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幾位結伴而來，其餘的都在旁邊笑看着。所有人都是笑顏如花，湯圓木着一張小臉，其實不用想嬷嬷的叮囑就自動帶上了面具，因為這些人沒一個是真心的。人傻，眼睛可不傻，至少分的清好壞。
随着湯慕青和湯醉藍一同起身，雖然不像兩位姐姐那般悠閑自若，但至少面上也看不到驚慌的情緒了，微微抿着唇面無表情，還真有點像元宵。
雖然家世有高貴之分，但是現在大家都是未出嫁的女孩兒，所以都是見面行半禮。湯圓跟着兩位姐姐行完禮後就微微垂了眼簾，等着湯慕青給她介紹。
湯慕青拉着湯圓的手，并沒有按着家世之分，而是直接依次從右往左介紹道“這位是張姑娘，這位岱姑娘，這位是趙姑娘，這位是錢姑娘。”沒并沒有說她們誰是誰，這幾位都是其他人指使過來當先頭軍的。
并沒有什麽可值得介紹的地方，就連稱呼都是冷淡至極，連姐姐都算不上。而且把她們的家世說出來湯圓也記不住，這些人也不需要浪費費心記住，連說的必要都沒有。
湯慕青指一個，湯圓就點頭示意一個，介紹完了以後就任由她們打量。自家姐姐的情緒湯圓還是能感受到的，雖然還是彎着嘴角，但是并沒有什麽真心的笑意。湯醉藍在旁邊更甚，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分給她們一個，直接看周圍的景色去了。
湯家三姐妹的冷淡并沒有影響到對面的四位女子，眉心有顆美人痣的岱姑娘笑着上前一步，仔細的把湯圓看了一番後垂下了眼簾掩去了所有的心思，而是對着湯慕青和湯醉藍笑着說道“恭喜兩位姐姐了。”
大家都知道今天此行的目的，說的當然就是老王妃單獨贈與她們東西的事了。這也算是明說的，世子妃的位置必然要從湯家出了。
兩人還沒回話，她又用手帕子微微遮着用看似小聲其實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兩位姐姐這也算是雀屏中選了吧？只是不知道會是哪位姐姐呢？”笑看着湯慕青和湯醉藍，等着她們兩争起來。
這倒有些挑撥離間的意思了。反正自己不可能，惡心惡心別人也是可以的。
湯圓也仔細看了一眼這位說話的岱姑娘。眉間有一顆朱砂紅的美人痣，讓她本來只是有些清麗的五官倒有些出彩的地方了。只是這穿着打扮卻讓人有些皺眉，從頭到腳，衣裳和頭上帶的簪子都是金色的。
渾身金燦燦的，感覺好像那些話本裏一夜暴富的人，恨不得把所有值錢的家當都穿在自己身上，深怕別人不曉得似的。
湯慕青冷着一張臉看了四周一遍，把好的壞的全部都收在了眼裏，大多人都在看笑話呢。彎了彎嘴角，笑意不達眼裏“岱姑娘最好低頭看看你站着的地方是哪兒，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
自上而下把岱姑娘打量了一番又恍然大悟的道“也不怪岱姑娘不知道說話的分寸，岱家的家教，也就是這種程度了，不該高估的。”
岱姑娘臉色有些微微漲紅，手裏的帕子一擰還沒來得及回話，湯醉藍又直接嫌棄的開口“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為了攀高枝什麽都不顧了？”
“也是，你這樣的人家，除了攀高枝，也确實沒有其他的出路了。”
這話可有點狠了，可是周圍的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态度，顯然平日裏湯醉藍就是這副模樣。不過湯圓倒是對自家二姐有點刮目相看了，雖然是同樣的脾氣，但若在家裏的話，二姐姐定會搶在大姐姐面前說話的。
怪不得阿娘不管二姐姐呢，原來二姐姐雖然性子直接，有點刁蠻莽撞，但是在外還是有分寸的，從來不會搶了大姐姐的風頭。至少是姐妹同心，不會讓別人有機可趁。
岱姑娘眉頭一擰“你們！”
本意是想讓這兩位同是貴女的二人有些隔閡的，而且自己提的話題又那麽敏感，若是尋常家的姑娘，提及這種事情，往嚴重了說，這都已經涉及到女兒名聲的問題了。就是想她們惱羞成怒。
