松與惬意。
從出生到逃離到這個時空,日複一日的殺戮,被世界意志操縱,被無盡的屍潮包圍,被兇悍的變異野獸圍獵,被危機四伏的變異植物圍殺,甚至是被心懷鬼胎的人類算計。每時每刻都繃緊了神經。而來到這個時空的日本之後,剛來就因為撕裂空間壁壘造成的波動驚動了極空甚至其他國家的暗部組織,随即就被迫卷入極空內部的權利之争,到現在他們每走一步都是歷盡千辛,時時刻刻不知道有多少雙眼楮在暗處盯着。
反而,是他決定來到立海大之後,感受到了難得的平靜與輕松,盡管,這種平靜只是短暫的。
這一刻,他突然好想像普通的國中生那樣,沒心沒肺的肆意揮灑青春,毫無顧忌的做自己認為高興的傻事。
“吶,大叔,一起去看日出吧!”
真田看着和平時完全不同的鳴央。那雙仿若古井幽潭一般的黑色眼楮裏滿是興奮與肆意,整張臉上都盈滿了笑意,不同于平時嘴角微微勾起那種意味不明的笑意,而是一種純粹又張揚的笑意。
這一刻,他仿佛被感染了。連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明知道這個時候去看日出絕對是個不靠譜的建議。而且就算他想拒絕也沒有機會了,鳴央拉起他的手,以一種肆意的姿态在街道上狂奔。
真田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大半夜步行四個小時爬到山頂上,只是因為那個人想看日出。
仰躺在山頂的草從中,微涼的夜風拂過被汗水浸濕的臉頰。
夜風拂過叢林,茂盛的枝葉沙沙作響,伴随着蟲蛙低鳴,寂靜又明亮的星空透出一種寧靜的溫柔與浪漫。
真田側過頭,細碎的星光下,只能看清彼此模糊的輪廓。
“吶,大叔,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星空這麽美,我以前從來沒有好好的看過,唔,也可能小時候哥哥帶我看過吧!喂,大叔,你還記的自己小時候的事嗎?”
小時候的事?真田微微凝眉,難得的有一絲窘迫,因為從他開始有記憶起,好像每天的生活都是按部就班,規律到讓其他同齡人望而卻步的程度。
坐禪、劍道、網球、功課幾乎占據了他整個童年一直到現在。
鳴央哈哈大笑,“啊,果然啊!面癱和古板不是一天就練成的。“
“……”已經深知某人本性的真田,早就料到說出來會是這種結果。
“其實,我小時候也沒有過什麽正常的童年。”鳴央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微微嘆息。
真田默然,他早該想到,那樣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像普通孩子那樣過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那麽他小時候又是怎麽樣的呢?是成熟早慧還是表面聰明乖巧背地裏幹壞事?以某人一貫的作風,後者可能性好像更大一點。
鳴央撇嘴︰“大叔你那是什麽表情,我小時候很乖的好吧。”
說他早慧一點都沒錯,在別的孩子還懵懂無知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自己将來的命運。五歲的時候,他第一次被稻葉彌知帶出了亞洲聯盟聚集地。離開高大的城牆,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他生活的世界竟然是那個樣子。
高聳入雲的巨木,漫山遍野的變異藤條,兇猛高大的變異獸,奇形怪狀的喪屍大軍,陰線狡詐的人類幸存者。一切都像是一副殘酷的畫卷在他的面前展開。
也許是太過震撼,現在依舊畫面如新。
“那時候我們剛到目的地,就被數不盡的怪物包圍了,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到盡頭,和哥哥一起出任務的一共十幾個人,個個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看到我面無表情的臉都覺得很震驚,他們以為我會被吓哭起來。但其實,只有哥哥知道,我已經緊張到面部僵硬了。”想到這裏,鳴央不禁笑了起來,他第一次看到喪屍散發着腐臭的臉和尖利的牙齒離他那麽近,被吓得完全不能動彈,但也許他天生适合殺戮,他很快就适應了,雙手第一次沾上了血跡,從那以後,他的雙手被血液所浸染。
有喪屍散發着腐臭的死血,有變異動物包含力量的鮮血,還有人類溫熱的血液。
“從第一次出任務開始,之後的生活好像都被任務填滿了。就像個土包子一樣,沒上過學,沒參加過社團活動,甚至沒參加過夏令營,更加沒機會逃課,感覺從來沒經歷過童年。”
