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年願望
臨近淩晨，燃放煙花爆竹的人群越聚越多，窗戶外噼裏啪啦地傳來熱鬧的鞭炮聲。
不一起下樓的陸雲晟目送着寧家一家三口帶着一箱箱的煙花爆竹進入了電梯。臨走前，還被寧晚晚特別地叮囑，一定要在陽臺上看煙花。他們這次買了好多好多漂亮的煙花，有噴花的有旋轉的……總之就是一定要看。
寧家的陽臺設有透明的窗戶，而寧晚晚剛才還特意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陽臺上，顯而易見是想讓他坐在陽臺上看煙花……
陸雲晟當然不會無聊到真的坐在陽臺看煙花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畢竟，寧景山在樓底點燃煙花炮竹的話，只要自己不開窗不探頭往外看的話，無論是坐着還是站着的他都是看不到寧家一家三口的。同理，寧晚晚當然也是看不到他的。
所以，陸雲晟連做戲都懶得做，自顧自地戴起耳機聽起了音樂。
但他很快收到了寧晚晚的電話。
“雲哥哥，你怎麽還沒到陽臺呀。我們要開始放煙花啦！”
被瞬間抓包的陸雲晟：“……”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來到陽臺，就見窗戶外，小區人工湖的橋上，寧晚晚正拿着一只煙花棒，樂颠颠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揮舞。
冬季的夜風紛紛揚揚地吹拂着她的發，電話裏也傳來她甜甜清亮的嗓音：“雲哥哥，你看見我了嗎？我在橋上！”
“看見了。”
陸雲晟說着，就聽到寧晚晚激動地對着人工湖邊正擺弄着一箱箱煙花的寧景山喊道：“爸爸，雲哥哥已經到陽臺啦，可以放煙花了！”
話音一落，寧景山就一一點燃了湖邊整齊擺放好的導火線，然後趕緊躲得遠遠的。
在這短短十幾秒間，火光沿着繩子蔓延而開，随後就見一道道五顏六色的煙火接二連三地沖出箱子蹿上夜空。
剎那間，漆黑的夜空被光彩奪目地照亮，萬紫千紅、流光溢彩，一簇簇耀眼地在夜空裏綻放。尤其是金黃色的瀑布煙花從夜空裏流瀉而下時，倒映在湖面上宛如漫天絢爛的星河，足夠的絢爛，也足夠的驚豔。
陸雲晟的目光卻忍不住落在正專心致志用手機錄像的寧晚晚身上，一時激動竟忘記挂斷電話就打開了攝像頭。
過遠的距離，看不清她的具體表情，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見她揚高着小腦袋一臉憧憬地看着煙花，而電話那頭也非常的吵……煙花爆竹炸響的聲音嘈雜地從電話裏傳來，夾雜着一聲聲驚訝贊嘆的語氣詞和隐隐約約傳來的呼吸聲。
陸雲晟奇怪的，沒有覺得嘈雜，也沒有挂斷電話。
他靜靜地望着在橋上歡快雀躍的少女，她的背後是漫天絢爛的煙花，哪怕看不見她的表情，似乎也在瞬間腦補出了她嘴角越發明亮的笑容，雜亂的心情竟跟着奇怪地恬靜了下來。
直到兩分鐘後，寧晚晚才反應過來電話還在通話中。她“喂”了兩聲見陸雲晟那頭完全沒反應，以為陸雲晟也沒意識到電話未挂正在專注着看煙花，連忙挂斷了電話。
在湖邊放完煙花後，時間已經逐漸逼近零點，寧景山和沈曼荷開始點燃鞭炮。而看了一眼時間的寧晚晚則匆匆地跑回了家。
在回家的瞬間，她就穿上拖鞋朝着陸雲晟的房間跑去，沒想到陸雲晟也正好從裏面出來。
因為一時急切再加上被突然竄出的陸雲晟吓了一跳，連忙剎車的寧晚晚反而腳一滑差點摔倒。
瞧見她向後倒去的陸雲晟條件反射地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因為慣性，寧晚晚就這樣撲進了陸雲晟的懷裏。
陸雲晟踉跄了一下，用拐杖撐住了身體，兩人才勉強在原地站穩。他就見自己的懷裏探出一個小腦袋，緊張地上上下下地看着他：“雲哥哥，你沒事吧！我沒有撞疼你吧？”
他伸出手輕撫了下她頭上晶瑩的雪花，墨色的眼眸沉了沉，無可奈何地問：“我沒事。倒是你，怎麽跑得那麽急？煙花都看好了？”
“外面太冷太吵，所以……”寧晚晚撓撓頭，有些心虛地嘿嘿地笑道，“準備和雲哥哥一樣在陽臺上看！陽臺的視野不錯吧~”說着，就拉着陸雲晟再度往陽臺上走去，生怕陸雲晟看出自己只是為了來陪伴他的小心思。
在寧晚晚拉着陸雲晟在陽臺看了幾分鐘的煙花後，新年的鐘聲在零點敲響。
就等着這一時刻的寧晚晚連忙望向身邊的陸雲晟，甜甜地笑道：“雲哥哥！新年快樂！”