自然知道這裏是王府別院，若是她們惱了，說不定就會口不擇言，到時候有些話傳到了老王妃的耳裏，這樣的話，誰勝誰負還真的不知道了。
只是沒想到這兩位完全不接招，居然兩個都這麽難纏！果然是城府極深，這種問題都回避的那麽好！深呼吸了一口氣，把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就算她們最後不是世子妃，也不是自己能夠得罪的。
又把視線轉向了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湯圓，眼睛一暗，大的得罪不起，小的也搞不定？
臉上又浮現了皮笑肉不笑的假笑看着湯圓“這位想必就是三小姐吧？果然是聞名不如一見呢。大家都很想見見你呢，只是夫人一直不讓你出來。今日一見，果然和大小姐二小姐一樣出色。”
在出色上面故意加重了語調。
雖然竹嬷嬷已經極力了，但是現在湯圓只是看着可愛，畢竟再怎麽遮掩臉也是圓的，總不可能把臉型都給變了。比起已經抽條的湯慕青和湯醉藍來說，确實要遜色不少，就算她現在已經變了很多。
湯圓還是木着一張小臉，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岱姑娘沒有說話。所有人也都注視這這位湯三小姐，一出場就那麽震驚，老王妃看樣子對她可喜愛的狠呢，若非年紀不相當，很多人都會認為內定的世子妃就是她了。
可是看着看着就有些猶豫了，這位三小姐雖然看着年幼，但是還只是個女童，但是抿唇不說話的樣子反倒讓人覺着不怒自威？可是仔細一看，明明就是一個小孩而已，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最直觀感受的就是湯圓直視的岱姑娘了，她甚至還小小的後退了一步，而後馬上就擰着眉不解的看着湯圓。為什麽剛剛會想退步呢？這位三小姐明明就什麽也沒做，只是看着自己而已，眼底好像沒有任何情緒。
對了，就是沒有任何情緒，完全沒有把自己放在眼底的那種感覺。這種不說話的态度比湯慕青和湯醉藍口裏的嫌棄更甚，連話都願意說。明明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而已，自己怕什麽！眼神一飄，就看到湯圓還拿在手裏的象牙白玉扇。
心裏的嫉妒一層層的，都快控制不住了。連忙把自己手裏的劣質玉扇子藏進了袖口裏。
冷了冷臉色道“不知道三小姐平日裏在家喜歡做些什麽？大小姐二小姐一個在詩經上出色，一個在畫藝上出衆，不知三小姐平日裏喜歡做些什麽，說出來，姐妹好好切磋一番也是一件打發無聊日子的趣事。”
哼！整不了湯慕青和湯醉藍，還整不了你一個小孩子呢！
湯圓還是沒有回話，而是看着岱姑娘反問了一句“不知道岱姑娘家裏是做什麽的，父親官任幾品？”這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問題，沒想到岱姑娘卻一下子漲紅了臉色，甚至比剛才湯慕青湯醉藍羞辱她的時候還要紅。
周圍諸人也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湯圓疑惑的看向了湯慕青，本來照着兩位姐姐的态度，想必這位姑娘的家世一定不高，但是她又能來做出頭鳥，有些疑惑，所以才會有此一問。自己沒什麽出衆的才藝，只能先了解她的情況從其他地方入手。
湯慕青沒有回話，湯醉藍直接挑高了眉大聲的說道“這誰不知道岱家是揚州最出名的鹽商呢？她們家的銀錢，能把你生生給埋咯，你可千萬別得罪她！”
揚州之所以繁華，不僅風景出色，最重要的就是鹽商的聚集地，而岱家，是鹽商之首。
湯圓了悟的點了點頭，還是木着一張小臉卻恍然大悟的道“怪不得岱姑娘能出現在這裏呢，原來岱家是鹽商之首阿。”
并沒有跟剛才的岱姑娘一般把什麽字給加重了語氣，偏偏就是這種恍然大悟的态度讓人不由得笑出聲來。鹽商的女兒能出現在這裏，自然是因為有錢咯，但是權勢更重要，所以她就算再精心打扮也不過一個有可能的側妃而已。
又把岱姑娘打量了一番更加了悟的語氣道“怪不得岱姑娘一身都金光閃閃呢，原來是家裏的銀錢多的只能往身上穿了！”
