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吃一缸子醋的滋味
“就算她被淹死了！那也是她的命！”淩爵一腳把宋厲晟踹開，“怎麽樣也輪不到宋少爺來管我淩爵的家事。”
宋厲晟抹掉唇角的血絲，一把擒住他的衣領，“她的命，以後歸我！”
“你做夢。”
淩爵眸子沉下，眼底全是震懾人心的寒意。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一聲嗤笑打破了這尴尬的局面，循聲望去，只見秦南君已經坐了起來，她膝蓋曲起，一手環着膝蓋，一手撐着額頭，低低的笑着，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般……
“南君……”林素眉頭蹙起，秦南君笑的她很不安。
宋厲晟閉了閉眼，他松開淩爵，剛想開口，卻只聽秦南君淡淡道，“就算被淹死了……那也是我的命……哈哈……哈哈哈……”
“……”淩爵神情略顯僵硬。
秦南君微微擡眼，眼眶微微泛紅，她靜默的看向淩爵，“原來淩大少爺是這麽想的……我的命？”
“……”
“确實，我嫁進淩家是我自己選的……但什麽時候，我的命是活該被淹死？！淩爵！你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這張讓人作嘔的臉！”
淩爵看着秦南君憤怒的臉，對上她通紅的眼，一雙眸子眯起……
“你到底是因為我沒有先救你而生氣，還是在以此作為一個光明正大想要離開淩家的借口？”
“……你說什麽？”
“秦南君，你沒有一刻忘記過宋厲晟是不是？”他輕輕牽起嘴角，“所以當我先救了欣恬，而宋厲晟奮不顧身的跳下去救你後，我對你做的所有一切都成了灰燼，你只相信你眼前看到的，無論我怎麽做，你都會偏向宋厲晟是不是？”
秦南君看着輕扯嘴角的淩爵，他說什麽？先救別人的是他，他竟然還能反過來咬她一口？
“偏向厲晟，難道不對嗎？一個拿命來保護我的人，我不該偏向他？”秦南君可笑的看向淩爵，“淩大少爺，這和你在生死關頭首先想到你的初戀，有什麽區別？”
“什麽初戀？”
秦南君閉了閉眼，只覺得頭痛的厲害，她不想再和他多做争執，這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霸道男人，她受夠了！
“淩爵，你出去吧好不好，我不怪你，我沒有道理也沒有立場怪你，但請你出去行不行？請你消失在我的視線行不行？還我一個清淨行不行？！”
“秦南君，你真的是沒搞清楚！你到底是誰的老婆？！”
“不記得我是誰老婆的人不是我！”
秦南君沖他吼道，眼淚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宋厲晟看向淩爵，“她身體這麽虛弱，她不想見到你，你一定要留在這裏讓她痛苦麽？”
淩爵拳頭攥緊，只是緊緊的看着秦南君，“既然你心愛的人還是宋厲晟，又為什麽要因為我沒有先救你而這麽生氣？”
秦南君看向他，“淩大少爺，別搞錯了，我生氣不是因為你沒有先救我，而是因為你先救了別人導致厲晟險些溺死。”
“……”
“我生氣不是因為我對你抱有期待，而是厲晟因為我受傷，可以了麽？淩大少爺？”
“原來如此……”淩爵扯了扯嘴角，眸子沉下大步邁出了病房。
喧鬧的病房沉靜了下來，秦南君看着白色的被子，用力睜大着眼睛，可是眼淚卻大顆大顆的往下掉，仿佛不值錢一般……
宋厲晟走到病床前，坐了下來，擡手撫着秦南君的臉，擡起她蒼白的面孔……
心一陣一陣疼。
“我不該走的……不該聽你說的胡話，把你留在淩家……”
秦南君看着宋厲晟，他的唇角還有沒擦拭幹淨的血漬，她閉上眼，雙手捂着臉，喉頭像被石頭堵住一般，想要狠狠的把宋厲晟罵一頓，可……
宋厲晟伸手把她環進懷裏，伸手輕輕撫着她的背，一遍一遍輕輕撫着……
林素看着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緩緩走開，只是手剛放到門把上，被宋厲晟的一聲驚呼拖住了步伐——
“南君？南君？”
林素折了回來，“怎麽了？”
“叫醫生來！她暈過去了！”
“……”
林素心一驚，忙跑出去叫醫生。
