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儀式開始
那個雨夜, 十八歲的叢德總算是用上了自己學習多年的手段。他處理了叢聰的屍體, 又藏好了叢聰的行李箱, 安排了叢聰誤機的記錄,他甚至調出了叢聰的音頻發給了自己的朋友,讓朋友連夜制作了一個仿聲軟件, 給叢家夫人打了一通簡短的電話。
不知是不是幸運, 他們沒有被發現。
叢德從這個時候開始, 拼命地強大起來。
他把自己的命運堵了上去,在幾天後安排了一次看似意外的車禍, 他運氣好,叢堅癱了,接着是爾虞吾詐、你死我活的争奪家主之戰。
他恰巧在那時候成功了, 用自己的權利和手段掩蓋了兩場發生在同一個家庭裏的謀殺案。他不相信這種人渣會接受法律制裁, 他只相信自己的手。
b市的夏季很少下雨。可這一天,晴朗的天空卻突然下起了細密的太陽雨。
明明一個月前, 叢德還覺得自己和小奕是有未來的,但他現在躺在病床上,已經深覺力不從心, 他身體衰敗的速度超乎了他自己的想象,就像是現在, 他連喝水、下床、甚至是說話, 都要費很大的勁兒。
他是愛着叢奕的, 這種愛混合着多年陪伴彼此的親情,以及豪門中不為人知的禁忌之愛。
三年前, 叢奕十五歲,那個時候叢德就明白了自己對弟弟的心意夾雜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他那時候就已經拿到了癌症确診書,他作為一個将死之人,在那時決定藏着這份心情直到離開人世。
叢奕的主人格明明察覺到了,但他不願意承認這份感情。最終打破兩人間關系的反而是第二人格,在幾個月前的那個混亂的夜晚,是叢奕的第二人格叢異主動和叢德發生了關系。
叢德自己都沒想到,起初他是克制的,但後來他也記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只是記得自己不停地親吻着弟弟的眼睛和嘴唇,說道:“對不起。”
究竟對不起什麽呢?
叢德苦笑,他也不知道他當時所說的對不起究竟是指什麽。
患有did的患者,往往會在人格轉換之間丢失部分記憶,第二天叢奕醒過來,果然忘記了前一夜發生的一切。
那個叫叢異的靈魂,又悄悄躲了起來。
叢德怕叢奕痛苦,便說是自己強迫他。但怎麽可能呢?叢德最清楚叢奕對這方面有着無法言說的恐懼,由此帶來的疼痛和淚水幾乎湮沒了叢奕的整個童年。叢德是最疼叢奕的人,他當然不會去做叢奕覺得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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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錯誤一旦犯下,就像是倒下的多米諾骨牌産生了連鎖反應。
說實話,叢德現在的腦子已經有些不經用了,而且時常昏睡。他昏睡時的夢境,大多數是他十幾歲的時候牽着叢奕的手在院子裏散步。兩個人都很安靜,叢奕時不時會擡頭看看他,眨着大眼睛叫他一聲哥。
人生了這麽大的病,又撐了這麽久……他很累了。
有的事情終歸是再多的財富和權利都無法辦到的,叢德輕輕嘆了口氣,即便他不甘心,似乎也到時間走了。
“人各有命,小奕。”叢德安撫着弟弟的情緒,他怕叢奕會因為他的死而變得極端,“做事別太沖動。”
“嗯,我要去見個國外的醫生,和他聊聊你的病情。”叢奕的語氣聽上去很平靜,“哥,那我走了。”
叢德此時已經昏昏欲睡,又一陣子疼痛襲來,止痛針已經對他沒用了。
但在叢奕閃身出門的那一刻,他突然喊了一聲:“小奕!”
叢奕回眸,對着叢德露出了一個十分可愛的微笑,一只小虎牙冒了出來,看上去很是純真。
“小奕,你乖。”叢德說,“走吧。”
叢奕抿唇一笑,接着頭也沒回的走了。有些手段是他的主人格這輩子都不會用的,可最近,随着哥哥的病情發展,叢奕的第二人格占據了大多數時候的上風。
出了門之後,他并沒有去醫院,而是自己開車去了小時候經常和叢德一起閑逛的公園。
他在長椅上坐好,從包裏拿出來那封方源要發給顏瀾父母的信看了起來。信上明明白白的寫着,你兒子在和狐妖談戀愛,那狐妖特別壞,你兒子的精氣都要被吸幹了。不然你看這些照片——
一張照片是顏瀾和二十六歲模樣的魏總在一起的照片,另一張是顏瀾和年輕的vidaz擁抱的畫面,還有一張是顏瀾抱着紅色的大狐貍的照片。
“喂,沈秘書,你把這些簡訊攔下來。”叢奕從兜裏掏出一顆糖,用舌尖把糖抵到了腮幫,對着電話那頭漫不經心地說道,“別讓顏瀾父母知道。”
挂了電話的叢奕就這樣坐在綿綿細雨裏,他看着照片上的顏瀾和魏逍仔細端詳,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一個小小的狐貍挂件。這本來是被方家最厲害的幾位天師聯合在一起施了障眼法的法器,但送到顏瀾手裏的那個,是被叢奕掉包的普通挂件而已。
說到底,叢奕和方源的合作,只是想要得到方源承諾的特效藥,并沒有傷害顏瀾的意思。
至少他覺得到目前為止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好羨慕你啊。”
叢奕輕輕笑了笑,接着,他把這幾張照片撕了個粉碎,團成了一個球,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在公園裏游園的任娜和顏路夫婦正巧從叢奕身邊經過,因為下雨又是工作日的緣故,公園裏的人很少,這片小花園附近,只有不久前來看兒子并決定四處游玩的任娜夫婦二人打着傘漫步,以及連傘都沒打,穿着白襯衣和牛仔褲坐在樹下的叢奕。
任娜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歪頭看向了叢奕,把傘遮到了叢奕的頭頂說道:“哎呀,你叫叢奕是吧?我是顏瀾媽媽,顏瀾經常和我提起你呢!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啊?天氣預報說,一會兒就下大了。”
叢奕愣了愣,接着擺擺手說道:“阿姨,我馬上就回去了,沒關系。”
任娜和顏路言語了幾句,接着顏路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一把更大的傘,任娜把自己方才打着的這把傘給了叢奕,說道:“我和你叔叔還有一把,你自己打這把小的吧~有空去找顏瀾玩啊!我們得去機場趕飛機了!”
