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再入宮中赴佳宴
“我的大嫂,你不會忘了還有我這樣一個小姑子罷?”
此話一出,蘭姑莫名驚詫,捏着黃布帛的手臂微微輕擡,“你,你是如蓮妹妹?”
原來,這陌生女子是大将魏玉的妹妹,也是楚國太子楚夫易的寵妃。
“哦,大嫂還記得我?”她立起身來,朝蘭姑身前近了數步,蘭姑向後退卻,雙手護在隆起的肚子上,聲音顫抖,又有些許慌張,“終歸是我負了你哥哥,我……我腹中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要?”
魏如蓮微挑了挑眉,于兩丈處站定,笑了笑,對着蘭姑,她揚了揚手:“咯,過來。我又吃了你,怕我做什麽?”
蘭姑怒不可言,甩着衣袖拽着身旁女婢就要離去,神色盡是慌亂無比。
“快,快,快扶我回府!”
雲娘應聲,忙攙着蘭姑向右拐。
魏如蓮對身旁兩個手下使了個眼色,二人如出一轍拔劍相顧,一閃身便擋在了蘭姑的面前。
平日裏,這些個小花樣自能相抵,可如今有孕在身,蘭姑心裏多有恐懼,對持劍定在身前的兩人也只能近距離地幹看着。
婢女雲娘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眼巴巴地拽着蘭姑的手臂,心想今日大去之期不晚矣。于是也不多想,餓狼撲食般地往那身前的兩屬下倒去。運氣有點兒差。這一撲沒撲死別人,倒把自己撲死了。
一劍穿心,真是絲毫不差。
那倒地時對蘭姑的回眸一瞥也真切讓人覺得她此番為了錢財,将身懷六甲的主子蘭姑帶于這荒郊野嶺的唐突和後悔。再撲通一聲,血流如注。這老女婢就咽了氣。
有了身子的女人提前會有些母性,所以不管不顧便蹲地大哭,因着懷孕,所以這蹲地的姿勢不大好看,一手向後撐着,另一手還要費力地去夠那倒下的屍體。可這大家閨秀就是心思複雜,明明看見一劍穿心,還要傷心欲絕地拿手去推一推。看那樣子,就像在驗正是死是活一樣。
“哈哈,她死了。大嫂,你跑那麽快做什麽?雖說你已經不屬于我哥了,可他心裏不還裝着你麽,我這個做小姑的怎麽可能把我哥哥的心上人怎麽樣呢?”
蘭姑垂首望着地面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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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黃花,萋妻嫩草,看不貫的冷冷清清。時而枝上莺蹄,襯着映了地面的日光,又覺得有絲絲暖和。
蘭姑擡起頭來,嘴邊一個笑,如此絕麗,又如此固執。
“看來你此次任務倒不輕。能費盡心思查了我的底細,又千裏迢迢從楚國來到我大齊。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魏如蓮眼神飄忽不定,終于有一絲的怯意。
“你,你別胡言亂語。”
看樣子奏效了,蘭姑趁機入危道:“我聽說,你嫁給了楚國太子做妃,是不是不得寵幸。所以被派到此處?”
蘭姑假意笑了一下。
關于這魏如蓮成為楚太子妃一事,當初聽墨夷哥哥提過。如今拿出來試探,也不過是想搏一搏。看魏如蓮薄怒盈頰淚光盈盈的神色,蘭姑堅定不移地認為此事誤打誤撞對了。
“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告辭了。”說着蘭姑小步離去,似想起什麽,又故作心狠地轉眸看過去,“你替我解決了這個不忠心的女婢,實在勞心了。”
兩女屬下微一颔首,持劍又将路攔住。
魏如蓮袖子一揮,喚道:“放她走!”
交叉的兩劍迅速撥開,只見得森亮的光往眼中一晃,兩劍就被回鞘了。兩手下急匆匆地聚攏,擔憂地望着自己的主子。
魏如蓮杏眸盯着緩步離去的背影,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不用擔心,她遲早會與我合作!”
一手下疑惑地繃緊了額頭:“夫人,為什麽?”
魏如蓮不答,盯了自己的手下一眼,和緩道,“這個女人的把柄再明顯不過了。”
熹楓山莊,已經連着幾日冷冷清清。
水朵朵坐在閣樓處,眼觀湖中金光閃閃的游魚,心裏很不是滋味。昨日蘭姑派人譴來一封書信,延邀她陪同進宮,究竟打算做什麽呢?
那日蘭姑對她的态度已經明擺着不是太想見到她。可如今兜兜轉轉又唱出這樣一回戲。水朵朵真不知如何是好?
