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結果晚膳的時候，湯圓就被紅裳綠袖架着去正房了。的确是架着，因為湯圓已經餓到沒力氣走路了，基本就是一路拖過去的。
中午那會聽到紅裳和綠袖的回話，柳氏什麽也沒說，只讓湯圓晚上的時候到正房來和自己一起用飯。還順便贊了句，現在這兩個名字确實要高雅一些了。原來小女兒房間的所有大小丫鬟全部都是用水果來命名的。
紅珠在門口早早的等着，遠遠的看見紅裳和綠袖架着三小姐從走廊而來，走近幾步看清了人，直接當場笑了出來。
三小姐還是一身粉色衣裳整個人都挺圓潤，垂着腦袋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原本黑亮的頭發看着都沒精神氣了，整個人都散發着無力的感覺，完全就是兩個丫鬟給拖過來的。紅珠笑着走進彎着腰湊近了小聲喊道“三小姐？”
湯圓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垂着腦袋。紅珠站起了身子，好笑的說道“幾日不見，三小姐清減了許多。”
“真的嗎？紅珠姐姐我真的瘦了嗎！”湯圓一下子就擡起了頭，瞪圓了眼急切的問着。
紅珠本來是想打趣湯圓幾句的，只是看着湯圓擡頭的時候，心裏一下子就難受了。才短短幾天，三小姐的身形沒變化，只是原本紅潤的臉色變的卡白卡白的，就連瞳孔都好像無神了，眼底的青色更是吓人。
上前一步按着湯圓的肩膀說的認真“三小姐現在年紀尚小，減肥之事慢慢來即可，不必急于求成，傷了身子反倒不好。”
“這個不重要！”湯圓一下子掙開了，然後抓着紅珠的手再次問道“紅珠姐姐我真的瘦了嗎？”
紅珠怔怔的看着湯圓，被她眼底的急切吓到了，就像抓住一個救命稻草的那種感覺。然後慢慢的點頭“三小姐确實瘦了些。”吧？
“真好！”湯圓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原本無神的雙眼就一下子亮了起來。笑眯眯的就往裏面跑，跟剛才要死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個反差，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快餓暈的人。
紅裳和綠袖怔怔的看着湯圓直接進去的背影，對望了一眼，從彼此眼裏都看出了自己是個傻瓜的意思。兩人和湯圓一個年紀，都才十歲左右，一路拖着湯圓也是特別費勁的。早知道誇小姐一句就能有這效果，該天天誇她的！
瘦了瘦了，瘦了！紅珠姐姐說自己瘦了！湯圓一路傻笑一邊往裏面走，腦子裏只有這句話了。興奮往裏面走，繞過屏風就甜笑着大喊“娘！”剛剛喊完就愣在了原地，死死的盯着正在用飯的柳氏。
大姐和二姐去別人家玩了，要小住上幾天還沒回來。父親這幾日公事繁忙，也沒有在家裏用飯，所以現在只有柳氏一個人坐在桌子前用飯。湯圓緊緊的盯着桌上的飯菜，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走上前去，就這麽站在桌子邊上死死的盯着。
柳氏好笑的看着湯圓可憐巴巴的樣子，就這麽站在旁邊吞口水，恨不得把飯菜全部裝進肚裏的樣子。心裏也是一陣心疼，但是又想到萬一小女兒真的被人嘲笑的話，還不如現在心狠一次！
悠哉悠哉的夾了一片肉送進自己嘴裏，臉上也是一陣陶醉“恩，确實是好吃。這可是今天剛送過來的野兔呢，你父親今天跟友人在外面親手獵的。”又看了一眼湯圓，莫名的問道“站着做什麽？坐下吃阿，這是你父親送來給你補身子的呢！”
湯圓只是怔怔的看着柳氏，不停的吞口水，但是卻沒有挪動腳步。
好像真的下定決心了？柳氏挑了挑眉站了起身走到了湯圓旁邊。
