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高玉瑩獨自一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着公園裏鍛煉的老人，玩鬧的孩子。她靜靜地看着，暫時把所有的煩惱都抛之腦後。
有孩子跑過來，請她幫忙撿玩具。對着花朵一樣的笑臉，她微笑着把玩具遞到了孩子的手上。
陸文軒很快從奕瑤那裏得知了高玉瑩的事情。
與書中已有出入，這次是周駿坦白的，不是高玉瑩親自看到他和別的女人擁吻的；這次高玉瑩沒有跑回家向父母求助。
——書裏的高玉瑩親眼看到未婚夫和別的女人當街擁吻，她沖上去質問，卻得知未婚夫劈腿的對象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姐姐。
高玉瑩自然不信，回家問爸爸媽媽。然而她最疼愛的爸爸媽媽對她說：“你成全他們吧！”爸爸更是一臉沉痛：“爸爸對不住她，她是你的姐姐啊，你什麽都有，不缺周駿。而你的姐姐，除了周駿，什麽都沒有啊……”
……
而這次，換了順序，高玉瑩的反應也有了變化。她要自己想想。
那孩子的母親向高玉瑩道謝：“謝謝。”她有些歉然：“這孩子，明明媽媽就在身邊，非要勞煩漂亮姐姐，難道這麽小就知道姐姐漂亮，嫌媽媽醜了麽？”
高玉瑩搖頭，微微一笑：“不是的，女士，是您太謙虛了，您很漂亮。孩子也很可愛。”
她不是恭維，這個少婦體态勻稱，眉眼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幸福，讓人豔羨。
大約天底下所有的母親聽到別人對自己孩子的誇贊，無論嘴上多謙虛，心裏也會很舒坦。
孩子在附近玩兒，以孩子為話題，兩人不鹹不淡談了起來。
大概是高玉瑩眉宇間的抑郁很明顯，那少婦竟問了一句：“我冒昧問一句，如果不願意，可以不回答，你是不是有了煩心事啊？”
高玉瑩看着她，可能是少婦的眼神太真摯，高玉瑩眼眶慢慢紅了。
對着一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她開口說道：“我失戀了。跟我訂婚了兩年的未婚夫，剛才跟我說，他愛上別人了，要跟我解除婚約。不，他說，為我好，要我主動提出退婚。我是不是很失敗？我們認識很多年，說好一畢業就結婚的。現在他說，他只把我當妹妹，他說我們之間不是愛情。他說我們只是親人……”
高玉瑩擦了擦眼淚，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周駿寵她寵到了骨子裏。所有人都說他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情定終生，原來只是夢。他愛上的那個人，竟然是她姐姐。
是不是真的是報應啊，當年爸爸愛上了媽媽，不要高雅媽媽。二十多年後，駿哥哥愛上了高雅，不要她。
“妹子，你哭什麽？你應該慶幸才是啊。你們還沒結婚，早點認清渣男面目，早點抽身啊。要是結婚以後他出軌，那就麻煩了。誰年輕的時候，不遇見幾個渣渣啊！都訂婚兩年了，還說妹妹，呵呵。妹子，你想開點，你這麽年輕，還這麽美，你怕什麽啊！你還愁沒有好男人追求麽？”
“我……”
“你什麽啊，他都劈腿了，你還念着他幹嗎？大不了，狠狠地哭一場，把不開心的統統忘掉。以後，你會遇見更好的。”仿佛是為了有說服力，她幹脆講起了自己的經歷，“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也有過跟你類似的經歷。在遇見他爸爸之前，我也有個刻骨銘心的初戀。高中戀愛兩年，大學四年，準備畢業就結婚。誰知剛畢業，他就出軌了，我多慶幸啊！要是真結婚了，我到哪兒後悔去！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少婦說了很多，又講了不少自己的現狀。她說那些舊事時，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雲淡風輕，是真的放下了。
高玉瑩感激她的好意，也把她的話聽進了心裏。