“水姑娘,你在這兒?”回首一望,見是屬下墨離。
“你們莊主呢?”水朵朵問。
墨離輕聲細語,回複道:“水姑娘。屬下就是莊主譴來的。”
“你們莊主找我有事兒?”水朵朵疑惑地望着,躊躇不定地說,“是不是莊裏來了什麽人?”
墨離大概沒想到水朵朵一語中的,怔了會兒,點了點頭。
水朵朵敲了敲麻木的雙膝,施施然地站起來。走近墨離:“你帶我去?”言罷舉步出閣樓,一路進到小院,途經水榭花廊,到達了正廳。
剛步門坎兒,就見到一位文弱書生。這書生一身陳舊的藍布衣袍,頭上青絲被發條捆束。一雙長筒靴。靴上還粘着泥。正揣測着面前之人為何如此狼狽時,水朵朵便聽着林宇風說話了。
“大哥,私孰還好麽,今日怎想着回莊裏來?”
這書生并未回答,眼睛頓在站于門沿的水朵朵身上,斂眉憨厚地笑了笑:“二弟,怎麽不曾把弟妹給大哥引見引見?”
林宇風一驚,尴尬地嘟囔了聲。就把目光移到了水朵朵身上。
“大哥,胡說什麽,這是水姑娘?”
林宇風很不自然地觑了觑,起身便要相扶,水朵朵卻大方地撥了林宇風的手,笑着踱入房中。細眼一眯:“大哥,你是夫子麽?”
林芸萱見水朵朵正在饒有心思地打量自己。想着剛剛走山路回來,還未梳洗,未免有點尴尬。可不說一言,便急急離去,又是不太禮貌的行為。于是拱手點頭,應承了聲:“對,水姑娘,我今日才回山莊。所以有點唐突,還望水姑娘莫要介意?”張開雙臂,瞅了瞅自己的鞋。
“大哥真厲害!”水朵朵在林芸萱疑惑不解的眼色中,已然續上了解惑的答案。
正要回些謙虛之辭,水朵朵又一個激靈自問自答:“啊,是。夫子可以管住那麽多學生,很厲害的。”接着又誠心實意地豎起一個大拇指。
林芸萱費解地望着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的姑娘,心裏頓感疑惑。瞅了瞅自己的二弟,摸着下巴,樂滋滋地嘀咕了句:“這性子跟他還真是有點像。”因說得太激烈,水朵朵沒反應過來。
大概一時恍惚,覺得自己打招呼的方式有點過。于是瞥了瞥眼睛,向拄在着門口的林宇風求救。林宇風會意微微點頭,喜不自勝地貼了過來。
“大哥,朵朵平素是……”
還未敷衍過去,大哥林芸萱便伸長了脖子,故作高深地咿呀了聲。
“朵朵?”
這一聲拖得太久,林宇風凝神望過去,在大哥別有深意的掃視中,立即讨好地上前,笑着說:“大哥,你這時候回來肯定還沒用膳吧,桌下的茶水涼了,我讓下屬重新給你斟一盅?”說着又伸手來拽大哥的袖子,“要不大哥還是去房裏休息一下罷,趕得太緊,應該很累?”
林芸萱了解二弟的用意,只随口笑了笑,就磨磨蹭蹭地起身。跨過門沿時,拉着自己的二弟小聲道:“哪家的姑娘,讓你急成這個樣子。大哥為長,若事真成了,大哥就為你提親去!”
聽罷,林宇風神情慌亂,吵着讓大哥走了。回轉身來,卻見水朵朵扶着桌沿捧腹大笑。
“有那麽高興?”
水朵朵晃着腦袋,應付自如。
“的确挺高興!”食指放在嘴唇,“看來你定力不是很強麽,林大哥那麽一番話你就急壞了。”
林宇風吃驚:“你,你聽見了?”
水朵朵扳着手指頭,略略思忖了一下:“咯,我呀,沒聽見?”
林宇風更覺得奇怪了,嗓門加大了點兒。
“那你還笑什麽?”
“我……我猜出來了。”
林宇風迅速湊過來:“猜的什麽?”
水朵朵雙手捧着林宇風的臉:“想知道?”
林宇風點頭。
“偏不告訴你!”一扭頭,就朝門走。林宇風反手一拽,水朵朵撲進他的懷裏。
“你該不會想嫁給我罷?”
“胡說什麽呢?”水朵朵翻白眼。
“适才大哥同我說的,就是要我向你父母提親。你既然猜到了,又反以為樂。不是想要嫁給我還能是什麽?”林宇風下巴抵着水朵朵的頭發,口裏的熱氣吹得頭皮有點癢,“朵朵,你的頭發有的亂?”
