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玉石傳靈
小組長走來,瞧見陸寒霜垂于身側的手仍在生理性肌肉抽搐,皺眉道,“……你的手?”
青年只是手掌拍地,這麽簡單的動作能疲勞到難以負荷,莫非有什麽內情?
“無礙。”陸寒霜揉着隐隐作痛的額,遮在帽下的臉還很蒼白。他坐到一堆倒塌物上,從作痛的指尖到掌心順着右臂至肩膀而下,按摩靈氣從內府經過的路徑。
這具身體內府容量甚巨,經脈亦寬于常人,于修煉一途得天獨厚。但因為是奪舍,身魂不合,導致容易疲憊不說,能調用的靈力亦不足境界十分之一,稍一過度使用便腦仁抽痛,空有滿腦子精妙仙法!且這次出行匆忙根基不穩,單單是耗靈最少的單字靈術便已過度透支,還有厚如巨繭的怨氣趁虛而入。
總指揮讓人遞來水和毛巾,陸寒霜先擦拭濕手,再接過純淨水慢慢吞咽,潤完嗓子把空瓶放在腳邊,目光頓住。
腳下細密繁多的孔洞像有什麽被連根拔起,因建築坍塌遮掩,方才建材起落、廢墟重置露出點端倪,但軍人來去匆匆,并未注意這點蛛絲馬跡。陸寒霜想到剛才只順便多救了幾人,天上便降下一縷功德,灼穿籠罩指頭的怨氣。
他擡眼望天,“想讨好我?”
“——你說什麽?”小組長沒聽清,順着他的目光擡頭,卧槽一聲!
穹空澄淨蔚藍,太陽高升,被聚來的幾朵白雲半遮半掩。雲形宛如一張神色悲憫的胖臉,頭頂日輪金光,微微斜着,天空奇景引得記者拍照聲咔嚓不斷。
“這些小恩小惠可不夠。”陸寒霜靈力透支,唯剩精神力可用,臨湖區地震非是天劫算計,受災者本都命不該絕偏命喪于此,熊老天指望他施手,不割塊肉怎行?
把上面那位晾到一邊,陸寒霜喚了聲仰頭發傻的小組長。
小組長一個激靈回神,瞥見青年招小狗一般“附耳過來”的手勢,換成軍友他早怒罵出聲,可怠慢他的變成能一掌拍出神跡的手,只能咽巴咽巴怒氣,郁悶湊上去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狀。
一番低語,小組長不再輕忽,屁颠小跑去向總指揮要人,總指揮猶豫一下,派出一組軍人跟着青年行動。
……
“人不夠!”簡易醫療棚裏,一位年輕志願者表情誇張地學着陸寒霜的話,“——高人當時這麽回複首長。我正給兵哥發水呢,那哥們吓得水都掉了,沒見誰敢這麽理直氣壯地跟首長說話。”
志願者講得繪聲繪色,“首長哪能樂意啊!你說你一個外人,給你一隊讓你随便折騰都是看你有本事給你面子!你還敢嫌少?這不得了便宜還賣乖?緊接着,你們猜怎麽着?那高人眼皮一擡,冷冷淡淡地說,‘下面埋着1573具死屍,231口活人。70人瀕死,157人重傷,4人輕傷。人手足夠,231名活口一個不會少,不然——’高人輕飄飄打量一眼派給他的一組兵,‘不然,能救活的不超過40人。剩下191條命,你自己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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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長同意了?”
“當然沒!先別管是真是假,這口氣忒狂妄,不是給首長沒臉?”志願者唾沫橫飛,“高人被拒絕了,也不生氣,又說,‘你不同意,還有一個方法……’”
衆人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下一句,“然後呢?”
