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怔了幾秒, 甄暖扯開唇, 皮笑肉不笑:“好久不見。”
硬邦邦的四個字。
她一步上前, 将癱在許然身上的甄小可架到自己身上。
小可身體格外軟, 如一灘爛泥攀覆在她肩膀。鼻翼間的呼吸還沾染着酒氣,并不算難聞, 甄暖卻禁不住抱怨了句:“怎麽喝那麽多酒。”
許然變了變臉色,旋即淺笑着解釋:“怪我, 看到小可太高興了, 拉着她不知不覺就喝了那麽多。”
“沒事。”甄暖随口應付了句。
将甄小可放倒在沙發上, 許然還在玄關,她嘟囔了句, 聲音不大不小:“我還以為我們家的人都很會喝酒呢, 原來不是啊。”
甄暖一頓,面無表情走進衛生間打熱水,沁在水面的幹毛巾一會兒就全濕了。
甄暖端着水才出來, 就見許然往甄小可頭下墊了幾個抱枕,還将她翻個身側躺, 又伸手解開了她襯衫脖頸處的紐扣。
腳步再慢, 甄暖還是到了沙發旁。
“多謝。”
幾不可聞的輕聲, 甄暖擰幹毛巾,撥開沾在甄小可臉上的碎發,将塊狀的毛巾敷在她額頭。
“毛巾是熱的吧?得用冷毛巾敷。”說着,許然沿着甄暖來的路線進了衛生間,端來了盆冷水。
不大的盆并排放着, 一紅一綠。
許然蹲在綠色的盆前,擰幹毛巾,先幫甄小可擦了下臉,又将其疊成塊敷在她額前。
立在一旁的甄暖看着這溫情的畫面很想甩毛巾走人,可她也知道任性不得,将此時甄小可讓出去是更大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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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怪只能怪她了,她沒有照顧醉酒之人的經驗,畢竟甄小可從來沒喝醉過。
将毛巾扔進盆裏,甄暖進廚房調制蜂蜜水,被許然喊了聲:“白開水就行,可可好像有點渴。如果可以的話,再給我包棉簽。”
多麽熟悉的可可。
甄暖将才擰開的蜂蜜放回櫃子,嘭的一聲關上,倒了杯水放在許然旁邊,些許冷漠:“家裏沒棉簽了。”
“沒事,那你過來幫我扶着點可可的腦袋,我喂她喝點水。”
甄暖沒動,許然轉頭盯着她道:“現在要多喝點水,不然明早起來,喉嚨會很難受。”
“許然,你想做什麽?”
她沉默了幾秒,一臉淡然:“随便你怎麽想我,但現在,可可最重要,不是嗎?”她眼裏閃過些許心疼。
甄暖很想回一句去你媽的。
現在知道心疼了,當初呢?就算不提當初抛棄的事,你他媽帶她去喝那麽多酒還有理了?
縱使千般不願,甄暖還是規規矩矩上前,撫着甄小可的腦袋。
喂完水,許然又用熱毛巾幫甄小可擦手,她秀眉蹙着,手下的動作又輕又緩,像是在對待稀世珍寶一般。
甄暖立在一旁,看這畫面,心思早飄到了從前。
那是周末,她本是帶做好的青團給她倆吃,一摸甄小可的額頭吓得夠嗆,忙叫醒了睡午覺的許然。
她卻卷着被子兀自翻了個身,聲音慵懶:“沒事,她昨晚就發燒了,出身汗就好了。”
許然指不上,甄暖只得求助于意識迷糊的甄小可。
她走起路來腳步都是虛的,整個人軟乎乎的沒力氣,卻字字清晰地給她指明酒精等物位置,還一直安慰她說‘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經過那次,甄暖就對許然徹底失望了。
當初發着燒不管不顧的某人,如今這樣盡心盡力照顧醉酒的人,是演給誰看?
她嗎?
甄暖将沙發腳蹬搬到甄小可旁邊,坐下。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托着下巴,眼睛眨啊眨,似乎在認真研究許然的一舉一動。
“被子在哪?在這睡覺,可可等會兒會冷。”許然又站了起來,聲音聽起來很着急。
甄暖不急不緩換了個動作,慢吞吞道:“不着急,就喝了點酒,不會死。”
她懶懶擡起上眼皮,看向她,緊抿着唇表明她的态度。
別耍花招,簡單點。
許然蹙了蹙眉,眉宇間寫滿了訝異,似乎沒想到甄暖是這樣照顧甄小可的。轉眼就要将身上的大衣褪下來蓋到甄小可身上,被甄暖攔住。
“開了空調,室溫有25度。”
許然仍執意要蓋,被甄暖強行扯過衣服丢在地毯上,從裏頭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給甄小可披上。
“你剛從外面進來,衣服上有寒氣,又有灰塵,可別折騰她了。”
許然尴尬将衣服扯回來,她朝甄暖盤腿坐下,将衣服蓋在腿上,淺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她又轉頭,幫甄小可掖了掖衣角,眉間滿是柔情。
甄暖看不下去,她本以為她耐心很好的,可這畫面,她看得越發惡心。
“許然,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
“你看不出來嗎?”許然将視線定在甄小可身上,緩緩一笑。
“她不喜歡你。”甄暖直截了當的說。
從知道許然回來那一刻,她曾幻想過千萬種和她見面時可能會說的話,卻她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
她連與她周旋都不願,她只想許然盡快消失,最好永遠別來打擾她和甄小可的世界。
“是嗎?”許然一笑,眉目間染上風情,撅着嘴,似是委屈的嘟囔:“可我看可可還挺喜歡我的。”
那是她蠢!
