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湯圓第二天一大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把自己搗騰好就去了柳氏的正房。第一次出門，本來會以為興奮的睡不着的，結果可能是因為吃了半飽，跟前幾天比起來就算是天堂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到了正房的時候柳氏也已經起床了，看着湯圓從外面奔進來。小女兒所有的衣服都是自己打理的，年紀在那，也全都是小女兒粉嫩的。湯圓今天穿的是一件嫩綠的百褶裙，眼底還是有些青色，但是比昨天好多了。
更重要的是小臉紅撲撲的，圓圓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來真的很期待出門。
揚州可不是京城。京城的小姐們平日也會和自己的閨閣好友互相玩耍，但是也不會日日都是如此，一個月能有幾次也就夠了，而且一般都是在家裏或者是別院小玩幾天。
揚州不一樣，揚州的文人墨客風流韻事太多，這裏的小姐們也各個都是能詩會畫，閨閣小詩傳到外面也屬平常，她們以這樣為榮，才女衆多。而且每次聚會也都選擇風景優美的地方，不是踏青游玩就是看湖泛舟。看來以往看着大女兒二女兒出門，小女兒不是不羨慕，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
壓住心酸，笑着幫湯圓理了理額發“你爹已經在小門等着你了，快過去罷，今天就不在家裏用飯了，你爹帶你去吃廟裏的齋飯，很好吃的，快去吧。”
聽到柳氏的話，湯圓恨不得馬上飛奔過來，但是還是快速的囑咐“是！那娘你記得好好休息，要聽大夫的話，不能累着弟弟了！”
柳氏看她着急的樣子，連忙笑着答應了“是，知道了，快去吧！”湯圓這才轉身往小門的方向而去，紅裳連忙跟上了。湯老爺果然在馬車邊上等着了，看着湯圓，一下子把她抱上了馬車，自己也跟着進去了。
紅裳也跟着進來坐好後，馬車就出發了，這是湯圓第一次出門。雖然極力按捺，但是湯老爺怎麽看不出來她一點都坐不住的樣子？就在旁邊笑看着，看她什麽時候才忍不住掀開簾子看看外面。
湯圓坐在窗戶旁邊，側着耳朵自己聽外面的動靜。
現在還是大清早，春盡夏還未到的時候，早起的天還是有點涼意的。雖然看不到，但是也聽到了，各式各樣的嘈雜聲，人聲，車馬聲，更多的是小販的吆喝聲。從來都沒有聽過這樣嘈雜的生機勃勃，原來外面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
怪不得大姐姐二姐姐這麽喜歡出去玩了。
湯老爺一直注視着湯圓，本來還想打趣她的，可是看到她臉上的黯然，嘴邊的話就說不出口了。可是湯老爺是個男的，若換成柳氏可能就把湯圓抱在懷裏了，湯老爺可做不出來，直接開口道“把簾子掀開吧，看看外面，真的很熱鬧的。”
湯圓抿了一抹笑，搖了搖頭。早晚會看都外面的，光明正大的看。
想了想睜大眼睛問湯老爺“阿爹我們今天去的什麽寺廟阿？好玩麽？”湯圓從來都沒有去過外面，自然不知道揚州有什麽寺廟是比較出名的。
其實剛才話剛說出口湯老爺就後悔了，因為自家夫人千叮咛萬囑咐了，小女兒好不容易開竅了，她現在正是下決心的時候，千萬不能讓外人知道她就是知府家的三小姐。萬一她在外面被人嘲笑了，回來一定找自己算賬。
既然湯圓給了臺階下，湯老爺自然不會不接，立馬笑着說道“我們要去的這個就是揚州最出名的寺廟了，也不知道成立多少年了，反正寺裏很多千年古樹的，源頭已經不可考據了。揚州人基本都去那上香拜佛，還有好多俗家弟子在那專研佛法呢。”