“然後我就過來送東西了,哪能呆那麽長啊。”
……
蕭衍迷迷糊糊聽到一陣倒噓聲,理了理思緒——他被救了!救他的是一個不知長相身份的神秘高人。男志願者吹得神乎其神,什麽大發神威令天生異象,旁邊人紛紛啐他,“瞎幾吧吹!”“胡扯的故事都編不全!”還有清醒被救的反駁說真有其事,真真假假難辨,亂嗡嗡吵得人頭疼。
又一個擔架擡進來,挪到蕭衍旁邊床位。
男志願者驚叫一聲“高人”,連連追問怎麽回事?擡人的那位接棒吹噓。
“——你不知道诶,這神人問首長要了一疊A4紙讓那組軍人舉着,他挨個從軍人面前經過,眼睛跟X光似的,目光往那白白的紙張上一滑,沒用任何打印工具,就烙出一個清理區一個清理區的畫面,全是廢墟裏的透視圖,跟蜂巢一樣,幾個活口,位置在哪兒,危不危險全一清二楚!兵哥們眼都瞪直了,首長也好久說不出話,不過想改口也晚了,神人一弄完就虛脫地暈了過去,估計是消耗太多法力,撐不住了!喏,首長讓擡來打瓶葡萄糖。”
衆人不識這洪荒祖師用精神力拓印玉簡的基礎技能,一個個聽得一愣一愣,敢情今兒個集體吹上瘾了?
從高人到神人,搬山、透視、憑空烙畫一件件匪夷所思。
有半信半疑,有全當玩笑,有輕嗤冷嘲,一個個目光彙向戴着帽子的話題人物,向護士起哄道,“得!摘了帽子給咱們開開眼,看看這高人神人的到底是個啥尊容?”
輕微的布料摩挲聲後,整個醫療棚驟然鴉雀無聲!
蕭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狀況?
隔了許久,啞然失聲的衆人中終于有人吶吶出口,“乖乖!看了這臉我還真有點信了,長得真邪乎真像個仙人!哥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一個同性生物能長成這模樣,比電影裏的精靈王長相都魔幻!”
陸續有被救者送來,提供各種佐證,煞有其事。話題圍着神人繞了一圈,跑到蕭衍身上,“聽說神人直奔錦榮大廈,專門給癱瘓的這個喂了一顆藥丸,這倆不會認識吧?”
蕭衍思索着,腰背突然一片滾燙,瘙癢難耐偏偏又動不了,有護士發現異狀,急叫醫生!
“——就知道會出問題!”
擡回蕭衍的醫生想到喂給病人黑乎乎不知材料的藥丸,趕忙放下活走向蕭衍,心頭火氣再次浮上來,忍不住碎碎念叨,“可別又是什麽民間偏方還是包治百病丸的……唉,醫學界可不流行複古 ,偏偏總有些人迷信土方,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有好有壞很多還未經考證,一不小心就會吃出問題。”
醫生檢查着蕭衍的身體,嘴裏的碎碎念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滿肚子窩着的火氣,跟個屁一樣,響一聲就放沒了。
護士們同樣滿臉意外。
“怪了!”一同救出的病人,旁邊這個胳膊被鋼筋壓迫輕度肌肉壞死的還沒好。反而這個傷口感染病情更嚴重預計可能要高位截肢的,腐爛的位置居然開始痊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是那顆藥。”醫生喃喃,低頭看了下手表,“這才過了半個小時,可以說剛吸收就有了奇效,要不是親眼看到,真難以相信。”
難道世上真有靈丹妙藥?如果能推廣起來該有多少民衆受益?醫生想着想着心頭一片火熱,盯着蕭衍的胃,很想伸進去把沒消化完的藥渣掏出來研究研究。
蕭衍猛然一聲驚喘,油鍋裏逃生的魚一樣翻開眼皮!把圍觀奇效的醫護們吓了一跳。
蕭衍側頭望向身側,微微怔住!陸寒霜?這張清俊絕塵,集天地之靈秀的容貌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張。
他不是NPC嗎?
怎麽會跑來這裏?
蕭衍不讓護士攙扶,獨自坐起,想着剛才迷迷糊糊聽到的匪夷所思的內容,目色漸深,這個人在現實中還真是同網上一樣神秘而引人矚目。他摸了摸腰背愈合的傷口,心裏疑惑漸起——一個只在三個月前萍水相逢照過面的NPC(人),難道真像他們所說的專門跑來救他,當時他還打算砍了陸寒霜。
……
陸寒霜揉額醒來,問的第一句便是,“我睡多久了?”
