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國仇家恨胡女情
“你也會發怒,那你也該知道我的不情願是為了什麽?”千面反笑着道。
“你看,天底下能如此直言朕的,恐怕就你這個不怕死的。”慢慢往千面的身旁坐下,語氣放慢,勸說道,“你讓我怎麽說你呢,以往你不要女人,我也不勉強。如今你遇到一個對你情深似海的女子,你怎麽還要猶猶豫豫地呢。說起當年,你也知道。我與丫頭經歷了多少磨難才在一塊兒。”一手拍上千面的肩,又道,“千面,你聽我的勸,蘭姑真的對你很好。”
“我……”千面對上齊天傲的眼睛,不知如何推卻。
聖上齊天傲從衣袖中拿出一個藍色藥瓶,放到千面的手心。再次說道:“我知道,你平素就是個不喜歡欠別人恩情的。這就是我剛剛跟你說過的靈藥,蘭姑親自去晉國幫你求取的。說實話,我和丫頭都沒有把握能從神醫那裏拿到解藥。可見,蘭姑她為了你,費了多少的心思。該怎麽做,就看你自己的主意了。”
齊天傲的苦苦相勸,千面也經過深思熟慮,最終決定于三日後的十二月五日和蘭姑成親。
十二月二日晚,大齊聖上的一道賜婚聖指就傳遍了大街小巷。千面府中上下把酒言歡。快要成為新娘子的蘭姑最為激動。近日以來打翻的醋壇子也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喜氣洋洋的氣氛萦繞府邸的小道院落。
琉璃瓦上白雪盈尺,好似特意在為這種好日子報個喜訊。府邸新增的家仆,新增的丫鬟,新增的管家,以及新調的守衛,擠在府裏的各個院落。沾了喜氣的難免口頭上要說些吉祥的話,來贊揚一下還沒見過的主子。
當然,有句話一直是這樣傳的,只見新人笑,哪見舊人哭。顏照将軍以軍務繁忙的命令辭退了府中所有的下人。獨自拿了一壺女兒紅,借酒消愁。某時情到深處,還會喃喃自語:“她畢竟嫁給了自己的心上人。我該為她高興的,怎麽反而難過地一塌糊塗呢?呵呵。”笑語中一片凄涼。
冬日的晚上,格外地清冷。顏照将軍坐在欄杆上,瑟瑟發抖。平日他厚重的盔甲,此時正懸挂在屋內。身上着的是一件夏日才披的白色外衫。
他喜歡了蘭姑很多年,也知道那個女人的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主公身上。
他知道她愛得那個男人心碎;他也知道他自己愛得那個女人心碎。只是不同的位置,不同的人物罷了。
“呵,她三日後就是別人的妻子了。以後我再也不能把她想成自己的妻子了。我……我只能把她放在我的心裏,心裏罷了。”說完,又仰頭灌了數口酒,迷迷糊糊地靠着廊柱睡去。直到白雪再次從天空飄下來,覆蓋上仍未融化的積雪。
白茫茫地,埋葬所有的污穢。
晉凝是蘭姑,蘭姑是晉凝。蘭姑大婚,自然這消息會一字不落地飄進大漠那個身穿胡衣的女娃耳朵裏。這個人就是昔日的阿妍,現在以烏那成爾渡渡身份存活在這個世上的人。
她比平日瘦了許多,穿着一件厚厚的白色胡衣,坐在高高的山坡之上。領口處的白色羽毛在涼風中左搖右擺。
她的眼睛有點腫,四周泛成紅色。幸好施了一層薄薄的胭脂,否則倒讓旁人看出她病得有多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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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裏,大齊與他們一戰,雙方損失慘重,無數将士成了戰場上的縷縷孤魂。在血色殘陽中,她揮着小刀狠狠刺入大齊将士的身影完完全全落在帶兵而來的小将沐天惹的眼裏。幾乎一霎那,她整個人如寒冰千尺,層層凍住。從腳心蔓延到全身上下,然後再也動彈不得。
沐天惹手持一柄長,槍,訝異地向她奔來,他說:“原來,你果真是個奸細。我怎麽就那麽傻呢,大齊皇城裏傳來的消息又豈是假的呢?虧我想成是道聽途說,呵呵。”接着□□一揮,截斷了她挂在腰間刻有荷花的白色玉佩。
她聽見砰砰兩聲,格外明亮幹脆,那從她腰間滑落的玉佩,在一塊冰涼且光滑的石塊上,碎成兩半。沒有任何的緣由,她翻身下馬,伸手去劍。
耳邊呼嘯兩聲,沐天惹的長,槍便指着她的脖頸。她想擡起頭來,說點什麽,不想持長,槍的那個男子冷冷道:“這個東西,你不配擁有!”