“那寺廟名喚千佛寺，整個廟宇從半山腰開始一直到山頂，廟內的佛像足有上千。”
這寺廟就在揚州城外的一座山上，隔的很近，談話間早就出了城了。湯老爺掀開自己這邊的簾子往外瞅，果然，已經上山了。連忙招呼湯圓來看“你看，這邊是坐馬車上山的。你看這這一路上有多少馬車？全部都是上山拜佛的。”
湯圓聞言小心的往外面看，果然，不停的有馬車從面前跑過。今天只是平常日子，并沒有過年過節。平日就這樣的人多，想來重大日子更是香火鼎盛了。
湯圓看了一眼就要回位置做好，湯老爺卻一把拉着她讓她微微探出身子朝山上看。“你看，那就是千佛寺了，從下面往上看是不是更加宏偉？”
這條路是專門給達官貴人坐馬車上車的，湯圓只這麽小小看一眼不會有事的。
飛快的看了一眼，果然，從半山腰開始就有廟宇了。一直直到山頂，隐藏在郁郁蔥蔥的樹林裏面，只有廟頂的飛羽金瓦露出了真顏，再深深的吸一口氣，還在山腳，這裏就已經全是廟宇獨有的檀香味了。
只看了一眼湯圓就自己放下了簾子，然後看着湯老爺道“那待會爹你自己進去拜佛吧，我在馬車裏面等着你就是了。”這大清早的就那麽多人上山，廟裏面肯定好多人拜佛的，自己和爹一起進去，別人都知道自己是誰了。
“不必。”湯老爺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無礙的，我昨天就已經派人給主持傳了消息，我們會直接上山頂，他在佛室內等着咱們呢，咱們不去拜，直接去看主持。”
縱然是佛前衆人平等，但是哪裏又能真正的平等起來了？這條路是給這些有資格坐馬車上山的人開辟出來的，另外一邊卻是尋常百姓只能徒步上山。平等麽？不平等。但這就是現實，永遠都不可能一樣的。
況且這千佛寺的主持也是一位妙人，根本就不像一個和尚。
沿着盤山的彎路，過了小半個時辰才真正的到了山頂。結果下車的時候湯圓已經顧不得是否會有其他人看到了，腦子暈乎乎的，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暈車。
早上出門游玩的興奮早就沒了，從上山開始就一直反胃惡心，都只是在強忍着。這會下了車，紅裳連忙扶着湯圓，一直不停的給她拍着背，着急的看向四周，這是一間獨立的小院，正準備張口詢問老爺是否知道哪裏有洗漱的地方，就有一個和尚從裏面出來了。
看到湯圓的情況，也不再多說什麽，直接彎身道“兩位女施主請随小僧來。”紅裳連忙扶着湯圓跟着那個和尚去了後面。
等湯圓整理好自己從後面出來的時候，自家爹爹已經和一個老和尚相談甚歡了。湯圓擡腳過去走到了湯老爺的身邊，細細的打量眼前的和尚。這還是湯圓第一次見到外人呢，可是，怎麽跟想象中慈悲為懷的感覺不一樣呢？
這位和尚大約六七十歲的年紀吧，看不來并不顯老态，五官看着還很和藹，可是怎麽也聯想不到慈悲為懷上面去。主要就是這個老和尚看起來紅光滿面的，而且他身上批的袈裟，湯圓敢保證，那絕對不是渡金，而是純金。
正件袈裟的做工，比以前看到母親大婚時穿的嫁衣還要考究，材料針線看上去還要精致些。
湯圓在打量別人，別人也在打量湯圓。
并不是第一次聽湯老爺說自家的三女兒，聽了很多次，今天才算見了真人。可是和湯老爺的描述差的太遠。湯老爺總說小女兒孩子氣甚重，十歲了還是個懵懂孩童，天真到了無知的地步。但是還有是一點好的，這孩子心大，根本就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因為她全都看不懂也根本就不看。
可是今天看來，這哪裏是無知，明明就是扮豬吃虎呢。天真懵懂是真的，可是眼底那抹與她年紀不符的成熟也是看的真真的。雖然不太明白這丫頭的眼裏為什麽會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思想，雖然矛盾，但是确實是一體存在的。
