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後
更新時間2015-3-12 12:56:45 字數:4123
皺着眉想了想,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心中氣惱,也沒有理他。
次日清晨,梳洗完畢想出去透透氣,打開屋門卻發現兩旁站了四名侍衛,左右看看,處處都見巡邏走動的侍衛。我有些摸不着頭腦,難道是昨日相談不歡,臨時決定不讓我做貴賓去觀禮改成做通緝犯去觀天牢了?
心中升起一股悶氣,把門關緊折回屋來。坐在軟毯上,擡頭看見墨雨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一動:“墨雨,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墨雨一驚,面頰蒼白起來,擺着手:“沒有,沒有,奴婢哪裏敢瞞着小姐。”
我抓住她亂搖的手,肅起臉來:“其實,昨日我和羅培談了很久,我都知道了。”
“知,知道了?”墨雨的臉越發白。她一個小丫頭單純得很,我見她的樣子以為她是怕我因為瞞着我的緣故責罰她,安慰道:“我不會罰你的……”
我的話還沒說完,墨雨便跪了下去,一下一下地磕頭,哭道:“小姐,小姐,你罰我吧,你罰我吧。墨竹的死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看好她。四爺府上的大火實在是太大了,那麽多煙,那麽熱,墨竹肯定很難受,她肯定很難受……嗚,嗚,小姐……”
嗡地一下,大腦裏空白一片。墨雨的哭聲一陣一陣地擠進我的腦子裏,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我從來不知道,墨雨瞞着我的竟然是這個,而那個嬌俏的女孩子,日日想着怎麽讓她的小姐高興的小丫頭就這麽葬身火海了?而那場火,只是八爺和四爺之間戰争的一個小插曲罷了,甚至深究的話連一個小音符都算不上。可是就這樣帶走了陪在我身邊的墨竹。糾在這一場內鬥之中的人何其多,自古戰争沙場染血,白骨累累,從來不缺孤魂野鬼。
良久,我啞聲道:“她被埋在哪了?我要去看她。”
墨雨抹幹了淚,道:“皇上特賜,讓将軍收了墨竹做義女,埋在了唐家祖墳。”
死後榮寵,倒還不如讓她活生生的。我蹙了蹙眉,想起古人似乎是比較在乎這個的,一時竟說不出話。
墨雨跪在地上良久,忽然一顆頭又重重地磕了下去:“小姐,恕奴婢不忠。奴婢想離開小姐。”
我一愣,她的臉上忽然忸怩出一絲紅暈:“奴婢和白家二公子商定好要進行婚嫁了。奴婢本想多服侍小姐幾年,可是白家老爺子似乎是病重了,等不得了。再加上,墨竹的緣故,奴婢心中總覺有愧,最近實在不能一心服侍小姐。奴婢想過幾年再服侍小姐也是一樣的……”
我趕緊扶她起來:“傻丫頭,你嫁人是喜事,怎麽讓你說得這麽糾結苦楚。可是,白二公子對你不好?”
“不是,不是。”她急得趕緊擺手:“他對我很好,只是他本是小姐的,如今小姐成了四皇妃,奴婢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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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過她的手,讓她随我坐在一處,柔聲道:“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他,若你能伴他左右,最好不過。墨竹,她也會為你高興的。”四手緊握,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溫度,命運颠沛,死生亦是一瞬,抓緊時間去做想做的事才不枉此生。想必,墨雨也是悟到了這一層。可是,世上諸多事,有的事以一己之力可達成,有的事,杯水車薪這幾個字都表達不了其中的無能為力。
晚間,和墨雨相擁而卧。輪船撥浪前行,一路朝向天宇皇城。水聲使夜晚顯得尤為靜谧,睜開眼也是一團漆黑。思慮良久誰的勝算更大一些,忽然想法一轉,八爺和四爺遲早要一戰,天宇、天穹和高奕三國也免不了一番動蕩。既然古時候都有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之說,我一個懷了孕的女子操什麽心呢?
