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倒黴催的
距離期末考試還有三天,陸執收到了一筆不小的過年費。
“齊叔給的。”江陣把裝着錢的信封遞到陸執手上, “聽說你那渣爹找上門了, 特地讓我叮囑幾句, 有事叫人。”
陸執拿過信封:“他動不了我。”
如今的陸執已經不再是曾經的孱弱少年,別說一個陸康富,就來一車陸康富, 也指不定誰弄誰。
“我想也是。”
江陣從桌上的水果框裏掰了半根黃瓜, 也沒洗, 張口就是一口。
“你盡量忍着點啊, 那老頭估計沒幾個月就又進去了, 煩不了你多久。”
陸執點頭:“也就找我要了回錢,沒事。”
江陣咯嘣咯蹦嚼完一根黃瓜, 擺手走了。
今天下雨,酒吧人少, 生意也少。
陸執做了沒幾盤果盤就沒單子了。
看看表, 還沒到值夜班的點, 他從桌下拖出一個塑料板凳,凳子上放着書本紙筆。
屋內的操作臺上除了水果刀具禁止擺放他物。
高大的少年就這麽蹲在凳子旁, 借着廚房間微弱的燈光, 打開書本在稿紙上一行一行地寫。
陸執對學習不感興趣, 但是也說不上多讨厭。
他生來聰明,什麽事情一學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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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時長在破舊的草泥房子裏,自己骨瘦嶙峋的母親只告訴過他該撿什麽樣的飲料瓶子。
他沒上過幼兒園,大多時間都跟着家裏那輛廢舊的三輪車後面。
母親拿着一把比她個頭還高的掃帚, 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日複一日地掃着熟悉的街巷。
掃上幾個鐘頭,天亮了。
巷子口的早餐攤子飄着白色的蒸氣,第一個出來買豆漿油條的肯定是隔壁雜貨鋪的老板娘。
這時候掃完大街的女人會數一數三輪車裏的瓶子。
如果夠多的話,陸執就能吃到一個熱乎乎的,夾着雞蛋的雜糧煎餅。
焦了邊的餅皮上粘着蛋液,裏面裹着焦葉子,榨菜鹹中帶甜。
陸執蹲坐在三輪車裏大口大口吃着早飯,小小的身體四周圍着自己撿來的瓶瓶罐罐。
前方的女人吃力地蹬着三輪車,偶爾轉過臉,去問陸執今天中午想吃什麽。
那是陸執童年記憶裏極少的開心時刻。
今晚酒吧出了事。
醉了酒的客人舉着板凳,把調酒師的腦袋砸了個血窟窿。
折騰了幾乎一夜。
淩晨時分,江陣和陸執從醫院急救大樓出來。
陸執左臉被劃了道口子,從眉梢到嘴角。
還好口子不深不用縫針,只不過留疤是肯定的了。
“咱零夜的小陸哥破相了。”江陣惋惜道。
陸執用舌尖頂了頂自己的腮幫,随口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老家夥故意的。”
肩膀被人一搭,江陣點了根煙,揶揄道:“讓你勾搭沈黎?”
陸執斜眼過去:“醫院給吸煙嗎?”
“你還随地吐痰呢。”江陣鄙夷道。
陸執盯着自己剛才吐的唾沫,蹲身用紙蓋住了。
“吐都吐了,你惡不惡心啊?”江陣無語。
陸執把紙踢進垃圾桶:“剛才嘴裏難受,沒想太多。”
江陣掐了煙:“行行行,我不抽了。”
等了半個小時,手術室裏還沒消息,江陣見時候不早,于是打發陸執回去。
“你別在這耗了,該去哪去哪吧。還有快期末考了吧?拿個年級第一江哥給你壓歲錢啊!”
沖沖前五還有可能。陸執想,第一就算了。
“同輩壓什麽歲。”陸執道。
他還沒拿過壓歲錢。
那種鄭重其事,用紅包裝着,需要小輩磕一個頭才會有的長輩給的壓歲錢。
和江陣分開後,天已經蒙蒙亮了。
陸執将手揣進外套兜裏,小跑趕上了醫院外最早班的公交車。
車窗外烏黑一片,映得玻璃上的倒影異常清晰。
他的左邊臉上還貼着挂着巨大的紗布,右邊則是淤青和擦傷。
鬧事兒的人沖着他來,拳拳刀刀全往臉上招呼。
冰涼的手指按在右邊眼角,陸執輕輕“嘶”了一下。
即使被紗布遮住一半的臉,但少年依舊眉眼鋒利,眸中好似自帶煞氣。
陸執幽幽盯着車窗玻璃上的自己,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句臺詞。
——有錢長得帥是我的錯嗎?
他沒錢,長得也不覺得帥。現在破相了,也不知道阮甜甜還喜不喜歡自己。
一想到阮甜甜,陸執攪成一團的心事像是抽出了個線頭,随着阮甜甜的小手繞啊繞啊,全纏在了她的身上。
“你好醜啊,我去找賀良玉了!”
小姑娘推開她的臉,轉身一蹦一跳去找那個笑成憨批的傻子。
一個激靈,陸執從迷糊中猛然驚醒。
自己靠着車窗差點睡着了。
他拍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清醒。
回了趟家換了身衣服,陸執揭開紗布,看了眼盤旋在自己左臉上的刀傷。
“艹。”陸執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真他媽會劃,跟個圓似的,還貼合着臉的弧度。
小姑娘真嫌自己醜怎麽辦?
