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飯養你

第60章

車門嘭的一聲關上, 連帶着車身都震顫了兩下。

甄暖坐進駕駛座冷着一張臉, 也不言語, 甄小可吓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死一般的靜。

“你和她說什麽了？”她突然轉過來。

甄小可被驚得一抖, 咬了咬唇，一臉地惶恐：“沒說什麽……”

她聲音小小的, 聽起來跟蚊子叫似得，甄暖一怔, 看來她把她吓着了。

和緩了臉色, 她又柔聲問：“那她和你說什麽了？”

這兩句話……有區別？

甄小可誠惶誠恐, 還沒摸清甄暖的意思，只得道：“也沒說什麽, 甄姑姑就只拉着我去吃飯。”

聞言, 甄暖食指敲打在方向盤上，若有所思。

一次兩次可以理解，可每次都這樣, 甄暖不得不重新思量甄小可對甄芸的态度。

她想親近甄芸。

或者說，還不到親近的程度, 起碼她不反感。

這就很難辦。

她恨不得兩個人再也不要有聯系才好, 畢竟過去發生了那麽多事, 受害者還是她……可她怎麽能若無其事呢。

缺心眼？照這樣看還不是一般的缺。

甄暖手指在方向盤上重重一敲，臉上藏着絲愠怒：“她拉你去吃飯你就吃？”

甄小可心一咯噔，以為她在生氣她為吃飯不等她的事實，抿抿嘴道：“我拒絕了啊，我知道你要來接我。”

因為她會來接所以才拒絕？

甄暖心又涼上半截, 不再試探，悶聲道：“晚上想去哪兒吃？”

她情緒不高，甄小可就更提不起精神來了，恹恹往座椅上一躺，傲嬌地吐出幾個字：“随便。”

偌大的車內只剩下兩人一深一淺的呼吸聲，靜得吓人。

怎麽還生氣了？

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甄暖煩躁一歪頭，一抿嘴，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

約甄芸見面已經是三天後。

甄小可這幾天忙得都快不着家，只晚上兩人躺在一張床上時還能說說話。可甄暖又找不到合适的契機，就這麽‘蓋着棉被不聊天’地睡了幾晚。

氣氛怪得直逼做完後的冷漠臉。

毋庸置疑，這麽下去她會瘋。甄暖心道。

她不是多話的人，但她習慣了甄小可在她耳邊叽叽喳喳，陡然這麽一沉默，她不适應了。

稍稍一想原因，只可能是因為甄芸。

怪她不帶她見家長，或者怪她不讓和甄芸接觸，再或者……無論是什麽，反正原因一定和甄芸有關。

甄小可那條路走不通，她也不想走，就想着去打通甄芸那條道。

應該不難……

畢竟十幾年都不聯系的人突然間熱絡起來，說沒有點企圖，她還真不信。

談話的地點約在暖暖小廚附近的咖啡館，談完，她還能順便去視察工作，一舉兩得。

擴大規模的策劃案那經理已經弄出來了，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看。

才翻出來看了一兩頁，甄芸到了。

酒紅色的薄款外衣，黑色金絲絨闊腿褲，外加牛皮小高跟，都是當季新款，看來不是經濟問題。

甄暖淺抿了口咖啡，将視線移到面前的策劃案上。

“小暖。”甄芸臉上堆滿了笑，飽含深情的喊了她一聲。

甄暖抿嘴咦了句，“叫這麽親密？以我們現在的關系來看，不太好吧。”她搖搖頭。

情緒絲毫不被影響，甄芸将包放在一旁，從裏抽出個四方的盒子遞到她面前，熱切道：“剛才去商場看這絲巾不錯，就買了條，給小可當禮物。”

“不需要。”

“這是送小可的禮物，或許她想要呢。”

甄芸這話敲在了甄暖的心上，她最摸不準的就是甄小可的态度。

……說不準她真想要。

指尖抵在枚黑色長盒的邊角上，往內一推，甄暖笑了笑：“她想要，我會買，你直接說事吧。”

“小暖……”

又是這樣溫情的呼喚，甄暖受不住了，連帶着嘴角的弧度都翹不起來，徹徹底底僞裝不下去。

“如果你來只是為了聯絡感情，那今天就沒啥必要了。”

她合上策劃案，作勢要走。

封面藏青色燙金的幾個大字落入甄芸眼裏，她因拘謹咽了口唾沫，道：“其實是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甄暖眼神絲毫不意外。

“就是……”

“等等。”甄暖打斷她，淩然道：“幫你忙沒問題，你先答應我，事成之後，別再糾纏甄小可。”

“我沒糾纏她。”甄芸辯駁一句。

甄暖擡眸瞥了她一眼，收回視線，也不言語。那眼神落在甄芸眼裏，意思很明顯：在甄暖看來那就是糾纏。

甄芸眼神挫敗：“行，我答應你。”

“你最近是不是在考慮擴大規模的事，你旁邊那家店其實我早看上了，想盤下來給傅軍開個店。”

“傅軍？”

