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鐵頭功
更新時間2015-4-28 18:56:29 字數:2952
一夜夢夢醒醒。
不知是夜裏的什麽時候,從窗戶看去還能看到天邊的一彎月。我從上官手裏輕輕抽出手來,看着他安靜的睡顏,忽然手足無措。
這個傻瓜,我做噩夢,他就陪着我,我天天做噩夢,他就真的天天陪着我嗎?點點笑意在嘴角蔓延,還未到腮邊便止了。
如果時間能倒流,回到在将軍府他得勝還朝的初見,回到避暑別苑那一大片荷塘的相望,回到他和八爺兵戎相見的時候,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嫁給他。可是,如今……
記憶殘損之後和上官第一次相見,難怪他會說,忘掉一切也不是沒有好處。比起想起來,我寧可什麽都不記得。
我坐起來,穿衣的時候又看到自己身上一條條猙獰難看的粉色傷疤爬在皮膚上,心下一片黯然。
把他扶到床上去睡,仔細地蓋了被子,掖了被角。呆呆地看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四五月份的夜雖算不上涼如水,卻也寒浸浸的。白色的月光撒了一地的銀白,清冷的樣子更增涼意。
我抱着膝坐在客棧院子的臺階上,瞧着院子裏黑黢黢的不知名的植物,心裏慢慢回憶着這兩日的種種。
如果,我不是唐奕煙,是蘇兒,他不是四爺,是上官,那該多好。其實,上官是天宇的國姓,我早就應該察覺了。只可惜,記憶殘損以後頭一直昏沌沌的,到現在才發覺。
那現在,我該怎麽辦?照這樣走下去,真的回天宇嗎?
難道讓一國的皇帝娶一個滿身鞭痕又不能生育的女人嗎?他值得更好的。手滑到小腹,我苦笑。
身後腳步聲響,四爺把衣服搭在我的肩頭:“晚間風涼。”
我偏頭嗅着紫衣上熟悉的味道,眼淚一下滑進衣服間消失不見了。
他在我身邊坐下:“身上的鞭痕明日找個大夫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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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停留在小腹上的手攥成了拳,站起身:“多謝上官公子,不過我覺得不必了。”
轉頭走進客棧,回頭看他,他的後背挺直,和月光下的影子相顧成雙。
慢慢踱回屋子,心亂如麻。我該怎麽辦?再一次逃開嗎?閉着眼睛,躺在方才四爺躺過的地方,蓋上他蓋過的被子,自嘲,不管我逃到哪,也是逃了身逃不開心。既然如此,就讓我在有你的地方再過幾天,再過幾天。
進入天宇邊界,我們一行人在客棧休息。天陰得厲害,看來今天是趕不了路了。我身上的傷疤可能是天氣的原因,隐隐作痛。自己在屋子裏忍了一會兒實在難熬便走出去轉轉。我熟門熟路的找到四爺的房間,又一次看到他在寫信。這幾天他都不知道寫了多少封信了,每次都是苦大仇深眉頭緊鎖的樣子。
“皇帝真的都是日理萬機的嗎?那豈不是累死了。”我笑着坐到桌前。
對于我的調侃,他抿着嘴,緊張起來:“你記起了什麽嗎?”
我面色一僵,轉而整個人垮下來,有氣無力地搖搖頭。
他見我哀怨的樣子不急反笑,剛才的緊張一掃而空,拉起我的手臂:“我們去看看這個城鎮裏有沒有知名的大夫。”
我默默抽回手,揉着手臂上作痛的傷疤。
我看着他挺拔的紫色後背,頓了頓,還是跟了出去。
這裏是天宇的一個小鎮,街上也是十分熱鬧繁華。兩旁攤位上的東西琳琅滿目,色彩鮮豔的風筝、稀奇古怪的鬼臉還有各種油炸小吃、面食……
一會兒轉到這個小攤,一會兒跑到玉飾小店,不知不覺就搜羅了一大堆東西。我兩手悠閑地背在身後,轉頭瞧瞧快被包裹埋了的四爺,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眼角瞥到剛剛經過的醫館,舒了一口氣。
四爺追上我:“我們先去瞧瞧大夫吧,等會兒看完了,随便你買什麽我都陪着你。”
我擺弄玉簪的手一停,狀似漫不經心地道:“你不是說,我記不起來也挺好的嗎?”
