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王越明也是個逃慣了大課間出操的, 但也還是能從班裏同學嘴裏聽到這件事情,自從他聽說了任超元找程譯州麻煩這件事,就拍着胸膛冷笑:“任超元敢跟你動手?不知道我們什麽關系嗎, 打你是什麽意思?就是那句話, 叫……在什麽頭上動土, 是想找我麻煩?”
“太歲頭上動土?”林茶問道。
“就這意思。”王越明點頭,沖程譯州笑道, “反正你報我名號出去, 讓他們直接找我。”
“你想做什麽?”程譯州低頭翻書, 餘光瞥見他不懷好意的笑, 怔了怔才問道。
“這不是很想念那個什麽……徐記的小籠包嘛。”王越明笑了, 粗狂的笑聲中竟然流露出幾分羞澀。
“好的。”林茶答應得很快,“我明天就給你帶。”
程譯州一擡眼, 就看見他們兩個像達成了什麽協議,笑得很是開懷。
“不要滋事。”他皺了皺眉,很難得地,生出了幾分自己真是這個班班長的感受。
待在江城的感覺太好, 讓他整個人都像重新再活了一次。
“知道。”王越明狀似不耐煩地揮手,眼底卻帶着幾分笑,他懶洋洋地趴到桌子上,提醒他們:“明天早餐別忘了給我帶啊!”
林茶點頭, 她覺得,王越明根本就不像她在傳聞裏聽到的那樣恐怖,他明明就是一個樂于助人的好同學!
“我聽說了, 任超元不敢惹王越明的。”林茶沖程譯州道,“所以他們打不起來的。”
“哪裏聽來的?”下課時間,程譯州幹脆放下筆,随口問道,眼底帶着幾分揶揄。
“我消息可多了。”林茶一臉神秘,“各種八卦消息,校內的校外的,我都知道好多。”
程譯州想到他們認識才沒多久的時候,林茶那個時候總喜歡和他聊天,聊的還是各種八卦小消息,他忍不住點了點頭,好像還真是這樣,她的消息,好像一直都特別靈通。
“所以你是什麽時候知道了,昨天我和那些人打架的原因?”他開口問道,眸光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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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個,林茶伸手捂了捂在一瞬間泛紅的臉,她垂下眼簾,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早上的時候,朱雲她們和我說的,也就班裏人讨論的一些猜測而已。”
“那你信嗎?”他繼續問,語氣不容置喙。
林茶有些懵了,她放下了手,眉頭一皺:“我……”
“你信吧。”下課時間吵吵鬧鬧的,程譯州低沉悅耳的聲音卻還是清晰地傳入她耳中,“确實沒錯。”
“真的是因為我?”林茶伸手指了指自己,雖然猜的也□□不離十了,但聽見程譯州自己親口說出來,還是免不了震撼。
程譯州點頭,細碎的光斑透過透明玻璃在他黑發上鍍上些許微光,他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鈴聲又響了起來,班裏頓時安靜下來。
林茶匆匆忙忙轉身,端正坐好,畢竟距離期末考不遠,她距離程譯州給她定的目标,還差一大截。
她轉身轉得快,他也就只能咽下那一句即将脫口而出的“周六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一節四十幾分鐘的數學課,有小半節她聽得雲裏霧裏,懷着愧疚的心情,接下去整整一天,她轉身和程譯州說話,基本就只為了問題目,連他之前要說什麽都忘了問。
問問題是好事,程譯州喜聞樂見,認認真真給她講題。
但沒想到林茶這一認真就人認真了一個星期。
直到周五放學那會兒,林茶才背着書包沖他笑道:“明天傍晚六點鐘,銀泰星巴克,別忘了啊。”
“嗯。”他點頭,看着在一旁走着的林茶,沒忍住伸出手去掂了掂她書包的重量。
很重,像是把能放進的書都給塞了進去。
“你最近,很認真。”他開口說道,“因為期末考嗎?”
“對啊。”林茶點頭,過了會兒又沖他笑,伸出手去拽他衣角,“你不是我學習組長嘛,要是我考得好了,有什麽獎沒有?”
“你想要什麽?”程譯州很快開口問道,他低頭看着自己被拽皺了的衣角,心情居然大好。
“一起去旅游吧?”林茶眨巴眨巴眼睛,手将他拽得更緊,“怎麽樣?”
“好。”他還是點頭,對于她的要求,一概同意。
“我應該沒問題的。”林茶這時候喃喃道,“我這段時間可努力了,居然連明天要出去看電影都有了負罪感……”
“沒什麽關系的。”程譯州突然有些慌,他眸光閃爍,最後道,“只是幾個小時。”
他近來總有些不太好的預感,想盡快把自己心裏那些想法告訴林茶。
小姑娘太單純,對誰都笑眯眯的,他再晚些說,總擔心她會成了別人的。
向天辰的臉在腦海中劃過,青梅竹馬四個大字像烙印一般刻在眼前,他忍不住皺眉,伸手抓住林茶的手腕。
他不想她被別人搶走,她只能是他的。
林茶的注意點一下就到了她被程譯州握住的手上。
他主動握住她的手了,那是不是說明她的告白會成功了!
