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選秀
更新時間2014-11-29 21:22:54 字數：5236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天是出征高奕國的四皇子凱旋回城的日子。唉，正好被我撞了個正着。那個籃球被我鎖在了箱子裏，再也不敢玩了。
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今日是選秀的正日子，天剛剛泛出青白色就有人通知準備着了。
坐在馬車裏，聽着車輪辘辘地向着皇宮駛去。外面天色還是暗的，車馬搖晃中我想來兩月前的那個十二皇子，如果他真的來選妃，我該怎麽辦呢。爹爹的意思又是什麽？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的玉佩。
按例丫頭們是不準進宮門的，于是我就一個人緩緩地走進了這一眼望不盡的紅牆金瓦中。擡頭，大氣磅礴的建築讓我頓感渺小，一排叫不出名字的鳥自由灑脫地展翅高飛，比起它們我卻是孤零零的了。天家果然是天家，一個将軍的長女進得宮中也只有形單影只的份，除了王者，這裏所有人都沒有不同，或許在他們眼裏本來就沒有什麽不同。腳踏在宮中的青石路上，剛才微微緊張的心竟然踏實下來了。
見到秀女們我才知道什麽叫聰明反被聰明誤，一群姹紫嫣紅中我一身月白色的裙子竟是分外顯眼，那淡淡的妝容在別人眼裏恐怕已經是刻意的成分多了。懶得多想，随着秀女們領了牌子，随意瞟了一眼10號。果然是将軍的女兒，位次如此高。
旁邊一個小太監尖細着嗓子叫喊：“200號以內站在左面一隊，200以外站在右面一隊。”我望了望這一片的桃紅柳綠，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這選秀的大陣仗吓了一吓。剛想挪到左邊一隊，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我微蹙着眉，再找那個撞我的人已經不見了。我四下望了望，這是怎麽回事？
旁邊一個穿蔥綠色宮衫的女子輕輕扯了扯我的袖子，拿着一個牌子，笑着說：“這個可是姐姐的？”我這才發現我的宮牌不見了。忙道了謝，拿過來，站到左邊一隊。身後一個穿桃紅色衫子的美人卻笑起來：“呦，姐姐，撞一下傻了不成？200號以內的才站到左隊呢！”
“我是……”嗯？我低頭一看牌子，230號？我瞥了一眼蔥綠衫子手中的牌子：43。難道我的牌子蒸發了？
只好慢慢挪去了右隊，有人在做手腳，爹爹？十二皇子？甚至白家？這樣想着，心裏卻沒在意，我本來的打算就是在宮中做一名女官，這樣倒是更幫了我。
左邊一隊是先去殿前挑選的，于是我便閑閑地等在殿外望着牆角開的正盛的迎春花發呆。“花開得如此繁盛，在宮裏迎春花也非迎春了，還挂着這個名字倒是能惹想迎春的人一笑。”我喃喃道。
耳邊響起一道清潤的男子聲音：“這樣的見解倒是新鮮。你還沒入宮，怎麽倒先傷感起來。”
我一回頭便見到一位面容冷峻，一身銀色衣袍兩道劍眉氣勢奪人的男子站在距我幾步之遙的地方。旁邊是一個如玉般的男子，穿着很是貴氣。估計是兩位皇子。我福了福身，旁邊的那個男子見到我愣了一愣，随即笑道：“你的眼睛……很漂亮。”他還想說些什麽，身旁的奴才提醒道：“爺，萬歲爺怕是等急了。”
旁邊那個銀色衣袍又掃了我兩眼：“終究是要被圈起來的。”說罷，兩人匆匆地走了。我嘟了嘟嘴，卻沒有話反駁他。
這下身邊的秀女們橫一眼豎一眼地打量起我來，有幾個還竊竊私語的。我假裝沒看見她們，凝神望着天，一片片的雲朵都快讓我看出花來了。