水朵朵退後兩步,抽離林宇風的懷抱,叫嚣道:“好意思,就是你吹亂的?”
林宇風誠懇地蹲下身,誠懇地把腦袋貼過來:“咯,我的給你。來,自己吹回去。”
“無聊!”下一秒,林宇風已經環抱着水朵朵的頭,突如其來的安靜。
“朵朵,倘若我此生……”他想了想,屏住呼吸,沒有接下去。
背身的水朵朵感到身後的人停頓片刻,挑眉疑惑問:“倘若,倘若你什麽?”
林宇風揉亂了水朵朵的頭發,輕聲笑了笑。“沒什麽,說着玩兒!好了,朵朵,大哥剛回來,我有事要與他商量。”說要打算出門。
“小風,等一等!”水朵朵喚住他,“昨日師娘喚我陪師父進宮,你說,我……我要不要答應?”
林宇風深知水朵朵的心思,只模棱兩可地回答:“朵朵,這事兒就按你自己的意思,如果覺得有必要,還是去去罷!”
雖然他心裏不大歡喜水朵朵再次與她師父千面相見,可怎麽能用自己的私心去阻礙心上人的意願呢?
好像如釋重負,水朵朵嗯了一聲點頭應道。臉上一派欣喜。
望見了這一幕,林宇風頗覺心思沉重。低聲嘆氣走了。
朵朵,你……也一定是想見他的罷?
三月初八,圓月挂在枝梢。
皇宮裏,重重琉璃燈籠五步一盞,紅光淡影映着幽幽月光,如同層層浮雲飄在黃昏之後。
一輛軒麗高古的馬車停在宮門口,守城的侍衛拱手檢查。挑簾見着千面大人坐在正中央,心中不免害怕。失神片刻,單腳着地,手持配劍,朗聲道:“不知千面大人進城,屬下該死!”
馬車裏袖擺一揮,兩錠銀子落在那屬下的跟前,裏間沉沉聲音傳出。“宮裏喜氣,你們也拿着這些銀子趁換班時去喝喝酒罷!”
那屬下微一側頭,再次郎聲有禮道:“謝謝大人!”語畢,揮手讓路。
只聽着官道兩旁的腳步聲有條不紊地傳開。
已經入了宮門。
馬車裏死寂一片,千面坐于正中,蘭姑與水朵朵對坐,三人擠在馬車裏,着實尴尬。從進得馬車以來,千面的眼睛便沒有離開過一旁垂首不語的水朵朵。突然手背一涼,睜眼時卻見千面俯瞰着她。
水朵朵望着對面坐着的蘭姑,一慌神抽回被握的素手。故意掀簾看了看車外,夜風瑟瑟,撲鼻而來。只覺眼睛都被吹得睜不開,慌忙應對,丢簾回頭。鼻尖濕潤處略略泛紅。
“朵朵,可看見什麽好景致了?”一旁的蘭姑撐着腮笑着問她。
水朵朵臉色一凝,垂首咬唇道:“适才掀簾就有一陣風拂來,眼睛都沒睜得開,哪裏會看見什麽好景致?你說錯了。”
顯而易見,水朵朵對蘭姑這個提問沒什麽興趣。其實,也不是沒什麽興趣,只是蘭姑恰好撞到水朵朵多愁善感的時刻。想着此番進宮,又想着此時與師父千面同乘一車的尴尬。不免心裏有點疙瘩。因而說出來的話也有點不大動聽。可思來思去,又覺得剛剛的那個回答太過生硬。于是扯着自己的袖子,猶豫片刻。又垂眸道歉:“蘭……師娘,我?”輾轉思量,不知如何說起。
千面看破水朵朵處境,僵着身子問了句:“蘭姑,你覺得皇後還會不會再次大做文章?”
蘭姑自是不明白千面此刻忽略水朵朵,只是為了幫其解決尴尬。因而略略有點得意,不經意間好笑地擡了擡下巴。
“上一次皇後就吃了啞巴虧,這一次應該不敢貿然行動。”撫着自己的肚子,側頭笑了笑,“相公是在擔心什麽?”
千面放于膝前的手擡了擡,表示沒事。
一時的話被這揚手一揮,瞬間卡在了喉嚨。見水朵朵情緒穩定,嘴角漾起笑意。
蘭姑方恍然明白,适才相公口頭上的一時起意是為了什麽。眉間憂傷,再不言語。可攏于長袖中的手指,卻握得異常的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