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隸銘并不想将敏之所遭遇的事情告訴母親知道，一來不想讓敏之覺得難堪，二來不想讓母親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太過于上心了。因此于此事上踟蹰不進，連親衛們都有點看不過眼。
“要照我說，少主何須如此麻煩，直接把那二人有染的事情宣揚出去不就得了。”
“你懂什麽！少主那不是怕宣揚出去令小姐難堪麽，到底還是做了那麽久的擋箭牌，若是有人說起小姐知悉此事還幫着掩蓋，那時候要怎麽辦？”
“那要不就将那二人綁了來收拾一頓！”
“你傻嗎？那到底是金老爺的姨太太和少爺，露了痕跡你還要不要咱們少主做人了？”
。……
這邊幾人既然閑得無聊，隸銘即刻就替他們找了事情做。
“少主說了，你、你、你，還有你，”項領一瞧樂了，都是聊得最歡樂的那幾個，“少主說去金府蹲守，凡有關那位姨太太和那位大少爺的，全數回報。”
不出幾日，隸銘那裏就得了回音。看過親衛遞上來的條子，嘴角邊又露出那一縷似有若無的笑：這樣嗎？那可是熱鬧得很了。
眼見着到了“尾牙”。每年的十二月十六這一日，乃是商家作尾牙祭拜土地神的日子，禮敬他老人家這一年辛苦，順帶祈盼來年繼續照顧自家生意。漕幫作為商運大家，自然也要去做這個尾牙。幫中女眷都要親自做了祭品去上供，陸夫人見敏之沒有精神，也就不勉強她，自帶了人去了。
陸夫人前腳剛走，金家大奶奶并三奶奶的馬車就入了府門。現如今二奶奶管事，臨近年末想是有好些事情要預備，就沒有來。
敏之見是大嫂，不得不打起了精神應對。大哥那件事上，雖然她還不知道，但無論如何是他們金家對不起人，還是大大的對不起了。只是看她那副憔悴的樣子，兩個核桃似的腫眼泡顯見的是剛剛哭過，難不成大哥那事漏了餡兒？現在這是要興師問罪的意思？
敏之看向一旁站着的攸寧，看她一副閑閑淡淡又隐隐透着看好戲的表情，敏之有些氣結，雖是名義上的三嫂，但兩人相交時乃是以朋友相待的，這一點，敏之自信攸寧也是一樣。可看她現在這樣子，似乎是樂得看見這樣的情景了？
趁着雲萊端上水來給世蘭勻面的功夫，敏之将攸寧拉到一旁，問她這究竟是怎麽了。方才大嫂哭哭啼啼的說了那麽一大通話，敏之是聽了也像沒聽，一頭霧水。
“不過就是你大哥将你大嫂陪房丫頭的肚子搞大了，現下想要收房，鬧得父親那裏都知道了，如此而已。”
見敏之一臉震驚的神色，攸寧又再接再勵地加上一句：“你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你們金家的男人什麽樣子，你還不知道嗎，還不都是這麽一副人前道貌岸然人後卑鄙無恥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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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之震驚乃是為着第一次明白男女相悅原來……同時悅好幾個也沒有關系？自己大哥這實在是……實在是可以稱得上水性楊花。
“行了你，今日是她硬求着我來找你的，望你能替她說幾句話。”
“我？”敏之好笑，怎麽這樣的事情也能求上自己，當自己是什麽人？菩薩嗎？還不是自身難保。
“她這完全是病急亂投醫，以為站在她那邊人多了，大哥就不會納妾了？往日倒沒想過她這麽傻氣。”攸寧眼裏全是輕蔑，瞥一眼敏之，又道，“你也別老是這兒老好人的樣子，瞧着好欺負，人人就會來欺負你。先時說你不食人間煙火那話，你還當我是誇你呢？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
這攸寧，今天又是誰惹了她這炮仗脾氣？！敏之無語，只能返身進房安慰世蘭，又聽她絮絮叨叨了一遍方才已經說過了的話，再勻一遍面，得了敏之的承諾，這才哀戚戚地去了。五個多月了已然有些顯懷，所幸旗裝寬大，只在行動間有些肚皮的隐約印子。
方才世蘭說話時，敏之其實一直在想攸寧說她的那些話。她承認自己是有些老好人，可是怎的在別人眼裏竟是瞧着好欺負了？還有攸寧說她不食人間煙火，即便這是句誇人的話，那從攸寧嘴裏說出來也必定不是誇人的意思。敏之也明白，不過是鄙視自己活在塵世裏卻沒有那點看待塵世的覺悟，甚或是在說自己将人想得太好了，瞧着仙氣的一個大小姐實則不過是人人都好随便拿了話來哄的一個傻瓜。
想着想着就有些郁悶，原來在別人眼裏自己竟然是這麽一個傻缺樣。攸寧要麽不說話，說話必是說的大實話，敏之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仔細考量着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送走了世蘭，天色已暗下來。冬日日短，夜色便來得尤其的早。敏之遣了身邊諸人，連墨玉雲萊都給她趕去陪掃雪玩，一個人靜靜坐在院子裏頭梧桐樹下發呆。那梧桐已然脫光了葉子，在臘月的風中抖着一枝枝光杆子，瞧着分外的凄涼。
“你也很孤獨吧，連葉子都不陪你？”敏之見四下無人，将心中所想直接說了出來。
“怎麽說也呢？我不是在這裏陪着你？”
忽然身後響起一個聲音，低沉的，帶着柔柔笑意，似是尋常男聲，卻又比一般的男聲多了一些東西，只是未涉人事的敏之并不知道，那多的是什麽。
“銘哥哥？”敏之驀然回頭，入眼處正是隸銘背光立着的颀長身影，堂屋裏頭的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長，直延長到敏之腳下，影子将她全身罩住，沒來由的，敏之覺得心安。連日來的陰霾竟能被一掃而空，敏之臉上，頭一次出現由衷的微笑。
隸銘原本準備的長篇大論，似乎在這個微笑之前都全無了用武之地，他的嘴唇開阖了幾次，卻都閉上了，最後只是帶着微笑，看着眼前這個小了自己半輪的小丫頭，想到自己的心緒竟然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被她左右，有些許無奈，更多的卻是期待。
最終卻是敏之受不了兩人之間的安靜，首先出聲詢問：“銘哥哥，你來這裏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