等待的時候時間分外漫長，就像生日時吃的長壽面，一坨團在碗裏看不見頭看不見尾。終于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太陽都快慢慢爬到頭頂了。這時，才聽到內侍監喊我的名字。略一整衣衫，便随其餘三個秀女進殿去了。
Advertisement
殿內光線剛好，爐內燃着龍誕香，一縷縷升騰起來的細細白煙給肅穆的大殿增添了幾分柔和。大殿正中高高坐着一身明黃色的皇帝，旁邊着一襲暗紅色宮裝的應該就是皇後了。我按着規矩低頭看着腳尖，略微能看到皇上繡着金龍的袍角。大殿兩側坐着諸位王爺皇子們。
“河湖制造徐立之女徐月清，年17。”念到名字的秀女上前一步，向帝後和王爺們請安。“你們倒是看着選一選，前200個我已經選罷了。如今這200個是供你們挑選的。剛才就老三、老七還有老十每人挑了一個。剩下的皇子們呢？”皇帝的聲音很和藹，只不過停頓中透露出來了些許疲憊。周圍的皇子們應了一聲，打量起徐月清來。其中有幾個人倒打量起我來。過了一會兒還沒有人說話，那小太監似乎搖了搖頭“賞宮花，屏退。”
“月嶺知府孟庭玉之女孟雪，年15。”“嗯，可識字？”皇上問道。“識字不多，勉強可以。”少女的聲音很是溫婉。“女子學問不須有多高，你識字已經很不錯了。樣貌很是端正，前幾日宜妃還跟我說想給五皇子納個側妃，皇上您看……”我低着頭看不清皇後的神色，這樣幾句話便決定了一個女子一生的幸福，一種悲涼之感油然而生。
“嗯，那便賜給老五做側皇妃。”
我偷眼看看那個有此“好運”的秀女，見她臉色雪白，雙袖微微顫抖着謝恩。我在心裏嘆了口氣，一種淡淡的悲涼襲上心頭，又說不清到底是什麽。
我正愣愣地出神，忽然被那尖細的嗓音刺了一驚“唐善德将軍之女唐奕煙，年16。”我忙上前一步請安，道：“民女唐奕煙給皇上皇後請安，給諸位皇子請安，願皇上皇後萬福金安，諸位皇子千歲吉祥。”
“免！你倒是膽子大，敢在金銮殿走神，真不愧将門出虎女！”我吓了一跳，發現殿中的人目光都聚在我身上，忙将頭低的更低了。
“本宮正想着唐将軍的女兒怎麽未在禦選之列，沒想到卻在這裏，想是分牌子的那幫子奴才弄錯了。”
“無妨，擡起頭來讓朕的皇兒們瞧瞧。”
我緩緩地擡頭，斂着眸子，眼神落在我前面的四塊方磚上，不敢看別處。這時殿內很是寂靜，突然“叮！”地一聲響，把衆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我也微微側頭看過去，只見一個面目清俊的男子端坐在席間，好像連呼吸都忘了一般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席桌上倒了的茶杯想必是剛才那聲的來源。旁邊那桌上赫然便是剛才在殿外站在那男子旁邊的人，此刻他瞟了一眼翻倒在桌的茶杯又把視線放在我身上，一臉的戲谑。我偷偷地瞪了他一眼，他倒扯起嘴角笑了起來。那銀白衣的男子與八皇子膳桌隔了兩個位子，靜靜地打量着我，我與他的眼神一觸，心莫名地慌起來，忙低下頭去。
我正等着被屏退呢，一道有些熟悉的男聲響了起來：“想必八哥與小弟一樣也被唐大小姐的姿容所吸引，這才失手打翻了茶杯吧？不過，小弟可要搶先一步了。皇阿瑪，兒臣想……”是他，十二皇子？
我依舊低着頭，身形一動不動，可是心裏卻一下一下地打起了鼓，他的話還未說完，剛才還愣着的那個“茶杯男”已經神色如常地站了起來：“十二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十二弟也知唐姑娘姿容非凡，這個‘搶先’便有些說不過去吧？”
