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程譯州神色怔怔, 看着也不是很清醒的樣子。
林茶抱住了貓，不想和醉鬼計較，她往後退了退了兩步, 張了張口；“橙子現在我這兒待一會兒吧, 我看你不是很舒服的樣子, 要不回去休息一會兒？”
這算是趕客了，只是說地委婉, 不會讓人聽不懂, 也不至于讓人心裏太難受。
可誰知道, 程譯州到底是沒聽見還是沒聽懂, 他倚在門邊, 長腿微屈，白皙的手指蓋在了自己額頭上, 他眼睫微顫，如細細密密的鴉羽，上頭光華流轉，叫人很難移開眼。
“我頭有些痛。”他緩緩開口, 語調顯得有些沉，又有些弱兮兮的。
林茶半邊身子抖了抖，她看向程譯州的目光有些複雜，七年前, 他年紀還小的時候，都沒怎麽說過話，怎麽現在會這樣？
難不成是因為喝醉了……
“頭痛去吃頭孢。”她抿了抿唇, 擋在門邊的手還是沒松開。
“頭孢不是醉酒用的。”程譯州眨了眨眼，慢慢吐出幾個字，帶着酒香的溫熱氣息朝她噴灑而來，最後落在露出來的一節白嫩脖頸上。
林茶突然一陣煩躁，說不出來心裏究竟怎麽想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見着程譯州就會想到幾年前的委屈，氣得狠了也就不管這麽多，她握上門把手，最後道：“看樣子你也沒醉，回去泡杯蜂蜜水，睡一覺就好了，晚上的時候，我把橙子給你送回來。”
說罷，門砰地一聲關上了，帶着毫不留情的力度。
橙子只是剛開始掙紮了一小會兒，之後就安安心心窩在林茶懷裏一動不動，只是目光還留在程譯州身上。
等門徹底關上的那一剎，它擡起眼，看向林茶，微微有些炸毛。
七年沒見了，不認得她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可是你之前來過我家的呀。”林茶抱着它走到房間裏，打開櫃子門，找到一個封塵已久的盒子，裏面全都是她之前給橙子買的玩具。
後來程譯州走了，橙子也被他帶上了，那些玩具用不上了，就被她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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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玩具讓橙子覺得有些熟悉，等林茶把那些東西拿出來之後，它的毛就慢慢順了下去，咬着一個小蝴蝶玩具，一個人慢慢地撲着。
看樣子是不需要陪，就可以一只貓玩得很好的樣子。
想來也是，程譯州忙得很，哪有那麽多的時間陪它玩？
“本來，我是不想和他再有什麽往來的。”她伸手摸了摸橙子的腦袋，貓毛順滑，手感極好，“可是我沒想到，你會被抱過來。”
橙子撲小蝴蝶的動作停了下來，它看向林茶，通透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像是在辨認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原來那一個。
很久之後，它叫了一聲，慢悠悠地擡腳往她走去，最後窩到了林茶懷裏。
林茶就地坐在地毯上，陪着橙子玩了好一會兒，最後又等來了編輯的消息。
催稿狂魔大餅：講真，你微博該更新了哈，我剛去你微博溜達了一圈，好幾天前的條漫評論下面已經在催了。
林茶看了看還沒有調整好的陰影線條，嘆了口氣，回了個“好”字。
橙子跳到了她的椅子上，看着電腦屏幕上的橘貓，叫喚得很起勁，沒過一會兒，就跳到桌子上，不斷地伸出小爪子觸碰屏幕上那只貓。