拉着她的手指着桌上的飯菜“看見那道揚州八寶魚了嗎？這可是珍寶樓的招牌菜，平時輕易吃不到的，你不是不是經常鬧着想吃嗎？也是你父親聽聞你最近鬧着減肥命人早早定下來的，今天才送過來的。”
繼續再指“還有這個，你大姐二姐雖然沒有回家，但是也知道了你的情況。也勸你悠着點，派人送回來的青筍雞崽湯和鮮藕合，也是給你補身子的，你真的不吃？你要辜負你父親和你大姐二姐的心意嗎？”
湯圓根本就不敢看桌上的飯菜，只是盯着柳氏，或者說是盯着柳氏的旁邊。
柳氏旁邊站着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彎彎眉眼看着很是喜人。湯圓并沒有覺得害怕，直覺告訴自己，那個小男孩已經在母親肚子裏了，只是母親還不知道而已，自己終于要有弟弟了。
母親一共生了三個女兒，至今無子，這幾乎快成了母親的心病了。生完自己調養好身子後，一直不停的喝藥，就是再也無孕過，請了無數的太夫也沒用，就是懷不上。母親都絕望了，那時候都準備給父親納小妾的。
是父親自己不願意，一直都不納妾，只說自己命裏無子。若是一直沒有，從旁支過繼一個來就是了。父親越是這樣，母親就越是愧疚，日日湯藥不斷，可是肚子始終沒有消息。
湯圓努力的看着柳氏旁邊的小男孩，努力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可是耳朵裏還是傳來母親介紹食物的聲音，能控制眼睛不往那邊看，卻不能控制口水越來越多。
柳氏幾乎是把桌上的飯菜都指了一遍，就想看看小女兒是什麽反應，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心了。結果小女兒只是盯着自己的身子出神，壓根就沒看桌上的飯菜，只是還是不停的吞口水，看來真的是餓狠了，也真的下了決心了。
柳氏心裏真的是松了大大的一口氣，小女兒能自己想通并且下定決心就真的太好了。蹲了下來平視着湯圓的眼睛問的認真“你是不是真的作出決定了？你如果真的要這麽做，母親就幫你，并且會一直執行下去，中途不能退步，你能做到嗎？”
湯圓看着柳氏的臉。母親很漂亮，很大氣的那種漂亮，雖然已經年近三十，但是保養的非常好，看起來最多二十三四。兩位姐姐也是，容貌都是一等一的漂亮，只有自己那麽黯然。
又想起了夢裏的那個胖姑娘。做一件衣服的料子別的姑娘都可以做好幾件衣裳了。太過肥胖，臉上全部都是肉，把眼睛都擠的沒了的那種感覺，滿臉的油光真的是看着都覺得膩味。
點了點頭，把口水全部吞回去後說的認真“恩，想和大姐二姐一樣動人，不想要可愛了。”
柳氏笑着摸了摸湯圓的包包頭“果然和紅珠說的一樣，湯圓大了，也知道愛美了。放心吧，既然你自己有了這個想法，母親一定會支持你的。事實上前幾天母親就派人送信給你外祖母了。”
“你外祖母畢竟人在京城，讓她來運作方便些。母親讓她找你找一位精通調理的嬷嬷，咱們要健康的清減下去，不能仍由你一個人就這麽瞎折騰，你這麽減下去，肉還沒掉，人先倒了。”
柳氏揉着湯圓的包包頭，說的寵溺“到時候不僅我心疼，你姐姐們和你父親也會怪我，說我怎麽不看好她們的小湯圓！”
湯圓輕輕的撲進柳氏的懷裏，小心的沒有碰着她的肚子。
知道娘親對自己很好，但是湯圓不敢把這些事全部告訴娘親，不想讓娘親以為自己是個怪物。猶記得父親說那些奇聞異事，那些與衆不同的人都死的很慘。但是又真的想回報給娘親一點什麽，哪怕一點點都好。
抿了抿嘴換了一副有些不解的口氣說道“娘，女兒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拍着湯圓的背柳氏并沒有放在心上，打趣的問道“做什麽夢了？難道夢到自己大吃特吃了不成？”