都是勸說她放棄的話，站的角度不同，勸說的人不同，起到的效果也不一樣。——這次沒有人逼她，沒有人要她成全，要她補償，要她贖罪。只有一個人以過來人的身份，勸她放下。
一念放下，萬般自在。可是，真要放下，談何容易？
高玉瑩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了很久，想了很多很多。
她給父親打了電話：“爸爸，以前你不是說想要我去國外上大學嗎？對，我現在後悔了，我想去國外看看了。”
高中畢業時，爸媽想讓她出國，因為種種原因，她放棄了出國的機會。現在看來，或許她真的該出去走走了，也好忘掉一些人，忘掉一些事。
陸文軒很意外，雖然提前告訴高玉瑩原主當年的舊事，就是為了稍微預防一下，但他沒想到高玉瑩會是這般反應。
站在他面前的姑娘，眼睛紅紅的，很明顯哭過了。她努力做出一副灑脫的模樣來：“爸，我想盡快出國。”
她要出國？陸文軒暗暗思量，對高玉瑩而言，出國是個不錯的選擇，可以暫時避開高雅的報複。
——不過，高雅的虐渣方法是通過虐高玉瑩來虐高勁松的心。若是高玉瑩受的情傷不夠深，被虐的程度不高，高雅算完成任務麽？她會如願嗎？
“好，我盡快安排。”
“爸爸！”高玉瑩不知何故，突然拔高了聲音。
陸文軒心裏一咯噔：“怎麽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馬琳出事前，高玉瑩未曾動過輕生的念頭。現下馬琳好端端的，只是被失戀，只是被退婚，比起書中，高玉瑩經受的要好上許多。想來，她會學着堅強的吧？
兩行清淚從高玉瑩臉上滑過，她随手一抹，笑着說道：“我要出國，我想學設計，我不想結婚了。我要是耽擱了駿哥哥，周媽媽會不高興的。爸，你幫我跟周媽媽說，對不起，我要退婚，我不能做她兒媳婦了……”
她努力燦然一笑，跑回自己的房間，鎖上了門。
陸文軒站在她房間門口，隐隐能聽到女孩子壓抑的哭泣聲。他想，能哭就好。能哭就說明她還沒徹底絕望。
書裏馬琳死後，高玉瑩一滴淚都沒掉過。崩潰了的她選擇了自殺，自殺失敗後，她遵從馬琳父母的話，“好好活着。”她手上綁着橡皮筋，時時刻刻強迫自己微笑，逼自己像馬琳那樣活着，生生把自己逼成了精神異常。——那才是最可怕的。
陸文軒不讨厭高玉瑩，她生來就是小公主，享受着父母的寵愛，性子好，功課好。從原主記憶來看，她乖巧可愛，待人和善，很讨長輩喜歡。從小到大，就沒讓父母煩心過。她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有仗義豪爽的好友馬琳。她順風順水，她的一切都很如意。
如果可以，這樣的小姑娘，誰都想讓她永遠快樂下去。
可人終究是要長大的。高玉瑩不是惡人，只可惜，她是高勁松的女兒，是他的心頭寶。
陸文軒看不上高勁松的某些作為，但是他不認為高玉瑩活該被逼瘋。罪不及妻女。
“唉，你沒看書嗎？高雅說過的，‘阮慧雲就活該死掉嗎？誰讓高玉瑩是渣男的女兒？是她自己承受能力太差，怪我咯？’”奕瑤忽然嘆了一句，“別說什麽罪不及妻女，若是真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哪裏還有這許許多多的炮灰了？”
陸文軒搖頭，如果說高玉瑩的慘劇是因為她承受能力太差的話，那麽阮慧雲的悲慘結局是不是也要怪她自己想不開？
話不能這麽說，就像高勁松的負心給阮慧雲母女帶來了巨大傷痛一樣，高雅虐渣，傷害到了高玉瑩，這是事實。
專業虐渣的高雅姑娘，從一開始就确定了方向，她走的套路一直以來都是“虐身為下，虐心為上。”的确是虐到了渣男，但中間往往牽扯到不少無辜。
“若是能讓高雅姑娘明白，所有的渣男最愛的都是自己，那就好了。虐心，其實不只是傷害他身邊人這一種方法。”
陸文軒将決定跟成曉好好談談。
說起來成曉也只比阮慧雲小了兩歲，單論容貌，年輕時的她未必及得上年輕時的阮慧雲。但是審美這種事，主觀色彩很強，各花入各眼。
成曉不是傻子，這幾天她早就察覺出了丈夫的不對勁兒。結婚二十一年，他第一次睡書房，且一睡就是好幾天。
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丈夫有外遇了！五十多歲的男人，保養得當，注意鍛煉，濃眉大眼的，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上許多。他有錢，有氣度，有年輕小姑娘喜歡，也不是什麽奇事。