甄暖強行忍着才沒将這句話喊出來。
真是不明白了,在她這兒口口聲聲說着有多不喜歡許然,怎麽一到許然那兒就能嬉皮笑臉還陪着喝酒了?
兩面三刀?
甄暖肺都要氣炸,強扯了一個笑在臉上:“你對她怎麽樣,她該怎麽對你,你心裏沒數嗎?"
喜歡二字,形容在她倆之間,未免太違和了。
“甄暖,我和可可身上留着一樣的血,我知道她的想法。”
許然笑了,終于不再是那百般無害的笑,這笑帶了點威懾,她道:“實話說吧,這次回來,我就是為了補償可可,我想要盡一個姐姐的責任。”
甄暖暗自掐緊了手心,卻也笑了:“你想要盡姐姐的責任自然好,可現在會不會晚了點,她成年了。”
多一個人疼愛甄小可她本就不該有意見,可關鍵這人是許然,還大言不慚說着要盡責。
都成年了才來說盡責,早幾年幹嘛去了!
貓哭耗子假慈悲。
“照顧她,怎麽都不會晚吧。”
話落,許然伸手順直了垂落在甄小可臉側的碎發,露出那半張精致的側臉來。
甄暖想打掉她的手,也忍住了。
她想,她該保持該有的風度。
在照顧醉酒甄小可的這一層面上,她已經輸了。不能再輸一次。
甄暖不想和她兜圈子,也沒廢話:“既然她已經成年,這種事還得看她的意願,你和我說也沒用。”
“多個人疼,總沒人會拒絕的。”
許然笑着站起來,打量了下這屋子,笑着說:“和你說,是我的禮貌。情面上來講,總該給你個心理準備,畢竟這些年是你在照顧她。”
“辛苦了。”許然伸手,甄暖攥了攥拳頭伸手,兩手交握住,一秒就松開了。
“不過甄暖,你最沒資格反對的。不是嗎?”
許然又露出那危險的笑來:“當初你是怎麽成為她監護人的,忘了嗎?就算你想要巴着她不放,我一紙訴訟告上法庭,法官依舊會把她判給我。”
許然左右環顧,啧啧出聲:“住在這樣的房子裏,可可還要自食其力,賺學費和生活費,這就是……你所謂的照顧。”
房子只是她倆念舊不想換,自食其力更是無稽之談,如果她早知道……
可惜沒如果。
至于監護人的事,确實是甄暖理虧。
當時情況緊急,甄小可要入學,可各種明文規定限制太多,她只能讓許然死了。
頂着許然的嘲諷,甄暖不以為然笑笑:“是啊,誰能像你這樣呢,一句話都不說就抛下她,确實是夠潇灑了。”
被噎,許然也不惱。穿好衣服,又看了甄小可兩眼,這才道:“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煩請你,好好照顧她。”
“不送。”甄暖半步沒挪。
随着門開,甄暖又聽一聲略帶疑惑的聲音響起:“還要說聲恭喜了,你終于讓她喜歡上了你。不過甄暖,我以前就想問,其實你……戀童吧?”
甄暖指尖泛白,垂在身側的那只手,止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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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脫衣又是喂水,費心勞力照顧了甄小可一晚上,以至于甄小可醒來時,甄暖還在睡。
甄小可頭有些暈,感覺卻很新奇。
她轉身,眼睛盯着甄暖的睡顏,死捏着手指。
暖暖最經常在她面前念叨的就是她老了,可她才28歲,哪裏會老。
這睡顏,明明還像個孩子。
可愛,超可愛。
不光耳垂肉肉的,臉上的軟肉也讓她指尖發癢,想捏。
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甄暖就睜開了眼,四目相對,甄小可率先扯開笑,甜甜喚了聲:“暖暖。”
甄暖勉強笑了笑,掀開被子起床,連一句話都沒多說。
起床就被冷待,這明顯不對勁兒,甄小可顯然忘記兩人已經分手的事實,迷迷糊糊從後抱住甄暖,手卻緊箍着不放,嘟囔着問:“暖暖怎麽了,我惹你生氣了嗎?”
“分手了。”
簡單的三字提醒,将甄小可拉回現實。
她手還沒松,甄暖低着頭,盯着那十指緊扣住的箍法,問:“所以,你這是做什麽?”
甄小可讪讪松開手,垂着頭立在一旁。
她的鍋,她說的分手。
刷牙洗臉,甄暖折騰完,甄小可還站在一旁,她也不見心疼,往門外走時,甄小可倏地在門邊踉跄了下,甄暖忙伸手拉住她。
“頭暈?”她聲音很着急。
“有一點。”甄小可揉揉腦袋,讪讪沖她笑。
她依稀記起了點昨晚的事。尤其是,她最後和許然去喝酒了。
暖暖生氣,理所應當。
她這樣笑讓甄暖想起昨晚的許然,盡管心裏懷疑着頭暈的真實性,手上和嘴上的态度卻強硬了。
她松手,面無表情說道:“那就暈着吧。”
甄小可原本全身心癱在她身上,驀地被她一放,全然不妨,控制不住朝前倒去。砰地一聲,甄暖聽見一聲哀嚎。
心瞬間揪成一團。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雙更的……我忏悔。
明天要去找一個老中醫,回來得早,我就碼字。抱拳了各位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