十年過去，那他應該才20。

果然是她一貫的富養政策……說是富養，可能撫養更貼切一些。甄暖不言語，她對甄芸的教育方式不想評價太多。

“對，和小可一個學校呢，那天我去學校給他送東西就碰上小可了。”

她小可小可的叫，甄暖聽着極不是滋味，抿抿唇：“想我怎麽做？”

“也不用做什麽。”她視線落在甄暖面前那本策劃案上，道：“只要你生意別做那麽大就行了。”

“行。”甄暖利落的将策劃案收進包裏，微微笑：“只要你別再去纏着甄小可。”

“哦，也別小可小可的叫她了。”甄暖又補充一句。

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甄芸輕易用一句話喊住了她：“你對她這樣，就不怕讓人誤會？”

甄暖強笑着一轉頭，看向她：“誤會什麽。”

“就是……”

甄暖強行打斷了她的話，笑了笑：“不知道甄女士還記不記得，十年前你說過同樣的話。”

如刺梗喉，她一字一句記得清楚。

“你到底看上那丫頭哪了，對個外人比對你弟弟還要好，有毛病吧？”

“甄暖，你千萬不要和我犟。我告訴你，只要我在一天，你就休想把她帶在身邊。”

“你對她這樣，就不怕讓人誤會？十八歲的大閨女養了個娃，街坊鄰居怎麽想，你出去可別說我是你姑姑，我丢不起這人。”

甄暖父母去得早，留下了一處房産和些許財産給甄暖。

她那時年紀小，自有意識起，就是和姑姑一家一起生活了。他們從農村搬來了城市，吃住都在她家，還養着她。

年紀小不懂事，年紀大了也不在乎，反正他們一家對她還算不賴。

可等到甄小可出現，甄暖才發覺要奪回這一切已經太晚。

她的家，她想将甄小可帶在身邊，竟然遭到了甄芸的拒絕。

她刻薄的嘴臉她至今還記得：“我将你拉扯這麽大已經很不容易，你竟然還想在家裏養個人？”

“她是誰和你有什麽關系，人家姐姐都不要她了，說不準有什麽毛病呢，你就那麽上趕着去要？”

“善良是一回事，蠢又是另外一回事。這麽多年你讀書都讀哪去了，我看你這個大學啊，不念也罷。”

不想繼續糾纏，甄暖只想脫身，她同意将房産證變更成甄芸的名字，拿了些現錢搬去和甄小可住。

甄小可的房子，才是她的家。

時間如梭，日子就這麽過去。往事她其實不太願意回想，畢竟現在太美好了。

甄暖淺勾了唇，輕描淡寫：“誤會，我當然怕啊。”

多少個夜裏，折磨她的就是誤會二字。

甄芸曾義正言辭指着她說：“你要是喜歡甄小可，你就是變态。”

“你把她養在身邊是為了什麽？哦，就因為你願意，你有問過她願不願意？”

“這種事說出去好聽嗎？初中的小女生可比我們直接，她那些同學要是知道了這事，她遭受的非議，你來承擔？”

“年紀輕輕就被包養，啧。”

除非必要，她不會暴露兩人的關系。對外，也只說有個妹妹，乖巧懂事。

妹妹如何得來，她一句都不願意多說。

就是因為誤會二字。

她多怕被人誤會啊，多怕甄小可因為她受到非議。

“小暖，當年那些事是我做錯了，我向你道歉。”甄芸一臉的歉意。

“要道歉去和甄小可道歉吧。”甄暖雲淡風輕，卻字字戳自己的心。

後來才知道，甄芸不僅刻薄她，還去找過甄小可。

随便想想都能知道她說的那些話有多難聽，她更怕那些話比她想得還要更加肮髒。

累贅，多餘，不要臉。

這幾個詞能活生生将一個人給說垮。

其實甄小可有房子，沒有她也能活下去，是她硬要和她在一起，是她強行攬過責任，是她強勢擠進了她的人生。

但甄小可從沒怪過她。

甚至在一開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怕惹她生氣，怕增加麻煩，怕成為累贅，她幾乎是想要将她供起來。

是個傻孩子。

或許在她看來，她願意收留她，就已經是這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人。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從學校回家，帶了甄小可最喜歡的酸辣粉。

包裝袋一打開，味道特別沖。

她臉色蒼白，卻笑着道：“最喜歡吃這個了。”轉身步履很是雀躍去廚房拿筷子。

走在半道上卻吐了，暈暈乎乎快要倒，她及時扶住她，才發覺她在發燒，很燙。

可她卻一臉愧疚，垂着頭，甕聲甕氣道：“我好像吃不了，地板我等下會擦幹淨。”

甄暖及時回神，斂了眉目，吸了下鼻子。

“算了，你別去找她道歉，她可能并不想見到你。”甄暖丢下這句就離開了。

她至今還搞不懂，明明甄芸都做過那麽多壞事，怎麽小可還會願意親近她。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真的很好，她現在就算胡鬧暖暖也是有分寸的……關鍵暖暖很享受啊。→_→大概是受虐傾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