“八哥，你已經有妻室了，這……”十二皇子年紀稍輕，已然焦急起來。“行了！為了一個女子，兄弟之間便争執起來，哪有兄友弟恭的樣子！”皇上果然怒了。
我忙跪倒在地，心裏是淚流滿面，恨不得燒香拜佛期盼被屏退的我竟然會遇上這樣的選秀。沉吟了一下，努力使聲音聽起來穩重大方：“皇上息怒，民女能得兩位皇子青眼已十分有幸，但民女并無奢望。兩位皇子為此争吵雖不是民女所願，但卻因民女而起，民女惶恐，任皇上處置。”
偷眼看皇上，見皇上的臉色有所緩和。畢竟是将軍的女兒，再說的如此懇切，就算是責罰也不會太重吧？
八皇子旁邊的那個男子站起身來，朝着我勾了勾嘴角：“皇阿瑪，您才叫我們選一選，八哥和十二弟就急着遵從了您的旨意，這唐家姑娘姿容秀麗，若不是八哥他們說的快，兒臣怕是也要插上一句呢！”
“哈哈，老九啊老九！”一聽皇上爽朗的笑聲我才輕輕籲了口氣。九皇子？那個镯子就在他手上？一時間有些激動。
“嗯，沒想到唐将軍竟然生出個這麽招人喜歡的丫頭，既然如此就先把賜婚的事放一放，朕的乾清宮倒是缺一個女官，你就先擔着吧。”皇上的聲音又溫和起來。
“多謝皇上。”我的額頭碰上冰冷的地面時，才發覺額頭上不知什麽時候沁出了汗珠。
回到将軍府簡單整理了平日慣用的東西便回了宮。對我來說陌生的将軍府并沒有給我太多的眷戀，倒是母親哭紅的眼睛讓我有些難舍。而父親的臉色卻有些難看。幾次想問問父親把我送入宮的原因，父親卻一直岔開話題，只是叮囑我在宮內要萬事小心。如此，我只好作罷。
在乾清宮學了三個月的宮女禮儀和泡茶技巧。皇家的茶果然是講究的，從茶葉種類到水溫控制每一步都要細細地記下來，錯一點茶的味道便不同了。泡茶倒不是最難為我的，最難為我的是宮裏的路，這左一個什麽門又一個什麽閣，都快愁死我了。幸好我是禦前宮女不用去**走動，不然我估計好好的一個皇宮能被我繞成迷宮。
一起跟我在一個嬷嬷下學規矩的還有兩個小丫頭，蘇影、蘇夢。到了宮裏，穿越回去的念頭漸漸淡了下來，不當值的時候用我蹩腳得針法繡個帕子或是在院子裏陽光下泡一壺茶，日子過得也悠閑惬意。
這天，我端着已經晾好的茶向政清殿走去，正碰上她們兩個小丫頭走出來，邊說邊笑。我随口問道：“蘇影，說什麽呢？”
“煙姐姐，你還不知道吧？天穹國的二王子要來朝了。”
“跟我們有什麽相幹？瞧把你們樂的，難不成這二王子是個美男子？”我打趣道。
“正是呢！姐姐。”
“噢，怪不得……”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給四爺、九爺請安，四爺、九爺吉祥。”蘇影和蘇夢兩個丫頭突然斂了笑，齊刷刷地向我身後福身。
我忙轉過身，一下撞進一雙黑漆的眸子裏，我還沒來得及請安，就聽見九皇子在一旁笑：“你這麽喜歡美男子也沒見你當初從八哥、十二弟中挑一個俊俏的嫁了。”我側頭瞪了他一眼，這才福身：“四爺、九爺吉祥。”
“嗯。”四皇子淡淡地應了一聲，掃了我一眼。經過“籃球”事件和選秀的插曲，我每次見他總感覺有點別扭。
“奴婢還要奉茶，容奴婢先告退。”
“去吧。”九爺還要說什麽，瞧了我一眼手中的茶便放我走了。
奉完茶在我的小院子裏坐着，院中的桃樹此時正紅紅粉粉地開了一樹。陽光打在花瓣上迷離的感覺倒別有一番風韻。我正眯着眼睛曬着太陽，突然感覺一片陰涼。睜開眼睛一看是九爺似笑非笑的眼睛。四爺已經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我忙起身想請安，九爺一伸手：“免了，我來是要告訴你個事，十二弟要大婚了。”
“噢。”我站在一旁，不明白他幹嘛告訴我這個。