雖然四爺現在不知在何處,但我不是一個人。手向下滑到肚子上,面色柔和起來,輕聲道:“爹爹正在為天下而奔忙,娘親就為你一個奔忙好了。也不是奔忙,把你守好了,也就是了。待将來看看,是爹爹厲害還是娘親厲害。”想通了,摸摸胸前四爺的書信,便欣然睡去。
随後的幾日,羅培更加謹慎。連吃喝補給都是另撥了幾條小船去附近岸上采辦,大船絕對不透露蹤跡。我也一笑置之。水路連行了半月,我開始出現嘔吐的症狀。剛開始還是偶爾吐一次,後來則變成了偶爾不吐一次。羅培的臉色也被我吐得越來越難看。我又吐完一次熟練地漱了漱口,看着羅培慘不忍睹的表情,忖度,難不成我編得暈船的瞎話被他識破了?可是,我并沒有召見禦醫啊。還沒想清楚,又是一陣翻天覆地地嘔吐,吐完了之前想的啥我都想不起來了。只聽見羅培走出去,吩咐人:“把船開快點,争取明日一早到皇城。”
我在心裏默默鄙視了他一下,果然是個記仇的人,半月前相談不歡到現在還在恨我?我都“暈船”了,應該慢點開吧?
晚間的時候,雖然全身有點酸痛,但是嘔吐卻莫名其妙地好了。可能暈船還是和懷孕有着一定的差距。
次日到得皇城一路馬不停蹄地朝皇宮奔去。墨雨則被羅培送到了白府。我在馬車上抽空掀開簾子看了看,這條通往皇城的主路上竟然鋪上了寬大厚實的紅毯,怪不得一路都沒聽見馬蹄聲。四周的屋檐樓宇上栓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金漆燈籠,燈籠底下卻不是普通的穗子,是一串一串的紅色鈴铛,風一吹便玲玲作響,襯着燈籠後大紅色的綢子煞是好聽好看。
我木着的腦袋才反應過來,原來今日是封後的正日子。怪不得一路行得這麽急。
進得皇宮,羅培便急匆匆地走了,想是去回禀了。把我一個人丢給一群太監宮女。那群太監宮女神色怪異的很,似是鄙夷又似是恐懼,一路戰戰兢兢地把我送到一間小屋,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後一人一使力便把我推了進去。
“喂!喂!怎麽回事?”拍了兩下門,門竟然鎖上了。
外面一個小太監哭喪着道:“四皇妃,不,不,皇後娘娘,你就可憐可憐奴才們吧。王公公把讓您穿嫁衣這差事交給了我們,我們也無法呀。蘇夢姑姑還在王公公那裏拘着,說是等您穿好了嫁衣在臨鳳臺前自然能見。娘娘,這可不是我們的錯,您可不能記恨我們吶……”
我的腦子一暈,貼着門坐在地上,後面他說了什麽我已經聽不清了,腦海裏只剩下了四個字:皇後娘娘。
一轉頭,便看見大紅色的嫁衣挂在一旁。秀在其上的火鳳凰真真如一團火要燒起來,那七彩的顏色一下刺痛了我的眼睛。第一次真正穿嫁衣是在和四爺大婚的時候。雖然之前在黑龍寨和杜景也就是高奕皇甫景也真真假假地拜過一次天地,可那次倉促間穿的只是一條紅裙罷了,我自己沒做得真,也沒多少感觸。而現在,這件華美莊重珠玉鳳凰點綴其上,他人做夢都夢不到的瑰麗嫁衣就擺在我面前,我心裏竟然沒有一絲欣喜,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流淌其中,讓我悶得透不過氣。
八爺,我已經把對你的情封好了,打算這輩子再也不打開了。你這又是何苦呢?繡着火鳳凰的嫁衣,只有皇後能用。你竟給了我皇後至尊。我苦笑,八爺,你終是不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麽。
當日要嫁四爺之前試穿嫁衣的時候,蘇夢曾說:“聽說皇後的嫁衣上繡的是火鳳凰,皇妃的嫁衣都是繡了青鸾鳥。果然如此。今日托姐姐的福,倒是看到了。”想及此處,無奈并且無語地發現,上次蘇夢托我的福見到了皇妃的嫁衣,這次蘇夢又托我的福,看到了皇後的嫁衣。現在她是好好地被拘在一處,若我不穿嫁衣,便又是另一幅光景了吧?邊想邊慢慢一層層套上衣衫外面再罩上拖地長裙,穿嫁衣我倒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随意挽起烏發,拿起一旁的玉釵插在頭上。門外的鎖早已打開,我推開門,換上一副清冷模樣,初生朝陽的紅光灑在我的臉上,兩旁太監宮女已經跪了滿地:“賀皇後娘娘如朝日初生!”
