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果說登錄明月劍心之前,初白對宋泊簡的愧疚是八十,那麽現在就是一百分。
他們還是情侶關系時,宋泊簡在他上線後能立刻上游他一點都不奇怪。
但他們已經離婚。
這就意味着郵箱已經沒有上線提醒。
那麽宋泊簡只有經常上線等他,才能得到和他碰面的機會。
初白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殘忍。
用宋泊簡的視角,自己确實是始亂終棄的渣男。
他不知道有多少個日日夜夜,宋泊簡都會像現在這樣開着游戲界面等他。
如果他不早點做個了斷,對宋泊簡太不公平。
[初雲霁:抱歉,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敲完字後,初白緊張盯着屏幕。
每一秒的等待,對于他來說都是煎熬。
他現在其實希望宋泊簡能罵他一頓。
或者宋泊簡将這些天自己的感受一股腦的傾瀉而出後,他再誠懇道歉。
可過了很久,宋泊簡才回複。
[沒關系,是我自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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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進行到這裏,陡然停下。
初白猶豫地看着鍵盤,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向宋泊簡解釋。
他的愧疚感已經達到頂峰。
[初雲霁:江雲欲,我知道你生我氣了。]
初白抿了抿唇,繼續打字。
[聽樂未央說,你很難過。所以我上線想跟你解釋。]
[江雲欲:解釋什麽?]
[初雲霁:你也知道我剛畢業,正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公司工作很多,我每天都要加班,沒時間游戲。為了不耽誤你,我才決定要退游。]
初白盯着一大段解釋,焦急等待宋泊簡的回複。
雖然他知道,就算他的理由再充分,三年的感情那麽倉促告別也是傷人的。
[江雲欲:你的公司在黃島市嗎?]
初白看到這句話,腦海裏湧現一個大大的問號。
宋泊簡怎麽知道他在黃島市?
當他恍然想起ip地址這件事後,十分懊悔自己的大意。
[初雲霁:不是,我在這裏陪老板出差。]
[江雲欲:你老板對你是不是不好?不然你怎麽會天天加班?]
初白見宋泊簡并不怎麽生氣,反而關心起自己,緊張的心情緩和許多。
[初雲霁:對我挺好的,就是有點腹黑。]
[江雲欲:腹黑是指?]
初白盯着江雲欲帶着好奇心的文字,突然湧起一股奇異的感受。
在本尊面前評價本尊,而對方卻不知道,甚至還有可能跟他一起吐槽。這種刀尖跳舞的事情有點刺激。
[初雲霁:大概是能拿捏我,就像如來佛祖和孫悟空?]
[江雲欲:這個比喻很生動。]
初白抱着電腦笑了笑,回到正題。
[江雲欲,我承認我退游時太倉促了,沒有好好地跟你說聲再見。在這裏我鄭重跟你道個歉。但今後我的工作只會多不會少,所以我應該只會隔三差五地上一次游戲,最後漸漸退出。]
這段話的離別涵義深重且直白。
宋泊簡久久沒有回複。
初白等得心焦,差點跑到宋泊簡卧室外扒門縫看看對方在幹什麽。
仿佛隔了一個世紀,宋泊簡才回複。
[你是在真誠地道歉嗎?]
[初雲霁:當然!]
[江雲欲:你恰好也在黃島市,我們可以面談。]
初白看到這句話差點驚掉下巴。
面談?
那豈不是直接爆馬了?
[初雲霁:可能你有所不知,我最近喉嚨很痛,說不出話。]
[江雲欲: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用手機打字。]
[初雲霁:我的老板是個工作狂,24h見不到我,就會發瘋。]
[江雲欲:吃個飯也不行嗎?]
[初雲霁:目前是的,老板看我看得比較緊。]
宋泊簡頓了頓。
[江雲欲:所以,你現在跟你老板在一起?]
初白望了眼鐘表上的時間,繼續扯謊:“嗯嗯。我老板最近不舒服,需要我鞍前馬後地伺候。晚上說不定要倒尿盆。”
[江雲欲:沒想到,你的老板這麽有趣。]
初白:“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士,其實也不算有趣。”
屏幕前,宋泊簡右手撐着頭忽地笑了。
[三十歲就算是中年男士了?]
初白:“三十而立。”
[江雲欲:那我也算中年男士了。]
初白:“你不是才28歲嗎?”
[江雲欲:你怎麽知道?]