“哈哈！”湯醉藍直接笑彎了腰，小妹真的是太好玩了！周圍其他的姑娘也沒了看好戲的心情，完全都被湯圓給逗樂了。湯慕青也笑看着湯圓，小妹這樣的态度和形事，偏偏又能把人噎的話都說不出來，還真的是挺好玩的。
不僅別的姑娘在笑，就連跟着岱姑娘一起來的幾位也都捂着帕子在笑，只是憋着沒有笑出聲。岱姑娘漲的臉色緋紅，眼鏡瞪的老大，生生把自己清麗的容貌瞪成了一個市井潑婦。直接推了一把站在她旁邊的趙姑娘。
一點都沒留情的，差點把人給推倒了，一點心虛的意思都沒有，直接惡狠狠的道“笑什麽笑，不準笑！”
然後又回頭瞪着一臉無辜的湯圓“沒想到湯家的家教也不過如此！居然當衆羞辱一起赴宴的姐妹，這就是你們湯家的家教嗎！”
湯醉藍上前一步就要說話，岱姑娘卻搶在她的面前開了口，還是只盯着湯圓一人“怎麽？現在不知道怎麽說話了？什麽事都要靠着你姐姐來幫着你嗎？原來你不僅在容貌上比不上你的兩位姐姐，就連為人處事也比不上她們！”
湯慕青直接上前一步把湯圓擋在了身後，面無表情的看着岱姑娘“小妹年紀尚幼，岱姑娘如此咄咄相逼，原來不僅家教不怎麽樣，連品行也不怎麽樣！”
周圍諸人雖然沒有看到湯圓的反擊，但是聽了湯慕青的話也覺得是對的，也都覺得岱姑娘太過不饒人了。雖然聽聞湯家三小姐已經年滿十歲了，但是如今看來，身量很小，估計知事也比尋常人要晚些。
岱姑娘這樣的做法，确實有些不妥了。
元宵站在假山後面，看着微微垂着頭站在湯慕青身後的湯圓，隔的有些遠，看不清楚她此刻的神情，只是突然覺得，心裏特別的別扭，似乎特別不願意放湯圓一個人無助的站在那。轉念又給否決了，自己不就是為了看她哭才弄這場聚會的麽！
猶豫了好一會，狠狠的擰着眉暗罵“就沒見過這麽蠢的人，直接罵回去不就好了麽！”心神一轉，就要放将軍進去砸場子，結果這時候湯圓卻有行動了。
伸手拉了拉擋在自己面前的湯慕青。湯慕青疑惑的轉頭，臉上還是面無表情，很是嚴肅。小妹是自己的妹妹，由不得別人胡亂欺負！而且小妹今天進步已經很大了。可是看到湯圓的表情後，卻楞住了。
沒有沮喪，沒有挫敗，也沒有害怕，小臉還抿了一抹微笑出來，可是總讓人覺得有些不一樣了。湯圓對着自家大姐笑了笑，然後提步走到了岱姑娘的面前。
笑着行了一個半禮才道“岱姑娘剛才說我羞辱了你，那麽，請問，我哪裏羞辱你了？”
岱姑娘正準備和湯慕青理論了，沒想到湯圓自己站出來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有些楞楞的看着湯圓。
湯圓繼續抿嘴笑着，甚至還有些微微的天真“難道岱家不是鹽商？難道岱姑娘不是岱家的女兒？難道岱姑娘你今天一身的裝扮不是金光閃閃？”
岱姑娘只是木木的瞪着湯圓，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了。
自己的身份又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不過湯慕青這些雖然看不起她，平日裏也不會跟她多說一句話，但是，從來沒有哪個會當着所有人的面把她的身份給點出來，這麽久以來都習慣了。
所以當湯圓直白的問出來後，才會覺得是羞辱，畢竟，這裏所有人的家世再低，那也都是官家的女兒，只有自己，是鹽商之女。可是自己卻不能回答湯圓的問題，因為自己，确實是岱家的女兒，湯圓只是說了事實，算不上羞辱的。
不回話湯圓也不惱，只是靜靜的等了一會才接着說道“看來岱姑娘你自己也不能回答了。我真的是特別的不明白，真的想要請教一下岱姑娘，原來你身為岱家之女，卻覺得你自己的身份是羞辱？”
“你覺得你的父母生你下來賜予你的身份就是給你的羞辱？”
這下不僅是湯慕青所說的家教人品不行，這已經牽扯到了不孝的層面上了。在這裏，不孝可是大罪，若是傳了出去，岱姑娘以後的日子絕對不好過。至少，岱家不會再盡心盡力的培養她了，以後這樣的聚會絕對不會出現她的身影了。
反正，岱家對她而言，不過是羞辱不過是拖累罷了。