門外，宋厲晟和林素并排坐在椅子上，兩個人神情一樣的緊張，雙手都驚慌的交握在腿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宋厲晟低着頭，定定的看着地板……
林素擡手拍了拍他的肩，“有你在，她會沒事的。”
宋厲晟眉頭微皺，微微側首看向林素……
林素扯了扯嘴角，“厲晟，別用這樣的表情看我……你不欠我什麽。”
“……”
“我們現在唯一要做的是讓南君快點好起來，然後幫她離開淩家。”
“素素……”
“STOP！”林素似是知道他要說什麽，忙制止了他，坦然道，“這樣很好，一切都回到原來的軌道上。本來也就該是這樣的。”
“……”
林素笑了笑，“你也要趕緊好起來，才能和那位狂妄自大的淩大少爺正面對峙啊！”
宋厲晟點了點頭。
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宋厲晟和林素忙站了起來，“醫生，她怎麽樣了？”
“肺部水腫引發肺炎，可能會持續一段時間的高燒，接下來護士每一個小時就會過來一趟，你們留一個人陪着就可以了，病人需要安靜，不要再讓她情緒激動了。”
“……是。”
“宋先生，雖然你沒什麽症狀，但還是躺在床上接受觀察比較好。”
“……我留在這裏好了，她旁邊的那個床位不是空的嘛。”宋厲晟說着便徑自走了進去，拉開秦南君身邊床位的被子便躺了進去。
“宋先生，你和淩夫人……”
“她不是淩夫人，她叫秦南君。”林素對醫生道，“醫生你放心吧，我會在這裏照顧他們的。”
“……”醫生眉頭皺了皺，滿臉疑惑，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麽，搖了搖頭便走了。
醫生走後，林素也沒有再進去，她對宋厲晟輕聲道，“我去樓下超市買點簡單日用品。”
“恩。”
林素出了病房，輕輕把門關上，深怕驚動了秦南君。
宋厲晟靠在床上，卻只是側着身子靜靜看着戴着呼吸器的秦南君，看着點滴一滴一滴流進她身體，看着她的眉頭因高燒而燙的難以平複。
“我也想問你……”宋厲晟輕輕開口，“你是想要借此離開淩家，還是……只是純粹的因為他沒有先救你而痛苦？南君……”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既然心愛的人還是我，為什麽要因為淩爵沒有先救你而這麽難過？
……
淩宅，二老正坐在客廳裏，王淑開口道，“我早說過他們兩個人性格都太強烈，根本不該在一起。三天兩頭，不是這個吵，就是那個鬧，自打秦南君從美國回來後，他們可曾有一天安穩日子？”
“可他們好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好嘛……”奶奶的眼睛紅紅的，為了他們兩個人，心都要操碎了。
王淑嘆了口氣，“那她現在情況怎麽樣？”
“看起來不太好……”淩嘯天說道，“阿淑，你炖點參湯，晚點我和你媽送過去，順便給南君拿幾套衣服。”
“你們就別跑了，我去吧。”王淑起身便往廚房走。
淩嘯天看了眼臉色相當不好的奶奶，握着她的手，“不要太擔心了，會沒事的，他們吵慣了，就和我們年輕那會兒一樣，我不也是天天和你吵？”
奶奶看向淩嘯天，兩道細眉不由皺起，“爵兒的性子确實和你很像，但那只限于工作方面，爵兒在讨好老婆份上，不及你十分之一！”
“看來……老太婆對我還是很滿意的嘛！”
淩嘯天笑道，側首看向自家老太婆。
奶奶白了他一眼，“我年輕的時候追我的人能從郁城護城河頭拍到河尾！你要是連哄我都不會，我幹嘛嫁你？”
淩嘯天一雙老眼笑眯起了眼，把老太婆抱進懷裏，“放心吧，爵兒和我比，自然是比不上，但……比下還是有餘。”
“我怎麽看那麽不靠譜啊？”
“爵兒有腦子嘛！”
“……”
“老太婆……我也曾想過，或許是我做錯了，逼着南君嫁進來……對她而言可能不是一種補償，而是一種傷害。但那天，他們從日本趕回來的那天，就在你的病床前，我看着他們十指相扣，四目相對……我就知道，我沒有看走眼，我也沒有做錯。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爵兒和南君确實是郎才女貌，說是天造地設也不為過，但老頭子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什麽？”
“宋家少爺啊！那孩子實在太兇殘了！”
“……”