“噢？你倒淡定。”九爺有些詫異，眼睛偷瞥一眼旁邊的四皇子，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十二爺大婚，是好事。改天奴婢再當面道喜。”皇上在三個月前的選秀中為十二爺挑了一位蘇州知府的女兒做皇妃這個是宮裏都知道的呀。
“那東西沒在你這？”四爺皺了皺眉。
“什麽東西？”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父皇為每一個成年的皇子都特制了一樣玉飾作為将來大皇妃的标志。我的是一個玉镯，四哥的是一只玉指環，而十二弟的是……”九皇子說着，我突然想起來，“是玉佩？”
“真的在你這兒？！”九皇子一挑眉毛。
“我也不想它在我這兒。”想起那天晚上贈玉佩，不，是塞玉佩，我的臉騰得紅了。“不想要你還收下？”九爺看着我從屋裏翻出來的玉佩，并沒有伸手去拿。
“勞九爺幫奴婢給十二爺帶回去吧！”
“不行，不行，”九爺向後退了兩步，“淑妃娘娘為了這個和十二弟生了好大的氣，十二弟怎麽也不說玉佩給了誰。我要是貿然帶回去十二弟非吃了我不可。”
“那我帶回去吧。”溫潤如水的聲音，八皇子不知什麽時候進了我的院子。我福了福身。交給他就不擔心十二皇子吃了他嗎？我看着八皇子，他也看着我，眼波溫柔。我忙移開視線，九皇子笑笑：“交給八哥你就不用擔心了，十二弟最聽八哥的了。”
九皇子轉頭看了一眼四皇子，四皇子便起身面無波瀾地和九皇子走了。看看八爺，發現他依舊打量着我，我突然不自在起來只好低着頭看着他的袍角。四周靜悄悄的，八皇子笑起來：“就這麽怕我？怕我給你娶走？”
想起殿內他怪怪的反應和九爺殿外的話，有個想法在我腦內一閃而過，快得我都沒有抓住那是什麽。我這時膽子倒大起來，“奴婢不怕，八爺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
他突然朝我走近了一步，本來我與他就三四步的距離，這一靠近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還說不怕我？”
我沒有話反駁他，只好拿起玉佩：“給你，正事兒。”
他拿起玉佩，看看我：“美目盼兮。”說完便走了。
“……”
次日清晨梳洗時，對着鏡子反複瞧着自己的這雙眼睛，待發覺便覺得自己好笑，果然是女的，別人随便誇誇容貌就高興得什麽似的。
心情還不錯地走進殿內當值，卻發現養心殿內的氣壓低得讓人呼吸不暢。我忙擡頭看看大太監劉喜，劉喜一個勁地向我使眼色。我偷眼看了一下皇上低沉的臉色，便輕手輕腳地随劉喜出去了。劉喜與我父親十分交好，所以他在宮裏明裏暗裏得很是照顧我。
劉喜一臉地愁容，壓低了嗓子：“奕煙，萬歲爺因為十二爺的事正生氣呢，連早膳也沒吃。你還是小心些吧。”十二爺的事？我趕緊福了福身：“謝公公提醒。奴婢去置辦一些吃食。”劉喜見我并沒有太慌張，點點頭放我走了。
十二爺的事，應該就是婚事吧，或和淑妃有關。我邊走邊想，不覺之間已經走了老遠，不是去禦膳房的路，離我的小屋也有段距離。
一擡頭發現不遠處的池塘裏擠擠挨挨地生長了一池的荷葉，因未到盛夏，并無荷花。這一池的碧盤随風搖曳倒引得我好似聞到了一縷荷香，精神也舒爽了不少。我猛然想起《紅樓夢》中賈寶玉說的小蓮葉小蓮蓬的湯來，人也興奮起來，忙不疊地向禦膳房跑去。
跑得急了些，未看清路，一個轉彎處就急急地向一個人撞去。那人竟也不躲，只微退了一步，牢牢地抱我在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