這丫頭一點都不天真，甚至可以說是絕情了。照着湯老爺的話來看，她哪裏是不在意別人的話，而是她根本就沒把那些人放在心上，或者說完全給隔絕了，那些人是生是死她都不在乎。
搖了搖頭，不去再想。只是看她不自覺拉着湯老爺衣擺的樣子心裏也松了口氣。別人的生死可以不在乎，在乎至親就可以了。人活在世，若是只顧着別人的看法，那得累死了。這丫頭這樣的未嘗不好。
“阿彌陀佛，初次見面，老衲是千佛寺的主持，慧真。”
湯圓連忙回神，也跟着手立在眼前彎身回話“湯圓見過慧真大師。”
本來以為雖然看着不太像出家人，但是也真的是出家人阿，所以湯圓自報名字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其他的。結果這位主持居然直接笑出了聲，一點都不給湯圓面子的。
湯圓擰着小眉頭，也沒有不悅，就這麽看着大笑的慧真。慧真笑夠了才喘着氣道“女施主這名字實在是取的好，果然是人如其名。”湯圓還是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的看着慧真。
“咳咳。”慧真尴尬的咳了兩聲，這丫頭明明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自己會覺得心虛呢？指了指旁邊道“是老衲失禮了，老衲觀施主臉色，想必身子還是有些不舒服的，這裏有專門針對暈車來調的果茶，小施主喝完後就不會難受了。”
湯圓确實還不太舒服，雖然已經不再反胃惡心了。聽了慧真的話卻沒有行動，而是直接看向了湯老爺。湯老爺卻是大笑一聲道“湯圓趕緊喝，慧真平日可沒那麽大方！”聽到如此說，湯圓才把旁邊的茶一飲而盡。
入口酸甜，果然，已經不再有惡心的感覺了，而且還挺好喝的，本來湯圓還想問問這是什麽果茶的，結果慧真看湯圓把茶給喝下去了，直接對着湯老爺行了一個禮到“老衲确實不大方，所以這杯是要十兩銀子的。”
十兩銀子！湯圓一下子瞪大了眼，自己一個月的月例才五兩呢，還不夠喝一杯茶的。
“你這是強買強賣！這茶裏不就是放了些山楂進去麽，你居然敢跟我要十兩銀子！”湯老爺可不是湯圓，直接就給拒絕了。
慧真卻是不急，慢悠悠的搖了搖頭才道“阿彌陀佛，湯施主您也是知情的，為了把山下的路修到山上，這浪費了多少的人力物力阿？既然享受了就該付出才對，十兩銀子對您來說，根本就無傷大雅。”
湯老爺又不是第一次跟慧真打交道了，哪裏會買他的賬。“這可不行，這裏的齋飯貴我也就忍了，是我自己願意來吃的。可是這杯茶，卻是你給小女賠禮的，你現在反而來找我要錢，天底下可沒這個道理！”
“這裏的齋飯很貴麽？”湯圓聽到這直接就問了出來。
湯老爺自毀形象的翻了一個白眼“一點都不貴，一個人二十兩銀子而已！”
湯圓直接倒吸一口冷氣，總算明白這慧真大師身上的袈裟從何而來了，原來大師也有貪財的。
看到湯老爺油鹽不進的樣子，慧真嘆了一口氣，對着湯圓招了招手，讓她走到自己面前來。死死的擰着眉，從懷裏掏出了一串佛珠出來，特別不舍的看了好久，然後一下子套在了湯圓的手腕上。
“這個才是賠禮，茶錢必須要給！”
湯圓低頭看着手腕上套着的佛珠，并不知道這物件是好是壞，只是覺得戴在身上就有一種安寧的感覺，心裏的浮躁好像都少了些。湯老爺自然也看到了，眉毛一挑，這次毫不猶豫的道“行，茶錢一定給！”
慧真也看着湯圓的手腕，特別的舍不得，然後瞪着湯老爺“漲價了，十兩金子！”
“行，金子就金子！”湯老爺還是一口就答應下來了。湯圓這下也明白了，看來自己是得了好東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