只是，她冷靜下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當初他追她時，他剛從一段失敗的婚姻中走出，淨身出戶的他，除了一顆心什麽都沒有。打動她的，不就是他的真心嗎？她憐惜他，願意跟他一起奮鬥，他們過得很幸福。
他不可能變心的。
難道說是男人的更年期？
陸文軒開口就道：“阿曉，前幾天，我見到高雅了。”
成曉身子一僵，很快恢複了常态。高雅這個名字，她并不陌生。當初他追她的時候，有時會在她面前感嘆，說是高雅不願意見他，高雅一見到他，就又哭又罵。女人的天性，讓她對他多了不少好感。——誰會讨厭一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呢？
不過他們結婚以後，可能是顧忌她的感受，他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前妻母女了。可她知道，他還在定期地給她們打錢。大概瞞着她，他也沒少去探望過她們吧。
他不說，她不問。關于他前妻的事情，已是過去，誰沒點過去呢？至少跟她在一起時，他對她很好。
現在他說遇到了女兒，是什麽意思？這就是他近來反常的原因麽？
陸文軒講述了阮慧雲母女的近況：“我對不住她們，她們這些年過得很苦。慧雲也不在世了，我想把高雅接回來，你覺得怎麽樣？”
成曉沉默了很久，點了點頭：“随你，她是你的女兒，又不是外人。”她以為是什麽事兒呢，原來只是這個。
她站起身來：“你自己安排吧，我去看看玉瑩。”近來玉瑩也很反常，昨晚竟然在吃飯時說什麽要退婚，要到國外去求學，說什麽年輕人應該多學習知識，國家提倡晚婚晚育。
真是不明白她都在想什麽。孩子大了，有些話不願意跟媽媽說了。
陸文軒看着她的背影，有點懊悔，他剛才應該跟她提離婚的。他說他出軌，離婚，讓她們母女一起出國，相互有個照應。
“你覺得她會相信麽？”奕瑤忽然問了一句，“難不成你還真要弄出點出軌的證據來？”
陸文軒搖頭，信與不信倒在其次，他只是想讓高雅知道，其實，他沒那麽在乎成曉母女。
如果要虐渣男的話，虐他就夠了。虐別人，傷不到他。
陸文軒再次見了高雅，開口就道：“高雅，你回到家裏好不好？回到爸爸身邊，爸爸會好好補償你。你不要擔心，玉瑩她會出國，你成阿姨也會不反對……”
高雅神色不變，只覺得一陣惡心，所以呢？所以現在他是要來補償大女兒嗎？為此不惜把疼愛的小女兒送到國外去？他是這個意思？
他倒做的一副慈父的好模樣，可惜，原主要求的不只是自己應得的東西，原主還要狠狠地虐他！
讓她住進高家，好滿足他的慈父心，好減輕他的愧疚之情麽？高勁松，你想的也太容易了，不是所有的補償都有用。
他的補償能讓阮慧雲活過來嗎？不能。他的補償能讓原主那二十年的痛苦消失不見嗎？不能。
所以，她不可能不虐他。
高雅念頭微轉，她要想辦法，不能讓高玉瑩出國。
她之前琢磨過高玉瑩的性子，知道原主這個妹妹不曾經過風浪，抗打擊能力差，又深愛周駿。比起高雅，高玉瑩更像是阮慧雲的女兒，一樣的癡情執着。
原主最重要的人為情所困痛苦了二十年，渣男最重要的人怎麽可以好好的？
不讓她痛苦不堪，如何才能從根本上虐到渣男？
而眼下高玉瑩的反應教她吃驚。聽系統的意思，出國是高玉瑩自己做的決定，并無任何人逼她。沒真正見到高玉瑩，她無法判斷，她是為情所傷遠走他鄉，還是已然看開灑脫離去。
高雅神情微冷：“我不會回去的，你們一家人好好的就行。你也不必讓玉瑩出國，我和周駿只是普通朋友關系。麻煩你轉告玉瑩，真正該離開的人是我。”
“不不，你想多了，玉瑩已經和周駿解除婚約了，他們現在沒別的關系。你們繼續，自由戀愛好，我們家長不摻合。”陸文軒連連擺手，他臉上流露出心疼之色，“玉瑩她，她到國外走走，說不定就會好起來……”
那個姑娘到底還是受了情傷。不過她還年青，就當是初戀失敗。只要她堅強起來，挺過去，以後會好好的。
高雅将他的神情看在眼裏，她迅速在心裏謀劃，準備啓動二號方案。——高玉瑩受到的傷害不夠，對高勁松尚未達到虐心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