鳴央有一句沒一句的講起自己小時候的事,但其實他的童年和真田一樣,都是按部就班,一直到他來到這個時空,也沒有真正的過上幾天平靜無憂的日子。
“我和哥哥還有五哥是兩年前來日本的,那個時候的極空正處于最混亂的時期,我們這股勢力很容易就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那個時候,每天都在殺戮與算計,黑川玲比喻得其實很恰當,我們就像是用網來捕獵的蜘蛛,只不過,一不小心自己就可能掉入一張更大的網,成為別人局中的祭品。”
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互相扶持,這些話從來沒和別人說過,雖然,他不喜歡殺戮,但是,他很清醒,清醒的知道每一次殺戮與算計都是為了更好的活着。也許,是在随時可能喪命的末世生活久了,好好活着成為了他們的一種執念與本能。所以,他們都清楚自己所走的每一步,絕對不會後退。
不能輕松肆意的活着,從來不是因為肩膀上背負的枷鎖太重,反而是背負的太少籌碼太輕了。
能在這個時空好好的活着,而不是成為被控制的殺人機器或者試驗品是最大的幸運,而現在要背負的這些東西就是換取這份幸運的籌碼,又怎麽會逃避會後退呢!對他們來說,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永無翻身之地。
所以,我一定要這樣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真田看着那雙幽深的黑色眼楮,他從那雙眼楮裏讀懂了他想說的一切。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不管別人眼裏的稻葉鳴央是什麽樣,對他而言,他看到的稻葉鳴央就是最真實的稻葉鳴央。
鳴央緩緩地閉上眼楮,輕聲道︰“大叔,你太犯規了。”
真田愕然,犯規是什麽意思?
鳴央閉着眼楮,伸出左手輕輕的握住那只比他寬大的帶着薄繭的手掌,下一刻,手被那只手反握住自然而然的十指相扣。
他想,明明嚴肅又古板又不懂情調情商又低,卻偏偏比任何人都讓他安心。
夜風輕拂,繁星如絲。
真田緊緊的握住那只手,此刻,他有了比網球還要不想失去的東西。
漸漸的,天空染上一片朦胧的銀灰。
“太陽要出來了。”
鳴央睜開眼楮,天空從一片朦胧的銀灰色漸漸變成灰藍色,橘紅色的霞光給天空染上了一層金邊,剎那間,金邊蕩開雲層,洵爛的陽光照亮了清晨的大地。
沒有親眼見過的人是絕對不會知道,那種景色有多麽的瑰麗。
鳴央愣愣的看着天空,喃喃道︰“好美。”而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專門來陪他看日出的人卻錯過了這難得一見的美景。那雙眼楮裏映照的是他驚嘆日出的身影。
兩人下山的時候已經早上六點了,坐大巴的話勉強能趕上七點鐘的晨練,當然咯那是針對真田而言,某個一向是踩着點進教室的人表示他完全不着急。
六點十分,兩人坐上了東京開往神奈川的大巴。剛到第一站,鳴央就靠在真田的肩膀上睡着了。早已經料到是這個結果的真田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選了最清靜的最後一排。
大巴走走停停,真田閉上眼楮養神。每一站都有人下車,又有新的乘客上車填補他們的空位。
兩個穿着黑色立領校服的少年走上巴士,他們的背後都背着一個藍色的網球包。
個子稍矮的少年視線不經意的劃過人群,看到最後一排的時候,冰藍色的眸子裏劃過一絲訝然。
“怎麽了?不二。”戴着無框眼鏡的少年淡聲詢問,他的聲音清透冷冽,一如他的氣質。詢問之後卻不待他回答,順着少年的視線将目光定格到了最後一排。茶色的眼眸中一絲驚訝一閃而過。
立海大的真田以及……一個不認識的少年,少年穿着立海大網球隊的隊服,應該也是網球隊的成員。兩人以一種十分親密的姿勢靠在一起,有一種溫柔又甜蜜的氛圍在不知不覺間蔓延。
兩人默契的轉開視線,總覺得這樣盯着他們看是一件十分失禮的事情。并且非常有默契的保持一路沉默直到下車。
七點的時候,真田和鳴央有驚無險的踏進了立海大的校門,堪堪趕上了早訓的時間,不然真田繼有史以來第一次早退之後又會創造第一次遲到,真是可喜可賀。至于鳴央,現在已經趴在課桌上睡的美美噠,只差打個小呼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爹終于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