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天,陳醉還是七點五十離開家,錢文正送他出的門,一句話也沒和他說。
他前腳走,藥師丸後腳就來了,錢文正意外地接着他,領進屋給泡了茶,看他端端坐在陳醉的沙發上,傲慢得像個主人。
“阿福,”抿一口茶,他朝吳媽揮揮手,讓她回避,然後轉向錢文正,“最近,還好?”
這很反常,錢文正想起上次舞會他說的那些話,哈着腰連連點頭:“好好,挺好的!”
藥師丸的娃娃臉生動起來,嘴角翹了翹,露出一對小虎牙:“香取君也好?”
錢文正愣了一下,似乎對這個稱呼很陌生,藥師丸便改了口:“你的主人,”他放下茶,找個舒服的角度窩進沙發,“他怎麽樣,還是……那樣看你?”
錢文正頭皮倏地麻了,他什麽意思?自己該怎麽回答?他的目的是什麽?
“香取君有很多女人,”藥師丸拍了拍沙發,讓他坐過來,“我做過調查,他給各種女人花錢,但不占她們的便宜,你,明白嗎?”
這家夥很聰明,太聰明了,他欣賞陳醉,但不完全信任他,他想挖他的底兒,而且很快就找到了方向,錢文正額角微汗,他知道,對這種人不能抖小機靈:“太君你說、說什麽,我不明白……”
聽錢文正叫他“太君”,藥師丸哈哈大笑:“你不像不明白的樣子啊,”笑過,他語氣陡地嚴厲起來,“阿福!”
錢文正一副吓壞了的模樣,心虛地往廚房那邊瞄,像是怕吳媽聽見:“太君你可別、別亂說啊,我還沒娶媳婦……”
他演得很真,真到誰都會認為他是在撒謊,藥師丸不跟他廢話了,直接從懷裏掏錢,不是滿洲元,也不是朝鮮元,而是響當當的日元:“喜歡女人嗎,”他把錢拍在他手上,“想找女人嗎?”
錢文正捏了捏那把錢,縮着手:“不行,要是讓先生知道了……”他現出一種惶恐和難堪交錯的神情,“我……真是沒辦法的,”他哭喪着臉,那個窩囊的樣子,全然是個沒見識的蠢貨,“怪我沒攤上個女東家,白瞎了這張臉!”
這等于是承認了陳醉的性癖,藥師丸已經認定的事兒,不由他不承認,咬得太死了,反而不像個普通的下人。
藥師丸噗嗤笑了,他那張臉青蔥可愛,撐着膝蓋大笑的神态讓人覺得花兒都開了,但錢文正知道,那個清秀的笑容下頭,全是毒,“拿着,”藥師丸把錢塞到他手裏,“香取君做了什麽,準備做什麽,告訴我,錢,都是你的。”
錢文正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憂心忡忡地瞪着那把日元,藥師丸瞧着他,咂了咂嘴,挺好奇地問:“我說阿福,香取君……”他眯起眼睛,“要求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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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文正一下紅了臉,沒做聲,藥師丸毫無廉恥的,又問:“他的行動,我參與過,很兇猛,”他嘶嘶笑,他在床上,也是那樣嗎?”
錢文正咬牙忍着,忍着這個日本人的卑劣,恨到極處,把錢往那家夥懷裏一推:“太君你再……再問我這個,我真沒臉在這兒待了!”
藥師丸放聲大笑,終于滿足了揶揄一個下等支那人的樂趣,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來,踢着軍靴離開。
灰綠色的日元撒了一地,錢文正彎下腰一張一張撿,在陳醉的家裏,藥師丸理所當然地覺得他是被予與予求的那個,拿錢的手猛地攥緊,錢文正偏要做些什麽事出來,好顯一顯他的男子氣概。
傍晚,陳醉又是早早回來,襯衫袖子上沾了血,不是抓人了,就是審訊了,錢文正假裝看不見,伺候他抽煙的時候,有意把點煙的手支起來,蹭着他的下颌,陳醉從吐出的第一口煙霧裏看着他,鋒利的,還帶着血腥氣。
錢文正打了個抖,他以為是怕的,等把燒黑了的洋火扔進煙灰缸,他才明白過味兒,那是興奮,是陳醉的血腥氣讓他欲火難耐。
入夜,吳媽睡下了,錢文正從自己的夾壁房裏摸出來,只穿着一條褲衩,上樓到陳醉的房門口,先擰把手,擰不動,探頭看了看樓下,輕聲敲門。
沒動靜,他又敲,貼着門小聲說:“先生,是我!”
屋裏有腳步聲,等了一會兒,門還是沒開,錢文正急了,多少帶着點扭捏:“先生你開門,我……我沒穿褲子!”
腳步聲過來,停在門那邊,空闊的小洋樓,聽得見門裏的呼吸聲,急促、忙亂,“我光着呢先生,”他覺得下身燥熱,上樓的時候還沒這樣,眼下硬邦邦的,杵在門板上,“你讓我進去……”
吧嗒,門鎖響,他立刻擰開門沖進屋,撈着眼前細溜溜一個人影,扳着扭着,死死摁在牆上,實實在在把人壓牢:“喊你那麽多聲,怎麽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