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泛泛之輩(四)
例假如期而至的那天早上,就像被叛了死刑又忽然獲得釋放,心情從地獄直升天堂也不為過。
藍關說:“革命尚未成功,秦小姐啊,你得多努力啊。”
秦谂紅着臉低下頭不語。
藍關笑道:“這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不過我弟那個人……”
秦谂小聲道:“我沒準備好。”
藍關善解人意:“了解。”嘴上深明大義,心頭狐疑漸深,她到底是單純還是心機深沉。
他下樓,藍時剛踏進大門,見他就問:“怎麽樣?”
藍關嘴角翹起,笑得眉眼彎彎:“你和她做了幾次?”
藍時瞪他兩眼。
藍關說:“瞪我做什麽,又不是我和她做。”瞥見他臉色陰沉,抿着唇,随時有可能吞了他。藍關讪笑:“開玩笑,她不是我那盤菜。”
“她是我的。”
藍關嘀咕:“又不是你老婆,玩膩了總會扔的。”
“那也是我的事。”他壓抑着情緒。
藍關沒想他會忽然激動,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呆呆地想,不是來真的吧。如果來真的,還把童家那個逼回來?
他扶額,沒敢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轉而說:“當初檢查的時候醫生沒和你說?”
“說什麽。”
“她體質偏寒,難受孕。而且太瘦了。”
藍時點頭:“知道了。”
藍關看着藍時,依他對藍時的了解他不信藍時會疏忽。至于什麽原因讓他忽略,他不好多管閑事。他說:“我給她開了幾幅調理的藥,先調理一段時間。”頓了頓,問:“有這個時間嗎。”
“哪來那麽多廢話。”
“得,算我多嘴。”想了想,藍關還是好心提醒:“嬸嬸最近有點兒瘋魔,私底下她問過我……你和弟妹沒辦法制造就找人代勞。”
藍時笑得譏諷。
“我看童家那邊未必沒這個想法,你最好能有一個去堵他們的嘴。”藍關笑得詭異,壓低聲問:“你風流這些年,在外面也有不少親密的,就沒意外?”
“我不會犯你犯的錯。”
藍關臉色發白,握緊拳頭譏笑:“左右不過殊途同歸,老四,曾經我以你為傲,因為你是我們藍家唯一敢反抗祖父的命令。那時我以為你會和她走下去,我已經做好了以你為榜樣。後來的風雲變幻,轉身對準童家。”
“男婚女嫁,哪有來那麽多理由,想娶就娶了。”
“你還真……”藍關搖頭,多數時候,他都看不懂這個小他三歲的堂弟。遲疑了數秒,藍關說:“我聽說她回來了……”彷如雷劈靈蓋,瞬間明白:“你不會是……”
“不會什麽?”
“有點兒像,她知道嗎。”
藍時緘默,似陷入沉思。
“你…別太認真了,女人無非就那回事,你認真她就不把你當回事。不要忘了,越是反抗,死得越早。她鬧得那麽厲害,祖父就說了一句年紀小,玩心大。人心是偏的吧,吸毒聚衆□□就一句年紀小輕飄飄帶過。”
藍時知道堂兄不平,也确實啊,當初堂嫂在娛樂圈已經是難得低調,那次被爆料和某位導演有染直接被逐出藍家大門。
藍關輕輕按着胸,那裏急需發洩情緒。他擺擺手,有些心灰意冷:“我得回去,這裏暫時還是低調點,他們選和自己選本質相同立場不一樣,別走我的老路。”
秦谂裹着被子冒了一身汗,又渴。她起來踏着脫鞋去樓下找水喝。
藍時坐在客廳,青煙在頭頂升起,神情迷茫。
她站在樓梯口觀察着他,直到他的聲音傳來:“偷看我很有意思?”
蹲牆角被當事人發現,尴尬不必說。秦谂讪笑:“我來找水喝。”
“嗯。”
“你怎麽來了。”
“我不該來?”他挑眉,換上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秦谂低頭,懊惱至極。
“給我泡杯咖啡。”
“家裏有嗎。”
家?
他的心髒微微一跳。
她從跟前飄過,帶着向日葵的芳香掠過鼻尖。她走路沒聲響,像是沒重量一樣,輕。
很快,她從廚房出來說:“我不知道咖啡放哪裏。”
“和你一樣就白開水。”
秦谂郁悶,她沒有要喝白開水啊,她是對着牛奶喝。他發話了,秦谂只好改變初衷,取來兩個杯子洗淨,又用開水過了一遍才裝滿水。
他懶懶地靠着,她注意到他左手上帶着一枚素戒,沒有光彩奪目的鑽石,竟也閃得刺目。她把水擱在茶幾上,提醒他:“水熱。”
“你有喜歡的人嗎。”他忽然問。
秦谂呆住了,一陣難以呼吸的悶痛襲來,令她頭暈。
“別緊張,我随便問問。”
她說:“我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曾經那樣刻骨銘心算不算喜歡。
“過來。”他向她招手。
秦谂慢慢挪過去,離他半米的距離坐下來。
“擡起頭。”
不知道他要做什麽,還是依言擡頭。
“對,擡頭挺胸。”他很滿意她的表現,乖得像只貓。“坐過來。”
秦谂乖乖挪過一點,幾個拳頭的距離,她不動了。藍時不滿,自己坐過去,笑着看她:“以後別低着頭,記住了。”
“好。”
“大聲點。”
“我不會忘的。”
“我的女人就要這樣。”藍時不理她臉上的異色,手撫上她的小腹輕輕揉了揉,“害怕嗎。”
她能說害怕嗎。她微笑:“不。”
藍時笑了,沒有揭穿她。倔強的女孩,明明怕得要死,還要逞強。他說:“害怕也沒關系。”
秦谂遲疑,不确定該不該說,恍恍惚惚地:“藍時。”
藍時望着她。她眼睫毛很長,也很濃黑,沒化妝也好看。他問:“有事?”