旅游什麽的,一起去同一個地方念大學什麽的,指日可待!
“我們今天不要騎車回去了吧?”她看向他,一雙杏眼泛着水光,純淨的像深林裏的鹿。
“好。”他點頭,不看旁邊路過的同學,任由他們露骨的目光打量。
林茶這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沖程譯州笑道:“你知道之前有人傳我們的關系怎麽怎麽樣吧?”
“知道。”程譯州點頭,現在想起來也奇怪,他那個時候,也并沒有怎麽和林茶熟悉起來,但卻不讨厭那個流言。
他當時就不讨厭,現在還希望能早日成真。
“其實我也傳過。”林茶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後面那個版本是我傳的。”
風聲漸起,卷起天邊一縷殘霞,帶着少女獨有的清甜嗓音,絲絲縷縷蹿入耳中。
“你?”實在是太過驚訝,以至于他握着她的手都松了松。
“對啊。”林茶厚着臉皮擡眼沖他笑,伸手反握住他,“就是我。”
“挺好的。”許久之後,程譯州開口道。
林茶觀察着他的神色,沒有一點不高興,眉梢微揚,眼中帶着淺顯笑意。
很好,現在只是一個鋪墊,周六才是正式的告白,她低頭看着兩人緊緊相握的手,覺得一切都會很順利。
她不再像平常那樣叽叽喳喳的,安靜柔和得不像話。
程譯州卻因為林茶這樣突如其來的改變揚起了嘴角。
是害羞了,他知道。
為了防止她被人拐跑,他得快些把關系确定下來才是。
半個小時不到,竹苑到了。
林茶戀戀不舍松開手,沖程譯州笑:“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再走?”
程譯州聞言,笑得無奈:“我送你回去再回來。”
“我家還得再走二十分鐘呢。”林茶嘴裏婉拒着,手卻又拽向了熟悉的衣角。
“還早。”程譯州牽起她的手,再度往前走去。
這其實不是程譯州第一次送她回家了,但這次确實他主動要求的。
林茶忍不住開懷,随後是一陣甜蜜湧入心間。
“為什麽笑得這麽開心?”程譯州低頭一看,就見她笑得嘴角咧開,露出幾顆雪白的貝齒。
“開心啊。”林茶晃了晃他的手。
她一路傻笑,他也縱容,二十分鐘的路程像是只有短短一瞬。
“我到了。”林茶站定在茗山公館前,擡眼看向程譯州,随後抽出手來揮了揮。
“那我走了。”手心一下變得空落落的,讓人有些不習慣,他點了點頭,轉身要走,步伐相較之前顯得緩慢,可是他卻毫無察覺。
“那個。”林茶突然跑了過去,伸手挽住他,抱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說什麽,絞盡腦汁才憋出來一句,“你回去小心點啊。”
“知道。”程譯州擡手,往她頭上撫了兩把,手法看着和摸家裏那只橘貓沒什麽區別,但動作卻極盡溫柔。
這樣又耗了好幾分鐘,最後又不太熟悉的鄰居經過,林茶才松開手,轉身跑到自家樓上,期間沒忍住回頭沖他揮了揮手。
程譯州轉身要走,旁邊那位鄰居卻一直盯着他。
“你是林家那小姑娘的男朋友啊?”衣着講究的奶奶拄着拐杖,沖他皺了皺眉。
“還不是。”他開口道,心裏算着日子,明天……也快了。
“我就說嘛。”老奶奶搖着頭哼了幾聲,“那小姑娘人品也不至于這麽差,哪能一下玩弄兩個人……”
程譯州擡眼,神色肅穆:“她不會的。”
“也說不準啊……”老奶奶一邊搖頭一邊往外走,“我頭一次在這裏看見你,另一個倒是看見好幾回了,拎個畫板,兩個人好得很……”
程譯州知道那個拿着畫板的是誰,他也在意這件事,但是林茶不是那樣的人。
除非,她對自己只是同學間的關懷,而他将這份關懷抓得太緊,自以為她成了自己的。
可是手心還殘留着她的溫度,一閉眼仿佛還能看見她的笑臉。
她是他的。
程譯州攥緊了手,轉身走入一片殘陽中。
行至半道,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拿出一看,是林茶的消息。
明天千萬千萬不要遲到啊!
他輕笑,心情大好,回了個“好”字。
正要放回手機,屏幕上又突然顯示了“程萬霖”三個字,機身的震動引得掌心一片僵硬。
過了很久,他最終還是接了起來:“有什麽事?”