後退了幾步，震驚的看着湯圓現在還是有些天真的臉，實在不能明白，看着還像女童的人，怎麽說出的話比湯慕青還要狠！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而是先把眼前的事給混過去再說，不然這事要是傳到了家裏，真的不敢想以後的日子該怎麽辦！
“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強詞奪理！我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這一切都是你在曲解！我說的羞辱是你說我衣裳的事！什麽叫家裏錢多的必須要穿戴在身上了！”喘了幾口氣，就咬定羞辱是說衣裳的事了。
湯圓直接無辜的反問“難道不是嗎？你看看周圍的姑娘，不是玉石好歹也是珍珠，最少也是金鑲玉，只有你一個，渾身上下都是金燦燦的，難道不是錢多的沒地使了？”
“再退一萬步說，這也就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我真的想不通跟羞辱沾上什麽關系了。”
周圍又是一通大笑，姑娘們連手帕都不捂了，直接笑開了，岱姑娘完全就是自取其辱。本來她的身份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心裏瞧不起嘴上也不會明白說出來。今天湯圓直白的問出來了，看她變臉的樣子，确實還挺好玩的。
最主要的就是她今天的裝扮，确實看着很俗氣，很多人看一眼就不忍再看了，總覺着把眼睛都給閃花了。只是湯圓的形容太過生動，這不就是金燦燦的嗎？鹽商就是鹽商，沒見過好東西，只當金子就是最好的呢！
不說其他的，就湯圓戴的粉色珍珠耳環，看那顏色和整顆珠子的飽滿，肯定是海外找來的好東西，就那一對耳環就頂得上岱姑娘全身所有的穿戴呢！偏偏那人還不知趣，還在那沾沾自喜不知道收斂。
當真是班門弄斧，真真可笑呢！
衆人的笑聲讓岱姑娘更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給埋起來，早已沒了剛才找湯圓事的氣勢。湯圓卻是上前一步更靠近了她，漆黑的瞳孔看着她，天生的天真都去了，可愛的小臉也變的清冷至極。
“最後，請岱姑娘記住一件事。攀高枝這種事，是你個人的選擇，誰也管不了你，我在這裏也預祝岱姑娘你以後能如願以償。”
“但是，請你記住，不要随便攀親戚，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姐妹！”
場面一下子就靜下來了，就連湯慕青和湯醉藍都徹底的驚訝了，微微睜大了眼鏡看着湯圓，覺得現在的湯圓兒好陌生，完全就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小妹了！
其他人更明白了一個道理，湯家三小姐看着小，可氣性一點都不小，偏偏她的話還都是有理有據的，讓人都反駁不能。
湯圓說完也不看岱姑娘此刻是什麽樣的表情，只是木着一張小臉又走回了湯慕青和湯醉藍的旁邊站好。三人靠的極近，自然能感受到湯圓現在又在發抖了。湯慕青和湯醉藍同時想笑又都給憋住了。
小妹好不容易威風了一次，自然不會去拆穿她的。兩人一左一右的拉着湯圓滿是汗的手心，冷冷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的岱姑娘，就帶着湯圓去旁邊休息了。
元宵還是站在假山後面，他自幼習武，感官自然比尋常人要敏感些，一眼就看出了湯圓的不對勁，雖然極力掩蓋，但是元宵能肯定，她這會肯定緊張的不得了，說不定都在發抖了，不然湯慕青和湯醉藍為什麽要帶着她去旁邊休息？
笑着蹲下摸着在旁邊乖乖蹲着的将軍，一邊給它順毛一邊說的有趣“就是這樣才好玩是不是？你說她能撐到什麽時候？”
“什麽能撐到什麽時候，你又想幹什麽壞事了？”元宵話音剛落，旁邊的小道上就傳了一個清朗的聲音。興奮的站起身看着來人，終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