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童話世界
敖欽帶孟谟到公司食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員工餐廳的公共區域已經熄燈打烊,只有小炒和飲品店還在營業,敖欽點了幾個小炒,又要了兩杯熱牛奶,兩人面對面坐在空無一人的餐廳裏吃了一頓夜宵。
小炒沒什麽特別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魚香茄子、糖醋裏脊、杭椒牛柳、宮保雞丁、西紅柿炒蛋……味道倒是還可以,只是每道菜都油汪汪的,敖欽夾了兩筷子就沒了胃口,可看着對面的小妖精鼓着腮幫子,小口小口吃得超香,時不時還享受地眯起眼睛,一臉幸福滿足的樣子,敖欽又感覺這些菜似乎也不是那麽難吃了,破天荒地就着油膩膩的小炒吃掉了一整碗米飯。
真的有點兒神奇。
孟谟看敖欽放下筷子,又把盤子裏的剩菜和盆裏的米飯都掃蕩幹淨了,這才滿足地摸了摸肚子,端起牛奶“咕咚咕咚”灌了進去,嘴唇上沾了一圈白。
敖欽盯着他的一圈牛奶胡子,感覺自己喉嚨有點兒發幹,連忙端起牛奶灌了一大口,又抽了張紙巾遞過去,一臉嫌棄道:“擦擦嘴。”
“喔,”孟谟擦了擦嘴,笑得一臉燦爛真誠,“謝謝你啊,敖總。”
他笑起來的時候,就好像滿天雲霞都飛到了他的眉梢眼角,小模樣說不出地勾人,敖欽禁不住再次被他的笑容吸住了目光,有點兒失了神,隔了兩秒才道:“不客氣。吃飽了?”
“嗯嗯嗯,”孟谟笑着點頭,“飽了。”
“飽了那就走吧。”
敖欽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看都沒看他一眼,就當先往門口走去——這小妖精,一定對他施了什麽邪術,明天就找鐘馗來看看!
孟谟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敖欽的背影,他剛才還一臉和顏悅色,怎麽一轉眼就又黑臉了?他們做總裁的是不是都這麽奇怪啊?
敖欽走了兩步,也意識到自己表現得不是很正常,他停下腳步,等孟谟跟上來了,才緩下語氣問:“晚上有地兒住嗎?”
“有,宿舍還能住。”他回去拿行李的時候,路绛說早上剛接到通知,他們十三強的房間都會一直保留到比賽結束。
“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孟谟眼神略微有些閃爍,他對敖欽笑了一下,臉頰上一邊一個小酒窩,“剛才吃太飽了,我自己走回去吧。順便消消食。”
敖欽也沒有勉強,自己開車走了。
反正公司離宿舍不遠,都是大路,人來人往的,肯定出不了什麽事兒。
孟谟沒有回宿舍。
目送着敖欽的車子離開之後,孟谟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緩緩吐出一口氣……在敖欽面前撒謊壓力真的太大了,幸好沒被識破。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避開攝像頭,輕手輕腳地順着安全通道摸上了樓。
——雖然他今天剛吃過一朵小噩夢,可是看敖欽的态度,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簽上約,正大光明地出入夢幻娛樂,今天這麽好的大快朵頤的機會,他可不想錯過。
夢幻魔方選秀比賽每周六晚上直播,今天剛好是周末,原本加班的員工就不多,又是晚上,整棟大樓裏都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樓道裏的應急燈發出幽幽的冷光,看起來頗有些陰森恐怖。
但孟谟卻一點兒都不覺得恐怖。
他在沒什麽人氣兒的樓梯間裏撞見了三個游魂兩個小鬼和一只地縛靈,其中一個小鬼看起來只有五六歲模樣,梳着兩只羊角辮,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孟谟覺得可愛,笑眯眯地和她打了個招呼:“小朋友,你好啊。”
小女鬼卻像是突然受驚了,尖叫了一聲飄蕩而去,一面飄一面哭喊道:“媽媽,有怪獸啊啊啊——它能看見我,好恐怖啊嗚嗚嗚——救命啊媽媽!”
孟谟:“……”
一般來講,人是看不穿他的原形的,只有心地純善的鬼和比他法力高強的神仙,才能看到他的原形——成年夢貘長得确實不怎麽賞心悅目,他的原形足有三米高兩米寬,長着大象一樣的鼻子、犀牛一樣的眼睛和老虎一樣的爪子,活像個四不像,看起來非常兇悍,和他人類的外形反差巨大。
可是一個照面就吓哭一只鬼什麽的……
孟谟摸了摸鼻子,還是感覺有點兒小心塞。
他之前已經暗戳戳觀察過了,夢幻娛樂的噩夢,主要集中在第十三層,想來這個地方應該是員工或者藝人宿舍,可是他在十三層來回逛了兩圈,別說一朵噩夢了,連個活人都沒有,不禁大失所望,皺着一張臉喪喪地在樓道裏蹲了一會兒,又開心起來,蹬蹬蹬上到頂樓天臺——夢幻娛樂公司大樓是這個城市最高的建築物之一,視野開闊,站在天臺上能俯瞰全城,假如有噩夢的話,也比較容易發現。
午夜十二點,城市尚未完全沉睡。
漆黑天幕上繁星點點,地面上萬家燈火璀璨,在天空與大地之間,漂浮着一片片、一朵朵五顏六色的光霧。
玫紅的、明黃的、淡粉的、淺橙的、藤蘿紫的、湖綠的、冰藍的、咖啡色的……濃的淡的、深的淺的,散發着淡淡的熒光,像是夜空中漂浮着的一朵朵小小的彩虹雲,在漆黑夜幕中彙成一片光的海洋,将整個城市的夜空輝映成一片流光溢彩,美得像動畫片裏的童話世界一樣。
——這是只有夢貘才能看到的世界。
這些帶着熒光的彩虹雲,都是夢。
在夢貘眼裏,所有的夢都是有顏色、有味道的。
玫紅色的是玫瑰味兒的美夢,明黃色的是菊花味兒的春夢,淡粉色的是桃花味兒的暖夢,淺橙色的是棒棒糖味兒的甜夢……只可惜這些美夢雖然味道好聞,但都是些填不飽肚子的小玩意兒,中看不中用。
只有噩夢才好吃又管飽。
噩夢大部分都是深色的,比如說淺褐色呀、深褐色呀、暗青色呀、血紅色呀、墨黑色呀……孟谟趴在天臺的欄杆上往下看,目光四處逡巡,可夜晚的夢實在是太多了,擠擠挨挨、重重疊疊,想要從無數的美夢和尋常的夢裏挑出一朵噩夢來,實在是太難了。
他趴在欄杆上看了一晚上,一直到拂曉時分,才瞅見公司樓下的窗口裏飄出一朵暗青色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