陸執把紗布去了好幾層,最後只有薄薄的幾片挂在臉上遮着。
臨走前,他掃眼看到床頭藍色的紙袋,突然福至心靈,取了裏面的黑色圍巾,把自己的臉圍了個結結實實。
好香啊。
陸執關上房門,手上隔着圍巾,按在口鼻間猛吸了口氣。
就像那天枕在阮甜甜肩頭一樣的香,又香又暖。
在家耽擱了些時間,陸執又是踩着點到校。
曹信看着包的結結實實的陸執,驚訝道:“你怎麽圍了個這麽大的圍巾?”
聲音不大,但足夠傳到阮甜甜耳朵裏。
小兔子耳尖一動,瞬間回頭,仰着下巴伸着脖子,愣是看到了教室後面的陸執。
“喬喬!!!”阮甜甜弓着身子,像做賊似的興奮地晃着胡喬的胳膊,“他圍了他圍了!!!”
正在背書的胡喬被她吓了一跳,沒反應過來說的是什麽。
“圍巾啊。”阮甜甜在自己頸脖上比劃着,“陸執圍我的圍巾了!”
“圍就圍呗,不知道的以為你要割喉呢。”胡喬按住阮甜甜胡亂揮動的小手,眼神往後瞟,“我的媽,你給他織了幾卷毛線?怎麽這麽長?”
“不多不多。”阮甜甜伸出三個手指頭,“就三卷。”
陸執坐下後沒有摘圍巾,加上他的劉海有些長,被水濕過半幹未幹地垂下,遮住了眼睛。導致前排兩個姑娘竟然都沒發現他裹了半邊紗布。
但他身邊坐着的曹信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陸哥!你臉怎麽了?!”
只在酒吧打打零工從不值夜班的曹信明顯受到了驚吓。
陸執飛快的往上扣住他的下巴讓他閉嘴。
曹信下巴被他這麽一挑,差點沒咬了自己舌頭。
等陸執坐下後他收了嗓子,趴在桌上,小聲道:“眼睛青了嘴角破了,臉上還貼了這麽一塊紗布,昨晩零夜出事了?”
陸執掏出自己的書,“嗯”了一聲。
曹信舉起書本,橫在自己面前打掩護:“沒多大事兒吧?江哥沒事兒吧?”
“沒事。”陸執又道。
他敷衍着曹信,突然動作一頓。
“我作業忘帶了。”
“好熟悉的理由。”曹信同情道,“要不你換個借口?”
陸執:“……”
他是真沒帶,而且還落在了零夜的廚房裏。
他一直都是早上下班後折回廚房拿了作業再走,結果今天直接去了醫院,接着回家來學校,把作業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本來他還想着臉上花了就低調點,不然讓老晏知道了又是一頓批。
結果這直接撞槍口上,他下課直接就得去辦公室一日游。
煩。
“陸哥你這圍巾上咋有個線頭?”曹信的食指在陸執左耳下方的圍巾那裏挑了挑,捏出來一截毛線。
這可是阮甜甜送他的禮物!
陸執瞬間暴躁,直接推開了曹信的手:“別碰!”
可是曹信好不容易在黑漆漆的圍巾裏找到了線頭,這會兒捏的嚴實,被陸執這麽大力一推,直接揪着線頭,扯出了一條半米多長的毛線。
曹信:“……”
他顫顫地松開了手指,幹笑着笑試圖打破尴尬:“這圍巾…質量不咋滴嘛!回頭我送你個新的?”
“你他媽…!”陸執直接飙了髒話,“你他媽給我滾!”
陸執擡起一腳揣在了曹信的凳子上,鐵質的凳子與地面劃出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響。
曹信雙手扶住自己的凳子,被這一腳踹得直接平移到走道裏。
還45度轉了個面向。
成功吸引了全班同學的目光。
“哈哈。”曹信臉上帶着尴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撲騰着雙腿把自己和自己的凳子一起挪了回去。
“陸執曹信!”班主任在門口大吼,“給我出來罰站!!!”
陸執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你他媽扯我圍巾幹什麽?!”
他站在走廊上,雙手捧着那塊禿嚕線頭的圍巾,心痛萬分。
曹信理虧,連忙安慰:“我錯了,我賠你個新的。”
“滾!”陸執把人推開,“你賠個屁你賠!”
這是他家小姑娘送他的第一份禮物,曹信賠個鬼。
“罰站還說話!”
班主任從教室前門繞到後門,再從後門繞出來罵站在後門門口的兩個人。
“從進教室就不老實,折騰半晌也不看書,我看課代表那還記着你沒交作業,你今天…”
班主任的話在看到陸執的臉的那一瞬間,卡了殼。
“你臉怎麽回事?!”
陸執:“……”
他前幾分鐘還想着早自習下課要去見老晏,結果這沒下課呢,就見上了。
壞事總是比計劃中來得快上許多。
“打架打的。”陸執看着自己手上那塊圍巾,重重的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當小陸哥知道圍巾是甜甜一針一線織出來的後——
“曹信過來受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