“幹活了。”林茶笑着将貓抱下來放到自己的腿上，低着頭認認真真開始畫。
要交給漫畫APP連載的稿子到傍晚的時候就完成了，她發給編輯大餅之後，揉了揉酸痛的手，抱起橙子去廚房，找到原味小魚幹，給它喂了一些。
它平時吃罐頭和貓糧多，在吃到小魚幹之後，一雙眼睛睜得又大又圓，三條下肚之後，就主動窩到了林茶懷裏，一下一下蹭着她。
林茶來了靈感，坐回了椅子上，低頭開始起稿。
她在APP上連載的漫畫是《貓妖》，軟乎乎的貓妖自從化成了人形之後，就非得纏着小時候養過他一陣子的冷面大人四處查案，因為嗅覺靈敏，也漸漸成了大人的得力助手，因為畫風溫馨，天真懵懂的貪吃小貓妖和口是心非的冷面大人也慢慢火了起來。
在畫連載漫的同時，她也會在微博上時不時更新一點現代版小劇場，和正劇關系不大，原本想也就是塗了樂呵樂呵，只是沒成想，追小劇場的人倒還不少。
初稿很快畫完，班裏的人都在湊情人節的熱鬧，小橘貓變的少女纏着黑衣少年，就想着也能過一過這從來沒過過的節日，然而黑衣少年果斷拒絕，少女為此偷偷傷心了好幾天，可是在情人節當天，卻在桌子底下，看到了一包小魚幹，用粉色的的包裝盒裝着，目光相撞的那一刻，黑衣少年轉身出了班，只是臉頰微微紅了起來。
畫稿修到晚上，終于算是修好了，林茶登錄了微博，将畫稿發了出去，随後點開私信，是成片成片的催更消息，她眉心一跳，趕緊退了出去。
短短幾分鐘之內，柚子茶茶發出的畫稿下就有了很多條評論。
鹹魚選美第一名：啊啊啊啊啊第一！
鳳梨味CC果凍：我被甜到了啊，我們小黑是什麽絕世小可愛！
放下你的身段：看小黑離開前那個紅臉，你品，給我仔細品。
MICOOL：我品出了很多，比如，五條漫裏，有三條，我們小橘都在吃……
幽幽綠草香：終于更了啊！
……
林茶正要關了微博，這時候橙子叫了一聲，她的手突然又鬼使神差地移了回去。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搜索欄裏打下了“程譯州”三個字。
他的消息有很多，點進去第一條是他獲得影帝的視頻，他話很少，上了臺之後，也只是寥寥數語，不見有多麽興奮，話裏透露出謙遜。
底下是一水兒的彩虹屁，老婆粉，女友粉，媽媽粉齊聚一堂。
“挺紅啊……”她關了手機，喃喃道。
橙子又叫了，她看了眼時間，已經七點了，估摸着它是餓了，小魚幹适當吃點沒什麽，當不能給它當正餐。
“雖然舍不得，但是得把你送回去了。”她碰了碰橙子的臉，将它抱起來往外走。
她敲響對門，程譯州來得很快，他身形高大，穿着淺藍色的圍裙，手上還有一個沒來得及放下的鏟子。
林茶覺得，她好像聞見香味了，很久不見，他的廚藝好像進步了。
“我送橙子回來。”她開口道，看着程譯州那個樣子，好像不是很方便接貓回去。
“我放地上吧。”她想了想，彎下腰。
“進來吧。”程譯州往後退了兩步，說完轉身就走，他急着回廚房，門就大開着，給她留下一句，“拖鞋在鞋櫃裏。”
林茶突然有了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橙子跳到了地上，爪子勾着她的腿，擡着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帶來的小魚幹。
林茶籲了口氣，想着誰怕誰，當即脫了打開鞋櫃，拿出裏頭唯一一雙嶄新的粉拖鞋，她擡腳往裏走去。
程譯州的房子好像一直都是黑白灰這三色為主調，家裏也不放什麽多餘的東西，看着不免有些空曠。
“橙子喜歡吃小魚幹，我給它帶過來一包，放你茶幾上了啊。”她走到廚房門口，微微拉開一道縫隙，沖裏面正在将菜裝盤的程譯州開口道。