這個東西,你不配合擁有。是啊,這份情意,她也不配擁有麽?
阿妍哭笑不得,顯出一副毫不心痛的模樣,直視沐天惹道:“你以為,我烏那成爾渡渡多麽稀罕這個玩意兒。多個月以來,我戴着它,渾身都不自在。這下被沐将軍親自毀了,本姑娘倒興奮得很。”說罷将手中碎玉冷冷擲出。只聽得嘈雜的疆場兩方厮殺的聲音,隐沒在其間的是那兩半塊碎了的玉佩。
信物已毀,情意不在。兩人在戰場上殺掉對方每一個将士的模樣,都像在發洩心中的不快。
也許不是他不愛她,而是國家的尊嚴,國家的仇恨最容不下這樣的姻緣。
她明白他的痛苦,所以她選擇仇恨,選擇冷酷無情。只為了成全她曾經愛上的男人。
“阿妍,下一次,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沐天惹舞着長,槍,在一片血海中,撤退了大齊将士。
下一次,我一定會殺了你。這句話就如一根長針,紮進了她的心。
她想,以前就擔心的時刻終于還是來了麽?
“你看,天惹哥。不是早就說過,喜歡我不是一件好事麽,你當時怎麽就不信我呢。”阿妍坐着自言自語,搖着那塊碎了兩半重新粘合的玉佩。
“小姐,快回去吧,這裏風大,可會着涼的。”身後副将非爾達達關懷地勸道。
“他願意給解藥了麽?”阿妍側頭問道。“小姐,将軍他……他寧死不願意。”非爾達達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阿妍側了一下頭,嘴唇勾起一抹微笑,對着非爾達達道:“非爾将軍,你說像他那樣固執的人,我是不是該多關他個幾天?”
“小姐,将軍……将軍他不吃不喝,說一定要到可汗那裏說出實情。”非爾達達小心翼翼地拱手說道。
阿妍嘴角笑意更濃了,只淡淡開口道:“哦,他既然想要撒潑,便叫他撒好了。對了,除了幽禁他以外,什麽都別做。我只需要拿到解藥。”忽而又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近副将非爾達達,嬌媚笑道,“非爾将軍,你幫了我這麽多。你要渡渡拿什麽來報答你呢?”又走近數步,指着非爾達達的心,道,“非爾将軍,你不看我,是不是證明你……很喜歡我?”
非爾達達被阿妍異樣的眼神吓地移開了臉。後退數步,垂頭不敢回話。
他怎會不知她如今的心裏裝着別人;他怎會不知她心裏裝着多少對她爹爹的怨恨;他又怎會不知她心裏究竟有多苦?
她愛上的男人和她一刀兩斷!
她感激的人性命危在旦夕,只因為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糊塗射出的一箭!
她唯一的好朋友想方設法救她,卻換來狠心背叛。她心裏有內疚,她心裏有自責。
如今,她知道遠在大齊的救命恩人即将成親,她更是挖空心思想要從固執的爹爹手中拿的解藥,以作為對蘭姑的賀禮。
可是,十二月五日,蘭姑與千面成親的日子,她并沒有出現。
因為那位固執的烏那成爾将軍在她的面前,對她進行了狠狠地咒罵。
她記得,她的親爹罵道:“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就是和你娘親成婚,和你娘生下你!”
于是,她又看見,她一向英明神武的阿爹在狠狠瞪了她數眼的情況下,咬舌自盡。
所以十二月五日,是大齊蘭姑與千面喜結良緣的好日子,在大漠卻是烏那成爾将軍出喪的日子。
她努力忘掉她阿爹死前憎惡的眼神,努力忘掉她阿爹最後深入骨髓的咆哮。
可是,她看見的,只是自己的阿娘坐在冰冷的地裏,冷冷地質問:“渡渡,你忘了嗎,你答應過阿娘要好好保護他的。你怎麽能害了他呢,你怎麽能讓阿娘九泉之下不得安寧了呢。”
在夜裏,阿妍赤足坐在床沿,抱頭痛哭。她哭喊着,她認錯着,可是除了冷入刺骨的寒風吹進來,什麽也沒有。
她在害怕,也許,這個世界,不會有人愛她了,只剩她孤零零一個人了吧!
待到天明,她喚來了她爹烏那成爾将軍生前的舊屬部下,交代了許多事情。就像一位臨死之人留下的口頭遺囑。
“非爾将軍,軍中一切大事暫時由你決定。”阿妍收拾着包裹道。
“渡渡!”非爾達達拉着阿妍的手,大聲阻止道,“你怎麽就不明白。你是個胡人,是大齊的敵人。回齊一說不是自尋死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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