“我想……我想去看看我母親。”
“哦。”
秦谂緊張,這是同意還是……
“她知道你做這個?”
秦谂咬唇,母親知道恐怕會被氣死。她吞吞吐吐地:“我是想……我不敢說,她會受不了的。而且我想……”
“你想告訴她你出國?”
秦谂愕然,喃喃地問:“你怎麽知道?”
藍時翹翹唇,好笑地看着她。什麽都寫在臉上,呆子也看得出來。他說:“也好,需要我陪嗎。”
“不……不用了。”
他陪着過去,母親闫妮不發揮想象力才怪。
藍時也不惱,順着她柔軟的長發拿到鼻尖嗅了嗅,“你用什麽洗發水?這麽香。”
秦谂囧了,嘀咕:“你不也用着。”
還真不解風情,藍時低笑,故意說:“為什麽你用了香,我用沒味兒?”
秦谂臉紅得一片,恨不得找個地兒鑽進去。她紅着臉結結巴巴:“我……你……”
“不逗你玩兒。”他松開她,腿搭茶幾上,問:“什麽時候走?”
“這幾天。”
“老胡送你。”
“不用。”
“聽話。”藍時看着她,堅持自己立場的同時也沒太為難她,“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怕她一去不回嗎。她說:“你不用擔心,我用我的人格擔保,我不會毀約。”
“還是防着點好。”藍時似笑非笑:“再說,長得如花似玉的,鬧出點動靜,我的臉往哪兒擱?嗯?”
秦谂登時洩氣,低低地說:“上次是意外。”
“我可不管。”
他蠻不講理,秦谂毫無辦法。她問:“你今天不用過去?”
“不去。”
“那中午……”
“不用特別準備。我有點累,去休息。”
他現行上樓,秦谂轉身去花圃。老胡來說有人找她。秦谂疑惑,會是誰?她能想的只有池森。
文錦臉色鐵青站在她面前,狠狠甩她一巴掌的時,秦谂整個人都懵了。
文錦抖如篩糠,指着她哭着說:“秦谂,你怎麽能這樣,你知不知道這會毀了你,你知不知道啊。”
秦谂仰着頭,她怎會不知道,可她有得選嗎。
“谂谂,你跟我走。”
“我不能走。”
文錦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為什麽?為什麽不走?錢嗎,欠了多少?我想辦法。”
她穿得不多,寒風中,秦谂瑟瑟發抖,愣忍着沒哭。
“你跟我走。”
“文錦,還記得周至嗎。”秦谂不動,表情呆木。
文錦有不好的預感,她看着秦谂:“和周至有什麽關系?”
“上次我是不是和你說他是債主。”
文錦點頭,秦谂确實講過,當時她沒多想。秦谂的意思是……
文錦不敢想,她哆嗦着問:“你是不是被他……”
“沒有,那天他帶人去我家,他說可以去找他……我知道那代表什麽。他還……”
“還怎樣?他用阿姨威脅你是不是?”
“文錦,我總不能……總不能看着我媽……。其實給誰又不是給,他對我挺好的,物質上不會虧待我。”
文錦咬牙,晃着頭,不肯接受:“不,谂谂,還有辦法的,我去找池森,我們離開這裏。”
“我也想過,文錦,我也想過啊。我又還能去哪兒呢,我總不能只顧着我自己。我媽她不容易。”
文錦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她心裏有氣,氣秦谂什麽也不肯講,也恨自己。她總覺得是因為自己秦谂才會來這裏。她也恨池森,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竟把她朋友往火坑裏送。想着這些她就難過,心漸漸涼卻。
她知道秦谂固執,也知道她在乎現在那個家。說起來,秦谂叔叔對她很好,吃穿用度她小弟有的絕不少她的,甚至因秦谂是女孩子,得到的只會更多。
也偏偏這樣一個關愛她的把她大好前途給毀了,文錦怎能不恨。恨這個恨那個,最恨的還是自己,自诩是最好的朋友,朋友落難,自己無能為力。
秦谂安慰她:“別那麽難過,我還這麽年輕,日子還長着呢。”
文錦笑得比哭還難看。
“文錦,文錦,別難過,嗯?”秦谂輕輕地抱着她。
文錦更難過了,眼淚打濕了秦谂的肩膀。文錦張口就咬她,秦谂一聲不吭,由着她發洩。
“谂谂,對不起,我太難受了。”
“我知道。”
“還痛不痛?”
“冷不冷?”
兩個女人在雪地裏擁抱,藍時站在簾子後,靜靜地看着,表情莫測。
當看到那個哭哭鬧鬧的女人捏着秦谂的臉蛋,他臉色沉得怕人,轉身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