他把包裹一股腦放在賣玉簪的小攤位上,長出一口氣:“是,我是說過。可是,大夫還是要去瞧的,從山坡上滾下來,難免可能會傷到其他地方。再說身上的傷疤也要處理……”
我丢下簪子,朝前走:“我不會去看的,要去你去。”
上官在身後一陣叮叮當當抱着一堆東西跑過來,他紫色的華貴衣衫稱着那些廉價的盒子尤為刺眼。
莫名地胸悶起來,提起裙擺胡亂朝前跑去。
直跑到鎮上的河邊才停了下來,坐在一旁的石頭上喘着氣。跑的過程中衣衫有些淩亂,袖口朝上移了些許,露出已經痊愈的白色傷疤來。
我摸着那突起的疤痕,眼睛有些濕。
身後腳步聲響起,我忙把袖子朝下拽了拽,眨了眨眼睛讓那一點點還沒成型的淚退回去。
黃碧色的竹筒中熱熱的花茶香氣散開來,骨節分明的手把它遞到我面前。我呆呆地任花茶的香氣繞過鼻尖吻上頭發,看着他袖口上的紫色雲紋。
“我們回去吧。”我站起身,背對着他。
他拿着那杯花茶愣在了身後。
我在前面慢慢走着,上官跟在我身後。他沒有追上來,也沒有走掉。
他這個大傻瓜,我對他這麽冷淡,他不會離開我嗎?這樣我就不會難以割舍,也不會內心還存着希冀了……
我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這幾日的反複思量讓我疲累不堪。迎頭沒注意一下撞上一人,頭一下暈乎起來,在我昏過去之前,我還掙紮着想了想他是練過鐵頭功還是金鐘罩或者鐵布衫……
我醒來之後,躺在床上開始思考這是不是個圈套。怎麽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撞了人,現在還莫名其妙地待在這裏看着一個莫名其妙跳來跳去的白色人影?
白影跳到左,我眼珠轉到左。
白影跳到右,我眼珠轉到右。
白影跳到……白影跳到……白影跳到……
我感覺自己馬上要再一次暈過去的時候,白影跳到了床前。
我瞪大眼珠,脫口而出:“師伯?!!!”
眼前這個跳來跳去,胡子一大把的怪老頭可不正是師伯?
師伯頗為自豪地摸着已經重新長出來的胡子,聽見我的聲音挑了挑眉:“嗯?怎麽回事?那個紫衣小子不是說你什麽都不記得了麽?還記得我是你師伯?有趣,有趣!”
“不過,我不就輕輕撞了你一下,你怎麽暈過去了?”
輕輕撞了一下?我想想師伯高超的武藝,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小心朝四周看了看,幸好屋子裏只有我和師伯兩個人,四爺不在。
師伯眼睛眯起來,本來就一條縫的眼睛更看不見了,得意洋洋道:“這麽快就醒了,還恢複了記憶,難道是我高超的醫術起了作用?”
師伯醫了我?我唬了一跳,趕緊查看自己有什麽異樣,萬一這老頭把我當好玩的試驗品……
師伯看我捏捏手臂,摸摸腿,試試額頭溫度,測測視力……我鼓搗了好長一會兒,擡頭看見師伯悠悠地坐在椅子上,不,是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品着茶,淡淡道:“其實,我還沒開始醫。”
我正在測脈搏的手差點掐到自己,瞪起兩只眼睛瞧着他。
師伯被我瞧的有些不自在,把身子調轉過去,上半身趴在椅子背上,背對着我:“眼珠子大就不要瞪了,吓到我老頭子了。”
師伯狠狠咂了一口茶,道:“我給你把了脈,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雖然你爹和你師伯我,我們的師父醫術高明,但是我們兩個都是學師父的武藝的,基本上沒學過什麽醫術……不,不,你爹是一點都沒有學,老頭子我還是學了點兒的。除了胡子和武藝以外,這一點也是比你爹爹強……”
我無奈接口道:“師伯你不會是為了和別人賭你比我爹爹強才去學醫的吧?”
師伯淩空一個轉身,連人帶椅子一下轉過來,吹了吹胡子,氣道:“才不是!當初和師弟打賭的時候,為了猜出師弟老婆肚子裏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這方面的醫術跟師父還是學了……學了很多,對,很多。”
我重新閉上眼睛,整個人朝裏面翻了個身:“噢。我信了,你學了很多,很多。你好厲害……”
師伯跳過來,把我整個人從床上提了起來。可憐的我被裹在被子裏,手腳都不能動彈,瞪着兩只眼睛瞧着他。師伯似乎很滿意現在的局勢,笑道:“你還別不信,我老人家的記憶還是不錯的。現在想想還能想起之前學的醫術。剛才把完脈,跳來跳去的影響了我老頭子思考。”
“不信你聽我分析分析。嗯……剛才你的脈象……額……噢,對,脈象沉弦。嗯,對,沉弦。而且屬于比較嚴重的。女子沉弦是……是不孕之象!不孕?”
門外啪地一聲,什麽東西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