程譯州沒回答，盛好了菜，端出來放到餐桌上的時候看了她一眼：“你吃飯了嗎？”
林茶下意識就要搖頭，索性最後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吃了。”
程譯州又朝她看了眼，開口道：“在這裏吃吧。”
林茶皺了皺眉，她記得她說吃了啊……
“還有一個菜，幾分鐘就好。”程譯州往廚房走，想到她剛剛那個眉眼低垂摳手的樣子，一看就沒說真話。
只是他好像，在見到她之後，就不太控制得了自己，之前趁着有幾分醉意帶着橙子過去找她也就算了，現在清醒了，明知道她有向天辰了，竟然還妄想能把她留下來。
橙子叫得有些有些厲害，林茶看到了貓糧之後就給她倒了些，也就幾分鐘的功夫，程譯州就端着一盤碧綠噴香的青菜出來了。
“坐吧。”他沖她招手，語氣又沒了之前的柔和。
林茶覺得有些奇怪，幹脆走到餐桌邊，看着他端來碗筷。
“随便做了幾道。”程譯州開口道，“吃吧。”
碗筷都在手裏了，再要避嫌就是矯情，林茶低頭安安靜靜吃了起來。
紅燒排骨裹挾着醬汁放到米飯上滾一圈，先吃完排骨，再夾起挂着醬汁的米飯，最後吃一口炝炒的爽口青菜，十幾分鐘過去，林茶放下碗筷，看着慢條斯理吃晚飯的程譯州點頭致意：“謝謝你啊，我吃好了。”
“好。”程譯州點頭，又沒了話。
坐着也是呆坐，還平添幾分尴尬，不如趕緊走，林茶很快起身，看了看碗筷：“那我就先走了。”
她走回了自家之後，坐到沙發上猛喝了兩口水，暗恨自己腦子不清醒，不就是一頓飯嗎？怎麽就非得在那裏吃了？
還有程譯州，剛開始明明是他讓她留着吃飯的，後面不給好臉色的也是他。
敢情他只是客氣客氣，耍她玩呢？
“叫你貪吃。”她懊悔不已，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最後往後一癱，發誓再也不會去找他給自己不痛快。
剛立完誓的的林茶日日記着這件事，出門碰見他的幾率太高，她幹脆窩在家裏整理出版的畫稿。
難得能提前交上一點，大餅很是欣慰，正想趁熱打鐵追一追，林茶那邊又來了電話。
唐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大概是這段時間工作室的事情有些多，她匆匆忙忙和林茶對着日子：“茶茶，我們明天晚上七點，去胡桃夾子和程譯州那邊的負責人喝一杯，順便商談一下細節。”
“什麽？”林茶這兩天昏天地暗地修稿子，現在腦子還有些轉不過來。
“後天呀，後天得去拍照，你忘了？”唐菲開口問道。
“想起來了。”林茶起身看向鏡子裏的自己，頭發挽成了一個亂糟糟的丸子頭，還有幾縷碎發堆在額前，黑眼圈都出來了，唇色淺淡，因為這幾天不規律的生活，臉上都沒了什麽血色。
“明天我來接你吧。”唐菲開口道。
“不用了，我記得路。”林茶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你忙吧，我自己去就行。”
“那行。”唐菲說完事情之後，就累得嘆了口氣，“我快累死了，你是不是最近在家裏爽到飛起。”
林茶也嘆氣，給唐菲發過去一張對鏡自拍的照片。
唐菲見了吓了一跳：“你這看着比我還忙，趕緊睡覺去吧！”
她打了個哈欠，道了別之後就挂了電話。
大餅發來的消息出現在屏幕，她問：茶茶稿子交得好快哦，不知道下一部分是不是也可以這麽快。
最後附上一個奸笑的表情包。
林茶低頭敲手機：不行哈哈哈，我就是因為之後有事才提前交稿。
其實她都差點忘了還有這件事……
明天晚上去談細節，那就說明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用來補覺。