甜甜的祝福聲随着敲響新年的鐘聲叩擊着陸雲晟的心膛。陸雲晟一怔，才意識到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第二日零點，就見寧晚晚亮晶晶的目光期待地望着自己，連忙禮貌性地回道：“新年快樂。”
就見自己剛一說完，寧晚晚就露着兩顆小虎牙，眉眼狡黠地彎彎，繼續甜滋滋地開口：“我是今年第一個給雲哥哥送上祝福的人！雲哥哥也是第一個祝福我的人！”
特別容易滿足的寧晚晚有些小驕傲地挺了挺胸膛。随後，對上陸雲晟望着自己的目光，她的心口漲漲得發燙，臉也跟着紅了起來。于是，羞澀地移開目光，望着窗外盛開的煙花，轉移話題地問道：“雲哥哥，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麽？”
“想盡快地像普通人一樣走路，健康平安。”陸雲晟随口說着，也同樣移開了目光。
“那我的新年願望就是，雲哥哥一定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寧晚晚突然脫口而出的話讓陸雲晟的心髒仿佛漏跳了一拍，他下意識地轉頭望向寧晚晚，就見她柔和的側臉上揚着甜甜的小梨渦，雙手合十在胸口，一字一句道：“在雲哥哥的身體康複痊愈前，我每年每年都會許這個願望的！”
盈盈的笑眼明媚發亮，如同深夜裏最美麗璀璨的星辰。那種熟悉的、綿綿軟軟的感覺仿佛重新破土而出，在陸雲晟的心湖上漾開一圈一圈波紋，也令他雜亂的思緒一瞬間停擺了。
說完這句話後，寧晚晚用着眼角餘光偷看了一會陸雲晟後，鼓起勇氣地開口：“所以……雲哥哥！以後我們每一年都一起看煙花吧！”
“每一年嗎？”重回理智的陸雲晟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嗯嗯！”寧晚晚用力點頭着，倒是陸雲晟沉默了下來。他頓了頓，暗中觀察着寧晚晚的微表情，故意問道：“五年後十年後……也一起看煙花嗎？”
“當然啦！”完全沒聽出異樣的寧晚晚興奮地點頭，甚至因為從來沒有上過大學止步在高二暑假而對大學的生活充滿着憧憬，“五年後我就上大學啦！那時已經成年了！真想快點長大啊~”
微表情全然是對未來的憧憬和向往，完全看不出一點破綻的陸雲晟怔在了原地。
五年後，禁放令執行，根本不可能在市區裏一起看煙花，重生的寧晚晚不可能不知道，她為什麽還說“未來一起看煙花”這種空頭支票？
卻聽到興奮中的寧晚晚，似是突然意識到什麽，小聲問：“雲哥哥，你怎麽突然不說話了……五年後，你是要離開這裏嗎？”
五年後，他的确是離開了寧家，不正是被她逼走的嗎？她這不是明知故問麽，是怕他這一世也像前世一樣離開，讓她沒法抱到金大腿嗎？
陸雲晟每次覺得自己有一點點心軟的時候，都會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寧晚晚的想法。得知寧晚晚重生後，更是冷下心腸猜忌，不讓自己因她的言行舉止産生一點點的動搖。
“五年後的事情太遙遠了。”他冷下聲音回道，然而，因為小區裏鞭炮煙花聲不斷，他自以為冷淡的語氣并沒有傳遞到寧晚晚的耳中。
“是我想的太遙遠了。過好現在才是最重要的。做好自己，珍惜好現在擁有的，才能讓未來不留下遺憾。”寧晚晚握爪爪道，“所以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不讓未來的自己抱怨現在的自己不曾努力過。”
寧景山和沈曼荷回家後，就催促着寧晚晚早點洗澡睡覺。
臨走前，她忍不住對着陸雲晟又道：“雲哥哥，新年快樂~”
“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快去睡吧。”早就想把寧晚晚趕出房的陸雲晟催促道，“明天一大早五六點就會被鞭炮吵醒的，現在不睡等會會更睡不着的。”
“但是，我還想再說一遍。”
“新年快樂~”她上前，鼓起勇氣地伸手快速地抱了一下陸雲晟，溫柔的眸色原原本本地倒映着陸雲晟錯愕的表情。
“新的一年，雲哥哥一定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她快速地抱完，快速地說完，随後捂着發燙的臉頰一溜煙地跑進了浴室。
撲通——撲通——
許久許久，心髒還是興奮得停不下來。