“我是你爸。”程萬霖這次語氣很是和善,甚至還笑了聲,“你不要每次一接電話就問這四個字。”
“不然問什麽?”程譯州面無波瀾,一雙眼眸沉沉如無波無瀾的古井。
“問問你爸爸,現在在哪裏。”程萬霖嘆了口氣,似有些無奈。
“你是什麽意思?”程譯州低垂的眼睫猛地掀起,瞳孔小幅度地震動。
“你住的那個小區,不□□全。”程萬霖有些嫌棄,“知道我是你爸之後,就給我開了門。”
“你在我家?”
“這可不是你家。”來來回回說了幾句話,還是不見程譯州語氣放軟,程萬霖的耐心所剩無幾,他冷哼一聲,“你給我記清楚了,你是我兒子,你家在帝都!”
“那裏不是我家。”程譯州聲音不大,但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力度。
“怎麽?”程萬霖擡手碰了碰面前的畫,“來了幾個月,家都忘了?馬上給我回來!”
玻璃破碎的聲音傳入耳中,程譯州眉頭頓時緊蹙。
他沒在竹苑那個房子裏買過什麽玻璃制品,只有林茶買了個花瓶,往裏面插上慢慢一束滿天星,他後來把那個花瓶放到了書房。
程萬霖砸的那個,就是林茶買的花瓶。
他快步走近竹苑,保安大叔見着他開口道:“小程啊,你爸爸來了,說是在你家等你。”
“我知道了。”他微微颔首,腳步不減,“謝謝。”
拿開鑰匙推門進去,客廳裏站了一排的黑衣人,很大的陣仗,看着像非得把他帶回去不可。
書房門開始,絲絲縷縷煙味傳出來,他放下書包,擡腳往裏走。
男人一身高定西服,頭發梳得整齊,黑發裏夾雜着幾根白發,面容卻不見老,臉頰線條硬朗,鏡片後的雙眼透着幾分上位者的威嚴,他一手夾煙,一手拿着一幅畫。
林茶說她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這幅叫《湖畔》的畫,他還沒來得及和她說,畫者是他母親,這幅畫,就放在他這裏。
“收拾收拾東西走吧。”程萬霖擡眼,透過煙霧看向他大兒子隽秀的,酷似他母親的臉,“我和老吳打過招呼了。”
“你和我的班主任認識?”程譯州上前奪回那幅畫,聞言止不住皺眉。
“不然呢?”程萬霖笑了笑,眼角出現幾條細紋,他帶着掌控一切的從容,“你是我兒子,既然來了江城,我總不能真的不管不問吧?”
“我不回去。”現在糾結這些也沒有什麽意義,程譯州挂回了那幅畫,“我在江城待得挺好。”
“這不是你說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程萬霖嘴邊的笑意消失殆盡,書房沒有煙灰缸,他将煙頭往下,紮進一盆小小的綠植中,綠植脆弱,葉片随着他的動作落到泥土上。
程萬霖抖了抖手:“我一開始就說了,收拾收拾東西,回去了。”
程譯州沒搭腔,任由氣氛僵持。
“舍不得你那個小女朋友?”程萬霖啧了一聲,“我放你來這裏不是來談戀愛的。”
他知道林茶……
“你監視我?”程譯州皺眉,眼中怒意漸起。
“我很忙。”程萬霖譏笑一聲,“來這裏接你,已經是推了幾個合作了,但是,我不監視你不代表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房子裏那些粉粉嫩嫩的小東西就這麽擺着,以為我看不到嗎?”
“我現在好聲好氣和你說,你不要挑戰我的耐性。”他又點了支煙,“你非是不肯走,我帶來的那些人,也不是過來當雕塑給你看的。”
“綁我回去?”程譯州呵笑一聲,扭頭看向他的目光帶着恨意,“你果然為達目的什麽都做得出來。”
“對。”程萬霖起身往外走,伸手點了點桌子,“你還把你爸看得挺透徹,不愧是我兒子。”
“我要是不答應回去呢?”程譯州站得筆直,目光直視他,眸光漆黑一片。
“別太不聽話了。”程萬霖皺眉,走到門邊,開口道,“一個星期後是你方姨生日宴會,到時候多少人看着,你不在像什麽話,到時候風言風語滿天飛。”
方姨的生日宴會……
程譯州冷笑一聲。
“不想去?”程萬霖怒了,“不想去就在這兒待到想去為止,大不了我陪你慢慢耗,兒子不肯回老宅,像什麽話!”
程譯州冷眼看着門外,有個保镖進來收了他的手機,他沒鬧,客廳裏那十個八個保镖站着,他走不了。
書房的門被關上,程萬霖壓根不用派人守在窗下,21層的樓,他敢跳,也只會有一種結果。
天色慢慢暗下來,窗邊最後一縷殘陽也被夜色吞沒。
一片黑暗中,他握着手機,低頭看着林茶之前發來的消息,一句簡單的話,透着那麽多的雀躍心情。
他答應了她明天一起去看她想看了很久的電影,現在卻被關在這裏。
但是,會有辦法的,他握緊了手機,手機上的光源在黑暗中成了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