初白猛然意識到,宋泊簡在游戲裏好像從來沒透露過年齡。
有關年齡的話題,都是通過一些其他信息初白側面猜到的。
初白冷汗直流,急忙将鍋甩給宋泊簡:“我記得你說過。”
[江雲欲:我說過嗎?我一向很注重年齡這個隐私。]
初白睜眼說瞎話:“你說過。你三年裏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江雲欲:大概是我無意中透露過,你就記住了。]
好不容易将這個話題糊弄回去,初白将話題引向正軌:“所以,江雲欲,以後你自己要享受游戲,天天開心哦。”
[江雲欲:真的打算就退游了嗎?]
[初白:嗯嗯。]
[江雲欲:既然你退游的心已定,那麽我希望,我們的告別可以體面一些。你沒時間的話,我去找你可以嗎?]
初白:“可是我真的很忙。”
[江雲欲:初雲霁,我有很重要的話想跟你聊。明天晚上八點,THE LOBBY咖啡廳,你可以不來,尊重你的決定。]
說完這段話,宋泊簡下線。
望着空蕩蕩的游戲畫面,初白一臉生無可戀地翻閱信箱,直到看到一封游戲官方發來的邀請函。
這封邀請函和樂未央的小道消息一樣,是情侶大賽向往屆冠軍CP的邀請。
他能收到的話,宋泊簡肯定也能收到。
初白回想起宋泊簡最後一句話,糾結得腦殼痛。
他也不是死活不肯告訴宋泊簡初雲霁的真實身份。
是他認為,如果他真去咖啡廳赴約,估計宋泊簡看見他不會太驚喜。
網戀對象是公司的實習生?
雖然這位實習生可愛一些,帥氣一些,機靈一些。
但這應該不是宋泊簡想要的。
網戀奔現多少BE的,宋泊簡怎麽就不聽呢?
而且人家奔現的至少都握有雙方的照騙。
可宋泊簡呢?
連初雲霁什麽模樣都不知道。
宋泊簡也不像是戀愛腦啊?
無奈,初白連夜翻找網騙類新聞,準備明天給宋泊簡好好上堂社會教育。
…
翌日,宋泊簡晨跑回來時意外看到初白。平時初白都是只小懶蟲,能睡多晚睡多晚,今天居然早早起來陪紅衣弟弟準備早餐,簡直太陽打西邊出來。
“早。”
初白朝宋泊簡點點頭,繼續和紅衣弟弟聊着剛才的話題。
“後來呢,我的那位同學被騙得可慘了。不光存款全部被騙光,還被哄着簽下好幾百萬的貸款,差點跳樓。”
“差點跳樓?”酷哥從二層下來時好奇地問:“你們說什麽呢,這麽血腥?”
初白耐人尋味道:“我一個大學同學,被網戀對象騙財騙色的故事。”
宋泊簡正在倒咖啡,聽聞擡頭看向初白,初白立刻擠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宋泊簡喃喃道:“你這位同學很倒黴。”
“是啊。”初白端着荷包蛋走到宋泊簡面前,煞有介事道:“越高端的網戀陷阱越多。我那高中同學還是個高材生大老板,照樣被騙得褲衩都不剩。”
宋泊簡抿了口咖啡,俊朗的眉眼微微蹙起:“還是要有雙發現問題的眼睛。”
初白追上去:“依我看,就不應該網戀!”
宋泊簡盯着初白異常激動的眼神:“有時候,也不能太以偏概全。”
初白依舊說服道:“現在的社會太複雜,安全第一。”
紅衣弟弟附和初白:“我覺得小初說的有道理,社會上的騙術太多,我們還是要防範一些。”
初白贊同地點頭:“對。”
宋泊簡并沒有理會兩人的一唱一和,慢條斯理嚼着面包,似乎主意已定。
初白見這個效果沒用,打開卡牌商店兌換一張約會卡牌。
其實今天不讓宋泊簡去赴約很簡單,他提前占下宋泊簡不就行了?
到時候初雲霁去沒去赴約全憑他一張嘴,雙方遺憾錯過這場體面的告白也就不怪他了。
初白忽然覺得自己好壞。
屬于挖坑給宋泊簡跳。
計劃好一切後,吃完早飯的初白破天荒地邀請宋泊簡:“小宋總,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去約會嗎?”
宋泊簡并沒有太詫異:“可以。”
初白很高興:“那你等我,我去穿衣服。”
說完,他風風火火跑回房間,嘴裏哼唱着不知名小曲兒。
宋泊簡深邃的眼睛望着初白,暗暗壓着眼底的笑意,表面依舊高冷。
[???初白今天突然主動了!]