湯圓小臉一紅，連忙辯解“不是不是！女兒昨天晚上夢到一個好可愛的弟弟呢，女兒也不知道他是誰家的孩子，但是和他覺得好親近，就一直跟他玩。後來有個老和尚說，這是娘親給女兒生的弟弟呢。”
拉住着柳氏的手問的興奮“娘，真的有弟弟了嗎？”
兒子一直都是柳氏心裏的痛，吃了那麽多年的苦藥沒有一點效果，一提到這個眼睛馬上就紅了，但是也不願在湯圓面前表現出來。站起了身子，眨了眨眼睛才又摸着湯圓的頭頂笑着道“沒有弟弟呢，那只是你的夢而已。”
見娘一點都不信，咬了咬下唇說的倔強“可是那位老和尚就是這麽說的，他還說弟弟現在就在娘的肚子裏呢，只是娘不知道而已！”
柳氏還是沒有放在心上，吩咐人把這桌菜給撤了，換一桌清淡的上來。拉着湯圓在位置上坐好“今晚你就跟着娘吃飯吧，少吃點肉葷就是了，你這不吃東西可不行，等嬷嬷到了，到時候聽嬷嬷的，這幾天你少吃些就可以了。”
湯圓直接對着旁邊站着的紅珠吩咐道“紅珠姐姐我不舒服，我哪裏都不舒服，我渾身都疼！你快去給我請個大夫來好好看看！”
雖然小臉煞白的看着沒精神，但是也沒到渾身都痛的地步，明顯就是在亂說。紅珠不敢亂來，只是看着柳氏。湯圓也一下子擰着眉看着柳氏，擺明了就是今天這太夫必須得請！
柳氏一看湯圓這樣子就知道她的牛脾氣又上來了，直接手指就朝湯圓的額頭點去“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到底是哪輩子作的孽今生才有了你這個冤家！”
“你說你認死理就認死理吧，偏偏又沒有用在正道上！先前為了吃的你就能跟我哭暈過去，這幾天為了減肥又能生生餓幾天幾乎不吃東西。現在可倒好，越來越離譜了，做了個夢就非得要請太夫來！”
湯圓還是擰着眉看着柳氏，雙頰也鼓了起來，活脫脫的一副包子樣。
柳氏真的想忍，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女兒這副現在真的是太可愛了，本來肉就多，她還把臉給鼓起來了，圓圓的眼睛也控訴般的望着自己，最可笑的地方就是她這幾日眼底留下的青色，小女兒膚色很白，眼底的青色就特別的明顯。
這麽一加起來，倒像自己虐待了她似的！
“行了行了，我真的是怕了你了！”擺着手對着旁邊的紅珠吩咐道“你去把家裏的那位太夫請過來吧，不然這丫頭今天又要哭給我看了！”紅珠笑着應了，出門吩咐去了。
家裏就有坐鎮的太夫，每月的月初也要請平安脈的。正好到月底了，就當是平安脈了。正好也給這丫頭好好看看，雖然現在是暮春時節，天氣正好，但是也算的上是餓了幾天了，看看安心，別真的出什麽毛病了。
得到了滿意的結果，湯圓也不嘟着臉了，就這麽笑看着柳氏，圓圓的眼睛笑成了彎月，像極了偷吃了魚兒的小貓。柳氏直接白了她一眼，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這丫頭，上一秒能把你氣的跳腳，下一秒又能馬上嬌憨的讓你氣都氣不出來。
太夫就在家裏，很快就到了正房。剛剛行完禮，湯圓就急不可耐的拉着他往柳氏這邊來，邊走邊說“大夫你快幫我娘看看，我娘肚子裏是不是有弟弟了！”
柳氏和大夫臉上都是一片平靜，怎麽可能呢？柳氏是經過多年已經絕望了，太夫呢，也知道知府夫人的情況，也不把湯圓的話放在心上。慢悠悠的在柳氏手腕上搭上白布後，手才放上去跟平日請平安脈沒什麽區別。
過了好一會太夫的眉頭卻慢慢的皺了起來，又過了好一會才不确定的睜開了眼，有些不可置信。斟酌的開口道“夫人的脈像确實有些像滑脈，只是日子尚淺，要過幾天才能真正确定是否真的懷孕了。”
柳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大夫，完全不能相信多年沒有消息的自己真的再度懷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