原本心頭就有些煩亂的陸雲晟，在被寧晚晚抱住的一瞬間，心更是慌了起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
在得知寧晚晚在自己面前演戲後，他一直在觀察着寧晚晚。一個人說謊時，會出現一些反常的細小行為，肢體語言總會有不協調的情況。
不可能……一點微表情和微動作都看不出來。
她真的在對自己演戲嗎……？還是說，經過了上一世，她發自內心想改變自己了？
不知道陸雲晟陷入矛盾的煩躁中，洗完澡的寧晚晚臉紅紅地滾上床埋進被子裏睡覺，只是怦怦的心跳聲壓抑不住地飛快跳動着，腦海裏回放的全是自己主動抱雲哥哥的畫面。
迷迷糊糊間，寧晚晚聽到有人急切地在喊她的名字。聲音非常熟悉，但寧晚晚一時間想不起來究竟是誰一直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自己是在做夢吧……
因為耳邊一直傳來騷擾的聲音，吵得寧晚晚怎麽也無法入睡。
她掙紮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完全的不能動，也發不出聲音來，身上仿佛有千斤重物壓着，朦朦胧胧得喘不過氣來，這種感覺令她瞬間恐慌了起來，好不容易轉動了腦袋，卻見床邊有一團模模糊糊的黑影……吓得寧晚晚徹底清醒了過來。
房間裏難道有……鬼？那個霸占她身體的女鬼已經找上她了嗎？
前世，因為被陌生的靈魂霸占過身體，所以寧晚晚對這方面特別的忌諱。她舉着脖子裏的翡翠玉佛，兇巴巴地對着空氣喊道：“請不要招惹我！我不會把身體給你的！請離開我的房間！”
翡翠玉佛是寧晚晚剛重生時沈曼荷見她一直做噩夢說胡話給她戴上的。
之後，寧晚晚就沒有再睡着，也沒有再聽到任何異樣的聲音。
她搖晃着腦袋，覺得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她覺得夢裏的聲音非常熟悉，但她并沒有聽過那個霸占她身體的冒牌貨的原聲。
自己可能只是又開始……做噩夢了。
除夕做的夢預示整年運程和吉兇，自己竟然夢到了鬼壓床……寧晚晚輕嘆一口氣，再度縮進被窩裏，心裏隐隐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直到四五點時，樓底再度響起了鞭炮聲，一晚上沒睡好的寧晚晚嗚咽地把頭埋進被窩裏。
大過年的，四五點就開始放鞭炮到底是鬧哪樣啊！
鞭炮聲一直響到了十點多，連續不斷被吵醒的寧晚晚頂着黑眼圈從被窩裏爬了起來。然後遇上了同樣頂着黑眼圈在吃早飯的陸雲晟。
寧晚晚委屈地訴苦道：“雲哥哥你是不是也沒睡好啊？一大早就放鞭炮真的太吵了！”
因為別的事情沒睡着的陸雲晟：“……嗯。”
寧晚晚接着打了一個哈氣，苦着臉道：“我還夢到鬼壓床了。”
寧景山聽聞後走近問：“怎麽又做噩夢了？不是已經好了一段時間嗎？”
陸雲晟豎起耳朵，轉頭望向寧晚晚：“你一直做噩夢？”
寧景山哭笑不得地說：“那段時間估計壓力大吧，做噩夢醒來哭得稀裏嘩啦的，還說一堆胡話，說自己太不孝了……”
“爸爸別說了……”不想自己在雲哥哥面前丢臉，寧晚晚急急地打斷爸爸的爆料，卻又聽到沈曼荷關心地問：“這次又做了什麽奇怪的噩夢？”
寧晚晚不是沒想過告訴父母自己重生的真相。但知道父母十有□□不會相信，她遲疑了一下，試探地開口道：“就是感覺身體被重重地壓着，喘不過氣來。然後夢見……身體被奪走了，沒辦法回到自己的身體……媽媽，我房間裏會不會有鬼啊……要不要請個大師驅驅鬼……？”
“小孩子家家的怎麽那麽迷信……”沈曼荷知道寧晚晚最近越來越迷信，揉揉她的小腦袋道，“鬼壓床都有科學解釋的，別亂想了。”
重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都經歷了的陸雲晟，當然也開始相信這個世上是存在鬼的。他覺得同樣重生的寧晚晚十有□□也會相信，所以才會被鬼壓床吓到。
他重生後也連續做了好幾晚的噩夢，是因為他有心結。那麽寧晚晚呢？
是因為前世作惡太多，所以重生後一直做噩夢然後開始怕黑怕鬼了嗎？她是真的在後悔，所以重生後才說自己太不孝了嗎……
陸雲晟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只差真相臨門一腳，但終究因為從來沒考慮過奪舍這方面，以及對寧晚晚所作所為的偏見心理，所以越想越歪，也離真相越來越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