[啊啊啊!小初邀請到宋總後好高興啊!]
[果然!住一個帳篷可以增進感情。]
[我好想知道,他們那晚在帳篷裏發生了什麽!]
其他嘉賓面對這樣的初白并沒有太過驚訝,畢竟在他們的認知裏,初白和宋泊簡本來就兩情相悅。
很快,宋泊簡也換好衣服準備外出約會。
選擇地圖上的約會地點時,宋泊簡紳士地交給初白,初白特意選擇一個離THE LOBBY咖啡廳最遠的約會地點——陶藝店。
昨晚他查過咖啡廳的位置,離陶藝店大概40分鐘的車程,并不算近。
兩人在陶藝店門口下車時,初白特意強調:“謝謝小宋總今天答應跟我約會,今天我們就可以不分開了。”
聽到最後三個字,宋泊簡看向他:“嗯,可以。”
初白勝券在握,主動帶着宋泊簡走進去:“制作陶藝大概需要很久,下午我們餓了,可以去旁邊的手工比薩店做披薩。”
附近的約會地點都是節目組特供,安靜又有約會氛圍,還是挺不錯的選擇。
宋泊簡問:“你提前做的功課嗎?”
初白點頭:“對啊。”
宋泊簡:“是為了和我約會嗎?”
初白沒多想,依然點頭。
宋泊簡勾起笑意:“你安排得很周到,我很喜歡。”
初白跟着笑了:“喜歡就行。”
他今天的安排一直到晚上十點。
希望宋泊簡晚上無法赴約時,也會感謝他。
陶藝店的店主是位氣質不俗的中年男士。他帶着初白和宋泊簡來到轉輪前,将制作手冊交給他們:“這裏的東西都可以做,你們挑一挑。”
一共只有一本手冊,于是初白将手冊平攤搭在宋泊簡的腿上,湊過去和他一起看。宋泊簡為了方便初白,微微側身,給初白騰出空間,從後方看兩人很像依偎在一起。
初白昨晚用的沐浴乳是宋泊簡送他那瓶。本來他沒打算用,但節目組提供的沐浴乳用完了。
兩人身上的味道再次一致。
店主打趣:“你們用的是同款香水。”
初白笑着解釋:“是同款沐浴乳。”
當看到店主更為暧昧的笑容後,初白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越描越黑。
宋泊簡:“想做哪個?”
初白回神,指向杯口為花形的瓷杯:“做這個。”
宋泊簡:“嗯,那我也做這個。”
訂好模型後,轉輪動起來。
初白沒有過做陶土的經驗,在拉胚成型的環節非常費勁。他弄了好久,軟塌塌的陶土依然不成型,随着轉輪越轉越塌。
反觀宋泊簡,陶土在他的掌心輕輕一轉,杯子的造型便立起來。
“小宋總,你好厲害。”
初白有樣學樣,但塑形環節還是拉胯。
宋泊簡這時擡起溫和的視線:“需要我幫忙嗎?”
初白點頭:“需要。”
宋泊簡将塑好形的杯子放置好,起身搬着凳子坐到初白身後。
手臂越過初白肩膀,宋泊簡寬大的手掌緩緩來到初白的手背前,溫柔貼上去。
“塑形的時候要勻速,保持你的力度,否則陶泥容易被甩變形。”
為了更靠近陶泥,宋泊簡微微傾斜上身,寬闊的胸懷将初白圈在裏面綽綽有餘。
一時之間,初白的心髒猛跳。
“哦…我知道了。”他聲音很小。
宋泊簡雖然離初白有段距離,但身體的溫度依然隔着薄薄的意料傳遞給初白。
包括身上的沐浴乳味道。
也許是兩人隔得太近,這次初白除了聞到沐浴乳的香味,還嗅到了衣物的柔順劑味道。
他很好奇,宋泊簡身上的味道怎麽都這麽清爽好聞。
被窩裏的味道應該是什麽樣呢?
雖然初白頭一次被人這麽抱,雙臂特別拘謹地夾着,但這并不妨礙他腦洞大開。
等他緩過神時,宋泊簡已經帶着他将杯子塑形完畢。
“謝謝小宋總。”
宋泊簡已經起身:“不客氣。”
[啊啊啊啊!好甜啊!]
[兩個人太配了吧?]