叢德,顏瀾,這把傘,這些都是叢奕短暫的生命旅途中,接受到的為數不多的善意。
叢奕握着傘有些愣神,這時候雨真的下大了,他握着拳頭和顏瀾父母說了再見。接着,他麻木地撐開了這把傘,很慢地走在了雨中。
天空沒了太陽,雨滴砸在叢奕的臉上,混合着他那幾滴淚水一起順着下巴滑落在了地面。他煎熬的內心終于承受不住這樣大的痛苦和糾結,在短暫的前行了一段距離之後,叢奕終于放下了傘,蹲在了花園的中央,任由雨水沖刷着自己的臉,嚎啕大哭了起來。
增大的雨聲遮住了他的哭嚎,也為整個城市蒙上了一層肅殺的陰影。
在這個雨天,顏瀾和魏逍正在做着關于儀式最後的準備。
顏瀾跟着魏逍一起畫着奇怪的紙符,在精致的白玉碗中滴了自己的一滴鮮血,魏逍也在碗中滴了自己的一滴血。
鮮紅色的血液瞬間在酒中蕩漾開,像一朵妖冶盛開的鮮花。
顏瀾跪在即将進行儀式的祠堂前,穿一身素白,魏逍亦是如此。
兩人将這碗酒分飲,魏逍說道:“一旦開始,就不能回頭了。你……再好好想想。”
實際上他們已經在這間祠堂跪了十二個小時了,且十二小時滴水未進、未曾進食。顏瀾的腿都跪麻了,他心想早就決定的事情也不用思考,便端着這碗酒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被魏逍潇灑地一飲而盡。
祠堂外守着藏狐兄弟和胡秘書。
胡秘書接了一通電話,有些疑惑地對藏狐兄弟說道:“這個方源發照片給夫人的父母,不知是誰先替我們攔截了。要不要進去和魏總說一下?”
胡黑和胡白皺眉沉思了片刻,說道:“不用,儀式已經開始了,不能被打斷。看着點方源就行,他最近不是在倒騰毒?”
顏瀾喝了酒之後有些暈,他看着魏逍燒了那些奇怪的符咒,又看着魏逍擺弄了一些奇怪的器具。他就像是熬夜了一樣的疲憊,此時睡意漸濃。
“魏逍,我好困啊。”顏瀾用手遮着自己的嘴巴,小小的打了個哈氣,打完之後對着祠堂不知什麽神鞠了一躬說道,“對不起,冒犯您了。”
魏逍沒有說話,眼神依然深不可測。
他只是用自己溫暖的手握住了顏瀾的手掌,柔聲說道:“你記得我給你戒指的時候,我們說過什麽嗎?”
“嗯,記得。”顏瀾的戒指戴在手上,認真道,“永結同心,不離不棄。”
“永結同心,不離不棄。”
魏逍重複了一遍這句話,親吻了自己戴在無名指上的婚戒,他看着顏瀾的眼神充滿了愛意,也帶着許多不舍和眷念。
他也怕萬一,可一切就如同他所說,一旦開始就不能回頭了。
在他握住顏瀾手掌的瞬間,他身後出現了九條蓬勃生長的紅色大尾巴,接着金黃色的光暈從尾巴迸發而出,顏瀾還未來得及欣賞夫君漂亮的大尾巴,便覺得一陣燒灼感從手掌處傳來,緊接着魏逍的九條尾巴圍成了一個紅色的圓形,在他身後半米的地方開始打旋。
“困了就睡吧。”魏逍說,“醒來一切就結束了,我愛你,寶貝。”
我也愛你呀魏逍……
顏瀾還未能說出這句話,魏逍的聲音就逐漸從他的耳邊遠去,接着他的靈魂似乎一點點和身體分離了。在顏瀾失去意識之前,他還在有些恍惚的想,狐妖的法術果然是很神奇啊。
他會幸福的,會和魏逍幸福的。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倒在了祠堂的軟墊上。
雨聲越來越大,在這個潮濕的雨天,每個人都心懷着不同的想法,渴望一個完美的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我好喜歡這篇文啊,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篇了2333
下章回憶殺,講講狐貍和顏瀾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