她泡了個澡，之後手機一甩，什麽都不管了，蓋上被子就睡得天昏地暗。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仔細算算，她睡了有十七個小時。
不簡單，真的不簡單，林茶趴在床頭，把将近一天沒看的消息都回了之後，默默地把微博簡介改成了“睡神”。
果然又引起幾個讀者的注意，然後又被追着要更新。
林茶回了幾個消息之後，趕緊退出微博。
她叫了一份外賣，随後下床洗漱，梳洗完畢後，她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黑眼圈淺了不少，幾乎看不太出來，狀态還算不錯，接下來就差一件成熟向的衣服，讓程譯州那邊的負責人覺得她是個靠譜的攝影師。
衣服換來換去都差不多，最後她套上一件長裙，稍稍地化了個淡妝，就覺得準備地差不多了。
吃完外賣之後，已經快七點鐘了，林茶給唐菲發了個消息，說自己要出發了之後，就拎起包出了門，為了顯得專業一點，她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個相機。
出門的時候，她特意往對門看了一眼，有時候覺得這樣真的很不方便，因為碰上的幾率太大，以至于她現在出個門都有些心驚膽戰的。
好在這次，沒有碰上程譯州，叫的車來得很快，她很快上了車。
胡桃夾子距離茗山公館不算太遠，她到的時候是七點四十。
唐菲說他們訂在了最裏頭的一個大卡座，她一路往裏走去，還沒看見唐菲，就見到了帶着鴨舌帽的程譯州。
他拿着手機起身往外走，窗外一陣風過，拂過他純白一角。
她穿着一身黑裙，站在一邊讓他過去，心裏難免震驚，不就是聊一聊明天到底要一個什麽樣的效果嗎？之前都和盧州說過了，那些要求，盧州也已經轉告她了，結果現在，程譯州還得親自來？
程譯州顯然也沒想到那個臨時換了的攝影師竟然是她，路過她的時候目光有些怔松，等手機裏傳出聲音之後，他才繼續往外走。
林茶調整好表情，又往裏走了幾步，才終于見到了唐菲。
唐菲見到她之後，很快放下手裏的酒杯，沖她招手。
她這一個動作，引得卡座上其他人也看了過來。
于是林茶就見到了程譯州的經紀人，他的表情除了詫異就還是詫異，顯然也是沒想到，盧州這麽個優秀的攝影師手受傷了，這個唐菲竟然能找到程譯州的老同學來拍照。
看她脖子上還挂着相機，他神色晦暗難明，實在有點懷疑這位小姑娘是不是仗着自己和程譯州是老同學的關系，讓她占了這個位置。
不然盧州再往下輪，也不會輪到她這還叫不上名號的攝影師啊。
不過雖然上次是看中了有盧州這號人物才有了這個合作，可是也沒明講，這樣一來，也沒法甩臉子，林海原只得沖林茶笑道：“這就是我們攝影師了是吧？”
“您好。”林茶上前，微微笑道，伸出手去，“我是林茶，因為盧州哥的手受傷了，所以這一次我将參與拍攝。”
“好的好的。”林海原皮笑肉不笑。
唐菲也知道這事兒是因為自己瞞了才這樣，忙沖林海原道：“林茶的水平也是很厲害的，之前獲得過一個很大的獎，也是盧州哥委托她來拍的。”
胡颉站在一邊輕輕道：“海原哥，這人長得好像程哥的老同學。”
“就是他。”林海原咬牙道。
“林小姐的水平怎麽樣我也不清楚，畢竟不是專業的嘛。”他回完胡颉的話，看向唐菲，笑道，“看看譯州怎麽想的吧，他覺得合作起來會很愉快。我們自然沒有什麽意見。”
恰好程譯州接完電話，正邁着長腿往這邊走來。
林海原問道：“譯州，攝影師我們得換一換了，你看林小姐怎麽樣？”
程譯州聞言，擡眼看了眼林茶，之後依舊神色平淡，語氣也沒什麽起伏：“我都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