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奚遠&餘楓喬(一)
奚遠的啞其實不是天生的。
要他媽說起來, 他小時候那一把嗓子是頂頂好的,從小哭得都比其他家的孩子來勁兒, 所以他從小不上輔導班不去補課他們都由着他。
因為這孩子天生就是個做音樂的料子。
奚遠爹媽都是做音樂的,奚遠從小民樂西洋樂熏陶着,小學還沒畢業, 基本能叫得上名來的樂器全都已經都會了個遍, 一個個拿在手上都能玩出花兒來。
奚遠小時候應該也算是金貴着長大的,家裏的鋼琴提琴長笛都出自名家之手, 教他民樂教他國學的也都是大師。
奚遠父母幾乎是不計成本地在投資他,但所有人卻也知道,在奚遠身上的這些教育投資, 沒什麽能比這個更值得的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奚遠出師的那一天。
但很多時候,天遂人願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假的。
奚遠才十來歲的時候, 他父母雙雙出了意外。自然災害導致的車禍, 人當場就沒了命, 毫無轉圜的餘地。
奚遠沒太需要其他長輩的幫忙, 基本上算是是一個人操持了那些後事, 接着他就病倒了。
病完了, 他嗓子就沒了。
但他仍舊如父母所願的開始做起了音樂, 只是預計的時間和路徑已經和父母在時大相徑庭。
他是靠筆發家的。
第一首完成的曲子, 他也沒到處投稿, 也沒找名人來唱。
他就在學校裏随便請了個和眼緣的學姐,把譜子給她,然後…
然後就紅了。
他也紅了, 那位學姐順帶也捧紅了。
早些時候要紅其實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沒有這個時候的這些網紅自媒體,在小範圍圈子裏的人氣。
那個時候的紅,就是奚遠這一首歌,一夜之間直接唱遍了大江南北。
才華這種東西,蓋不住的。
但奚遠一身才氣,連帶着呢也總有些不好的毛病。
風花雪月裏滾出來的富家小公子,也喜歡搞個那麽些個情來愛去的。
而且他搞來搞去,喜歡的都是些漂亮小夥子。
畢竟浪蕩嘛,談戀愛就要談個與衆不同的。
但奚遠游來蕩去,卻也一直沒定下。
這些年他給別人寫的歌一首接着一首的爆紅,身邊知交故友紅顏知己一大票,反正就是沒對象。
這次,奚遠在為了天後又打造來兩首金曲爆紅之後,終于厭了那些紛雜的慶功宴人情場,帶着幾個朋友就一起上了豪華游輪準備去浪跡天涯。
結果浪了沒兩天,他那些朋友都散得差不多了。
海上無聊,他們天天兜一塊兒說白天。
但奚遠不會說話,平常也懶得和他們打手語交流說這些有的沒的,所以就經常自己一個人去外頭走走。
畢竟是搞藝術創作的,本人還是異常文藝的。
然後那天他也就是這麽普普通通地沾愛甲板上,手上拿着杯酒,靠着欄杆望着遠方的海。
這會兒天氣很好,日頭也非常好。
奚遠站着,難得的覺得心裏頭很輕松。
海風吹着,小酒喝着,要是再有個…
“诶,奚遠,那人是不是看你呢。”旁邊人突然搡了搡他。
奚遠放下手上的酒,擡頭。
就在離的不遠處,他看見一個小男孩兒。
小是真的小,奚遠遠遠看着估計他也就十八九歲的光景。
個兒很高,皮膚很白,一雙眼睛說藍不藍說灰不灰,深邃悠遠如海如空。
奚遠看着,總覺得那雙眼睛裏頭有說不清的愁緒和深沉。
他就站在那兒,怔怔地望着奚遠。
奚遠笑着朝他舉了舉杯。
他以為這事兒就這麽完了,畢竟那小孩兒好看是真好看,但奚遠比淨不是逮誰就想談對象。
單身到二十八的男人,要求還是很高的。
可沒料到,他第二天就收到了那小男孩兒的明信片。
不得不說,那一手字是真漂亮。
奚遠以前老覺得寫花體怪娘的,可是這小孩兒寫出來的字卻絲毫不沾一點女氣,優雅謙和中藏着鋒芒,漂亮是真漂亮。
跟他這人一樣。
奚遠回了他一張明信片,千等萬盼的,結果那孩子卻再也沒什麽音信了。
找人打聽了打聽這個人,奚遠只聽他朋友說這是國外某個有名家族裏的小少爺,身份金貴,這次是因為母親去世才出來散心的,但下了船很快就回國了。
人是就這麽走了,但奚遠心裏不平靜哇。
不知道是怎麽的,他回來了之後,心裏眼裏夢裏,全是那雙眼睛。