我漫不經心的摸了摸袖口,一件衣服而已,穿了也不代表什麽。只是他們口中的稱呼應該改一改了。我望着前方,冷下聲音:“誰允許你們喊‘皇後娘娘’的?以後,誰再喊,殺無赦!”
我還是裝不來太狠的模樣,頓了頓就趕緊跑了。只是跪着的這一群宮女太監抖抖索索的還是沒敢起來。
幸好之前在皇宮做事對這片地界稍微熟悉點,雖然沒有太監宮女相陪再加上我是個路癡的不利條件下,我還是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臨鳳臺。
到臨鳳臺前站定,八爺一身龍袍靜靜站在封後高臺上遠遠望着我。金黃色的龍袍在陽光下分外清晰,他微微笑着,高高在上,極盡一個皇帝的威嚴。許久沒見他,如今猛然一見讓我恍惚起來,這還是不是他?那個溫潤的陪我編花環的男子,陪我看星星的男子,終于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模樣。而皇城外流傳頗廣的傳說,弑父繼位,暴戾狠辣,開始沖擊着我的神經。之前,我還懷抱着一些希望,覺得就算他把我封作皇後,我和他相安無事在宮裏平靜生活,四爺總會來救我。可是如今此情此景,我卻有幾分懼怕了。
臨鳳臺很高,我一步一步拾級而上,他離我越來越近,而我的心越來越冷。長長的裙擺拖在身後的紅毯上,發出簌簌的聲音。兩旁來觀禮衆大臣一臉嚴肅,爹爹卻不在其中,而排列而站的嫔妃們,雙眼恨不得在我的火紅的嫁衣上燒出幾個洞來。八爺原來的正妻身着貴妃的衣飾,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只是發愣地瞧着我的發髻。
我忖了片刻,方反應過來,剛才我随意插在頭上的玉釵想必就是先皇賜給八皇妃的玉飾。心中流過一種莫名的情緒,我雖是先做了四皇妃卻還沒看到過先皇賜于四皇妃的玉指環,而神秘的将來九皇妃的玉镯更是求而不得。
登上臨鳳臺,果然在臨鳳臺對面瞧見了跪在地上,雙手被縛的蘇夢。距離太遠看不清她的神色,不過看起來并沒有受太大的苦,我才放了心。八爺順着我的目光一看,溫言道:“我本意也不想如此。可是你實在太倔了。不過你放心,她無事。”
他的語氣好像我從未從他身邊離開過,也未發生什麽事,一如那年那日那般甜蜜光景。
我沉默着,他想忘就忘,我卻不能。可能我這個人天生記憶力太好,做人偏又太較真兒,發生過的這些事情要麽永久塵封,從此相忘江湖,要麽就坦坦蕩蕩地恨下去,怨下去,即便有一日看開了,我也始終做不到平和處之。一旦碰到八爺,見到他,當年的事情哪怕塵封在哪個角落了也能瞬間拔起,波動心湖,平添一絲尴尬。
“你走了之後,我每日都如此站着,想一直望到你歸來。”他似乎很是愉悅,并沒有發覺我撫着肚子默不作聲。
八爺揮手,讓一旁的奴才宣讀封後的旨意。華麗的辭藻清越流暢地在臨鳳臺上回響,我卻一個字都沒有聽見。這麽大的一番動靜,四爺肯定立時就知道了,雖說八爺對外宣稱是封唐善德将軍的侄女為後,可是皇親貴族都知我的爹爹從哪裏能憑空多個侄女呢。四爺這下醋壇子可是要淹沒九州了。我的臉上現出一絲笑意,突然手一緊,我一怔,八爺正拉着我欲下臺。臺下嗡嗡聲頓起,臺上那個小太監一臉震驚地望着我,我瞧瞧他手中早已收好的聖旨,才想起來,貌似我還沒有謝恩。
我甩脫八爺的手,半點遲疑都沒有就跪了下去,聲音平靜無波:“謝主隆恩。”
八爺欲扶的手僵在了半空,終于直起身來道:“皇後,平身吧。日後,不必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