“自己都不會游泳還跳下去救小南君！我反正是折服了，我要是小南君，絕對不可能放着這樣的男人不要，去要一個想也不想就去救別人的男人！”
奶奶吸了吸鼻子，對上淩嘯天難看的臉，“當然作為爵兒的奶奶，為了小南君能繼續做我的孫媳婦兒，我肯定是要力挺爵兒的，但作為一個普通女人，一個公正的旁觀者，宋家少爺太兇殘了，爵兒早就輸的家都不認識了！”
“……”
“怎麽了？我說的不對麽？”
“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婆算哪門子普通女人，不算！”
奶奶白了淩嘯天一眼，“那你覺得南君還能繼續偏向爵兒？”
“這個……”
“你也不能保證是不是？”
奶奶嘆了口氣，靠在淩嘯天懷裏，“老頭子……我們商量個事情吧……”
“說……”
“如果小南君最後決定離婚……我們不要攔着……”
“老太婆……？”
“這孩子已經夠苦了，如果只有我們覺得做了對她好的事情，而她自己沒有半點感覺……那又何必再折騰她呢？”
“可……”
奶奶閉上眼睛，緊緊握着淩嘯天的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遺憾，這樣下輩子再投胎才會有一點執念……”
“別說這樣的話！”
淩嘯天閉了閉眼，握緊妻子的手，渾濁的眼底全是隐忍和心痛。
淩爵就站在玄關處，靠在置物架邊，聽着淩嘯天和奶奶說的話……閉了閉眼，沒有再踏進去，而是又轉身出了門。
他不想失去秦南君……
他已經知道了，于他而言，秦南君可能已經不只是一個妻子，一個他喜歡的女人而已……
那一秒，心髒驟停般的窒息，疼的讓他腦中一片空白，手足無措到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情緒狂妄的占據他心頭，沒了生氣的她濕漉漉的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從腳底板蹿到頭頂的驚慌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害怕。
他知道……
她已經完完全全的占據他的心，他喜歡她的笑，喜歡她的倔強，她的直率，喜歡她的偶爾的小狡猾，喜歡她偶爾的成熟，喜歡她偶爾的小孩子脾性……
她多變的有些讓人瞠目結舌，可仔細想想，每一個落進他餘光裏的動作，每一個奪走他注意力的表情都是組成她的一部分……而不知從何起，這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成了讓他心動的緣由，成了牽動他情緒的緣由。
他……不想她離開，不想她因為這件事把他推遠而投進另一個人的懷抱。
開着車子，他重新回醫院。
……
“宋阿姨，宋叔叔，厲晟的病房在這邊。”林素從超市買完東西回來後遇到了匆匆趕來醫院的宋家父母。
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宋家二老面面相觑，“厲晟呢？”
“哦，可能出去走了走，你們先坐，我去找一下。”林素說着便退出房間忙走進秦南君的房間，還沒開口，便看到宋厲晟一雙微微揚起的丹鳳眸一動不動的看着秦南君，眼底的深情幾乎能溺死人。
“宋叔叔和宋阿姨來了，你先回自己病房吧？”她走過去小聲道。
宋厲晟回神，點了點頭，對林素道，“你看一下她，給她嘴唇蘸點水。”
“恩，放心吧。”
宋厲晟回到自己病房，看到坐在床邊一臉擔憂的父母，“爸，媽……”
“兒子，你沒事吧？你到底怎麽搞的？讓媽媽看了，你想吓死媽媽啊！”宋母急的眼圈都紅了，看到宋厲晟沒什麽事，一顆心才放下。
“讓你不要回來！你偏要回來！一回來就出事！”宋父依舊眼裏，語氣不善。
“兒子沒事就是萬幸，你那麽兇做什麽！”
“他就是被你給寵壞了！之前他闖的禍還小？我說了一年不許回來，他才隔了多久？轉身就跑回來！”
宋厲晟拉開抱着自己的母親，英氣的面容此刻認真不已，“爸，媽……害你們擔心是我不好，但厲晟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們答應。”
“兒子？”
“不，不是請你們答應，而是請你們一定要答應。”說完，宋厲晟便跪了下來。
“兒子？！”