他從沒見過那麽好看的眼睛。
原先奚遠老覺得過分通透的藍眼睛看得有點吓人。
他幾次和國外的音樂人合作的時候,看就了都不敢盯着別人的眼睛看,老覺得透明得跟玻璃珠子似的有點吓人。
可那樣別致的藍灰色,實在是…太好看了。
可那張他收到的明信片,他不知道怎麽的竟然就給落在了船上。
他回來在自己的行李箱裏掏了半天也沒掏到,氣的差點把家都給掀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張明信片上其實也沒有署名,地址什麽的更是沒有,拿了明信片說到底也是個空念想。
奚遠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動了那麽一點點的春心,咣當一下就沒了。
而且消失得非常徹底,簡直就是石沉大海。
但奚遠也不是太過惦念兒女情長的人。
回到了海城,等着他的工作還有千千萬萬。回來之後,他就一頭紮進了工作裏,一臉幾天吃住幾乎都在自己的工作室。
他的助理看他忙得腳底都快生風了,于是給他接了個活,讓他去旁邊某個大學裏頭參加個活動。
奚遠覺得這事兒簡直亂七八糟。
他又不能說話,既不能上臺表演也不能接受采訪,去活個什麽鬼動啊。
在會場裏呆了半個小時,奚遠趁着人多直接溜了出來。
那些學生實在太熱情,圍在他身邊叽叽咕咕的,簽名讓他手都快簽斷了。
但也還好人多,擠來擠去,大家都沒發現他人不見了,只是向前排着隊去等另外一個女星的簽名。
奚遠播開眼前的亂柳,走在紛飛的柳絮裏頭,眯着眼睛慢慢走着。
春日裏的天氣是最舒服的,奚遠雙手揣在口袋裏慢慢走着,看着遠處打打鬧鬧笑着的學生,搖搖頭心裏還有那麽點傷春。
他成名得太早,青春年少的時光基本沒體會過,學校裏呆着的那幾年,其實也沒真正談個什麽青春校園戀愛。
诶。
想想都好可惜。
葉遠溪走在草坪上,穿過開得繁盛的一片櫻花杏花,卻突然在小十字兒路的盡頭看見了個人影。
襯衫長褲白大褂,側面好看得使人窒息。
“抱歉,我想問一問,這是去禮堂的路嗎?”那人開口,話說得有些慢,咬字咬得很清楚,但聽起來卻有些不利索,像是個外國人。
“嗯嗯嗯是的!!!!”站在他面前的幾個小姑娘激動得話都有些說不利索,紅着臉就差尖叫了,“你是要去看奚遠嗎!!”
“是。”
粉紅色嬌嬌俏俏的小花瓣飄在那人的白大褂上,似的原本就清俊的少年看起來多了幾分春日裏的柔情。
奚遠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轉過了身。
一陣風過,紛飛的亂柳和花瓣中,奚遠只看見了他那一雙藍灰色的清冷眸子。
但那人并沒有看見掩映的樹枝後頭站着的人,他剛從實驗室出來,身上的白大褂都沒來得及脫,緊趕慢趕地就想去看看奚遠。
他在那一趟郵輪之行之後,回到學校就申請了來這兒的一個月的學術交流。
偏偏他運氣好,竟然真的叫他給撞上奚遠了。
他大步向那個禮堂走去,遠遠的就望見那裏人頭攢動熱鬧得很,排隊都已經排到了外頭。
殊不知…
那個別人瘋狂排隊只想求個簽名的那位天才作曲家奚遠。
就跟在自己後頭。
奚遠跟了他一路,現在看着他都覺得好笑。
他白大褂上的花瓣都還沾着,粉紅色的一點點沾着露水貼在大面積的白色上,看着倒是怪可愛的。
但那人卻絲毫沒有察覺,滿臉嚴肅地問完路之後,毫不猶豫地就站去了已經排到拐角裏頭的隊伍最後頭。
看來也真是個夠傻的孩子了。
奚遠笑着一起排進了隊伍,就跟在這個人後頭。
奚遠的個子已經算是很高了,可站在這個人面前卻仍舊矮了一些。目光平視過去,奚遠只能看見他修長的脖頸和微微蜷曲着的深棕色頭發。
那頭發在太陽下閃着動人的光澤,看上去異常柔軟。
讓人十分想碰一碰。
他這麽想着,也這麽做了。
餘楓喬只覺得自己的頭發被什麽人碰了碰。
他有些不悅地轉頭,微蹙着眉。
但繞是這樣,奚遠也覺得這樣的表情十分動人。
他非常享受地看着少年在看見他的樣貌的時候驟然睜大的眼睛,笑着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帶到了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