“十分鐘左右。”
陸寒霜尋着低啞虛弱的男聲擡眸,撞見一雙黑洞般的眸子,深邃而壓抑,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瞳仿佛被積年增長的陰郁遮掩,猜不透其中想法——男人目不轉睛盯着他,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一張灰蒙蒙的髒臉,能辨別出瘦削的輪廓,紮針而清理過的一小片皮膚過分蒼白,透着病态。陸寒霜感到有些眼熟,記憶裏蕭定天多次偷偷看望孫子,他的眼熟當然不止于此,他想了想,終于想起三個月前想要砍死他的玩家“天衍”,一張下調了許多仍與現在有幾分相似的長相。
陸寒霜沒有深究便宜孫子經歷的打算,目光穿過蕭衍,瞥見窗外的雲皺成一團團一揪揪,像熊老天擰巴的臉。
時間争分奪秒,搜刮着被困者的生命。陸寒霜查探內府,短短十分鐘恢複不了多少,起碼不夠再施展一次大型靈術。
有人進來,送新一批獲救者去隔壁區醫院,進行進一步的治療與檢查。陸寒霜交代蕭衍一句在醫院等他,不等回複,便拔掉針頭戴上帽子離開。
原來真是為他而來。蕭衍眸中波瀾震蕩,沉默良久,拒絕了轉去醫院,讓護士找了輛輪椅。
……
總指揮心頭懸了把刀。
他只見識了陸寒霜的憑空烙畫的本事毫不作僞,不能确定透視圖的準确性,先照圖拿機器蜘蛛确定一下有生命存在才行動。
一個紅旗下培養出來的三觀正确好軍長,僅憑一個神神叨叨的圖紙,短時間內能做出這種決策,已經是冒了風險帶了賭性。
有收效還好,得利于民,哪怕有人以作風問題找茬摘他果子也都是小事;沒收效才是雞飛蛋打,一頂“推崇迷信”的大帽子壓下來,別說前頭苦勞被抹掉,今後前途說不定都要斷送。
來回耽擱了時間,半個小時只救上幾人。挖掘越多越驗證陸寒霜的準确無誤,一想到随着時間流逝,本有希望活下來人會無辜喪生,總指揮的愛民心切壓下了私心,管他呢!
總指揮大手一揮,分發下圖紙,各區域按圖作業!全軍動起來!大刀闊斧!行動、行動、行動!
且不說下面拿到圖紙如何驚訝揣測?總指揮掐着表,想着半個小時前瀕死的70名受災者是不是已經命懸一線?能不能撐到救援到來?心焦難安!
他想到那位神秘高人,人不經念叨,說人人到,一擡眼,陸寒霜正遠遠走來,總指揮立刻迎了上去,欲言又止。
“改變主意了?”陸寒霜無意為難他,先一步出口。
總指揮點頭,沒再猶豫。
“我現在沒法施術。”陸寒霜說了前半句,總指揮微露失望,陸寒霜便吐出後半句,“所以只能借助外力。”
“外力?”總指揮不是很理解,但立刻表示有話盡管吩咐,要人有人要物有物!
陸寒霜并不客氣,“我需要兩樣東西。一是我的道童,應該正圍着戒嚴帶打轉,一是把災區內的玉石全部挖來。”
有人以盤玉為雅好,稱玉可擋災,不無道理。玉石長時間被靈氣盤養便能生成靈石,作為靈胚,玉是傳導靈氣的最佳媒介,可用以制作法器。
總指揮直接派出兩撥人行動。
命令稀奇古怪。下面接到消息的軍人相互側目,前面接人的還好說,納悶一下便不再多想。後面尋玉的簡直滿心憤慨!這時間不積極救人,怎麽還要去坍塌的珠寶店尋玉?這是要財不要命了!為了一己私利不顧他人死活!可恥!可恨!
路過各作業區汗流浃背、忙裏忙外的軍友們,聽着機械運作的轟隆隆聲,一行派去尋玉的特種兵心不甘情不願按導航索店,深覺大材小用。
一個黑瘦特種兵呵呵一聲,“我倒要看看是哪個有本事的,居然能請動救災總指揮親自下令,浪費國家資源謀私利!”
陸寒霜率先接到道童買來的雨傘,透明傘面,綠色傘柄。道童還想向他訴說被攔在外面的焦急委屈,陸寒霜摸摸他的小腦袋,輕飄飄遞去一個眼神堵着了道童的淚意,“乖,去旁邊等着。”
一箱箱一盒盒各色軟玉與硬翡擺在面前,陸寒霜彎腰伸手一一掠過,挑選品相玉質極佳的,感覺到投注身上各種不善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