“……”宋父眯起眸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宋厲晟……
……
秦南君病房外，透過門上的透明玻璃，宋父和宋母看着自家兒子躺到了秦南君旁邊的空床上……
宋母眉頭蹙起，“到頭來……還是南君這孩子……怎麽辦？你真的同意？”
“為了這個女人，他連命都不要了，我還能說什麽？之前把自己弄得幾乎臭名滿身，也是為了這個女人……”宋父皺起眉，“我怎麽會養了這麽沒出息的兒子？”
“诶……可是老公，她畢竟是淩家的人，即便厲晟再怎麽想要，那也得淩家放手才行啊……”
宋父收起放在秦南君身上的目光，和宋母走到空蕩的樓梯轉角處，“我之所以同意，不是因為厲晟有多愛這個女人，而是因為這個女人……不一般。”
“什麽意思？”
“你也知道桓頌的歐陽董事一直想進軍郁城旅游這一塊。”
“……所以？”
“他看中了郁城本土的一家旅游企業。”
“我聽他說過，是不是那個OPTIMUS的公司？”
宋父點頭，“那家公司的創辦人就是秦南君。”
“……”宋母顯然吃了一驚，“是她？”
“這一點，厲晟估計還不知道。”
“老公……你難道……”
“如果秦南君真的從淩家出來，嫁進我們家，我不反對。”
“……”
“這件事情你知道就好，就不要和厲晟說了。”
宋母看着徑自走開的宋父，似是知道宋父的打算，眉頭不由輕輕蹙起，心下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因為電梯故障而走了樓梯的淩爵就站在下一個樓層轉角處，宋母和宋父的話幾乎是一字不落的落進他耳朵裏。
淩爵不由輕嗤，想搶走他的老婆？笑話！
走進秦南君的病房，見到躺在臨床上的宋厲晟，淩爵不再劍拔弩張，只是沖他笑了笑，而後便走到秦南君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宋厲晟眉頭微蹙，不解的看向這個男人，幾個小時前憤怒離開，現在卻又轉了身回來。
“南君說不想見——”
“噓……”淩爵擡眼，示意他不要說話。
宋厲晟眸子眯起。
淩爵擰過一旁的冷毛巾，輕輕擦着她紅彤彤的臉，輕聲道，“她不想見我，沒關系，至少昏迷的時候，我可以照顧。”
“……”
“自己的老婆，就算是在氣頭上，就算吵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也不能讓別人照顧。”淩爵的聲音很輕，卻一字不落的聽進宋厲晟耳朵裏。
宋厲晟扯了扯嘴角，“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
“她或許是很愛你……但那也是曾經，只要我不再給你趁虛而入的機會，你帶不走她。”淩爵說着，靜靜的看着秦南君，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他沒有殺人，沒有放火，他只是犯了個意外的錯誤……她不能因此判他死刑。
宋厲晟掀開被子，從林素買的東西裏面拿了一條新毛巾出來，走進洗手間拿了個小盆便坐在床的另一邊，開始給秦南君擦着手……
一時間，兩人像賭氣一般，誰都不肯退讓半步……
林素打了壺熱水回來，看到這樣的場景，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你們在幹嘛？”
她誇張的做着手勢，用嘴型說道。
淩爵小聲道，“給她降溫。”
林素無語，她走過來，正準備把淩爵拎走，秦南君卻嘤嗚了一聲，又動了一下……
“南南……”
他彎腰湊到她頰邊，輕聲喚道……
秦南君突地反握住宋厲晟抓着他的那只手，嘴動了動，呼吸器上氤氲着霧氣。
“南君……”宋厲晟握緊她的手……
淩爵看着秦南君下意識握緊宋厲晟的那只手……身體不由直了起來。
他深吸口氣，其實他知道吃醋是什麽滋味，當初知道她和宋厲晟關系的時候，那種酸酸的，那種莫名蹿上心頭的占有欲其實就是吃醋……但現在他算是明白什麽叫吃了一缸子醋的滋味！
心……塞的厲害，也疼的厲害……
宋厲晟勾了勾唇角，摘掉讓她難受的呼吸器，湊到她頰邊，“南君……你說什麽？”
秦南君無意識的動了動唇，發出輕不可聞的聲音，可宋厲晟卻聽清了……
“……”
他擡眼看向淩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