[這個場景太像小說了,初白好可愛。]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一起捏裝飾。
初白喜歡奧特曼,最後時刻将一個醜醜的小人粘在手柄的連接處。
上完色後,整體意外地不錯。
不過初白發現,宋泊簡的杯子做得比他要精致,也更好看。
“燒完送給你。”宋泊簡主動說道。
初白:“這怎麽好意思?難得的紀念品,還是帶回家吧。”
宋泊簡剛剛洗完手,指尖還殘留着水滴:“嗯,确實是難得的約會紀念品。”
初白垂下眼睛,刻意忽略約會兩字。
“你的臉上有東西。”宋泊簡忽然開口。
初白随意抹了抹:“還有嗎?”
宋泊簡望着他,走上前擡起手指輕輕幫他擦掉:“現在沒有了。”
初白睫毛輕顫:“謝謝小宋總。”
等他們的瓷器燒制完畢,已經是晚上七點。初白這時提議:“我們去隔壁吃披薩吧。”
宋泊簡擡起手腕:“初白,我可能需要跟你請個假。”
果然。
初白默默在心裏說道。
該來的還是來了。
“請假?”
宋泊簡點頭:“晚上我有個重要的碰面,現在需要走了。”
初白看了眼外面的天氣,找借口道:“晚上可能要下雨。”
“沒關系,我有傘。”
初白想拒絕的話無法說出口,畢竟遇到這種事誰都會“準假”。
“可是,我們的約會還沒結束。”初白支支吾吾道:“能不能明天再去?”
宋泊簡眼神溫和:“抱歉。”
沒辦法,初白只能點頭讓宋泊簡離開。
宋泊簡離開前看了初白一眼:“我自己開車,司機和車留給你。”
初白點點頭:“注意安全。”
宋泊簡漆黑的眼神盯着他:“嗯。”
由于目前還在直播,宋泊簡的突然離開引起不小的讨論。
[宋總怎麽突然走了?]
[hahaha,不會是去網戀奔現了吧?]
[也就宋泊簡是金主爸爸。換做其他嘉賓,節目組會允許請假嗎?]
[朝寧都直接退出節目組了ok?]
[我怎麽覺得初白很傷心的樣子?]
宋泊簡走後不久,初白帶着烤制好的披薩回到洋房。
不知什麽時候,外面已經下起綿綿細雨。
初白坐在轎車內,望着濺在車窗上的細雨微微出神。
回到洋房,紅衣弟弟正在跟酷哥在客廳玩紙牌游戲。
看到初白拿着披薩進來,紅衣弟弟仰着脖子:“你回來啦。”
初白将披薩遞給他們:“吃晚飯了嗎?”
紅衣弟弟搖頭:“沒。”
初白:“披薩你們分着吃吧。”
紅衣弟弟不客氣地拿起一角,鼓着腮幫子道:“宋總呢?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初白:“他晚上有事。”
見初白興致不高,紅衣弟弟沒再追問。
初白回到自己的小屋後,無論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
只要一想到宋泊簡單獨去赴約,他心裏莫名難受。
靠在床上一直到晚上十點,他都沒有聽見宋泊簡回來的聲音。
望着牆壁上的鐘表緩慢行走,初白萬分煎熬,就好像快要窒息躺在沙灘上的魚。
忽然,他坐起身,匆匆穿上衣服後,拿起雨傘跑出洋房。
這個時間,THE LOBBY咖啡廳人并不多。陰雨天的緣故,大街上許多店面都已經打烊。
初白下了出租車,向服務生說出宋泊簡的名字後,被服務生帶上露臺。
往上走時,服務生小聲道:“宋先生今晚将露臺包下,現在外面下了雨,宋先生依然沒有進來。”
“下雨了也沒進來?”初白語氣焦急,“為什麽啊?”
服務生搖頭:“宋先生應該心情不太好,我們也不清楚。”
果然,初白随服務生來到露臺門口後,一眼便看見獨自坐在露臺上的宋泊簡。
其實,也不能說宋泊簡在淋雨。因為宋泊簡的上方是有露臺的遮陽傘。不過遮陽傘用處不大,能看出宋泊簡的西裝已經被微微打濕。
空曠的露臺上,只有宋泊簡一人。
那筆直挺括的背影如今在細雨中,略顯孤單。
緊緊盯着宋泊簡,初白攥緊雨傘,将露臺的門推開。
不多時,宋泊簡上空的雨忽然停了。
宋泊簡雖然目視着前方,但清冷的眼底湧起幾分淺笑:“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