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31|
刑君大喊的聲音帶着絕望，歇斯底裏，和痛苦不堪……
仿佛他一直以來堅信的美好世界，在瞬間崩塌了一般。
當甄虞和蘇煜趕到刑君和他爺爺的房間時，發現刑君正縮在角落裏，咬着自己的拳頭小聲地嗚咽。而比他們早來一步的塗越和溫言，已經用床單将喪屍化了的老人束縛了起來。
“嗬嗬——嗬嗬——”
老人撕扯着嗓子，渾濁的眼球迅速地轉動着，帶着對血肉的渴望，而他的皮膚，也已經完全變成青灰青灰的顏色了。
老人之前的笑容有多麽和藹可親，現在的樣子就多麽讓人揪心，他之前花了多少心思在他心愛的小孫子身上，他此刻就有多麽渴望在小孫子的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喪……喪屍啊！”
随後趕來的塗佳佳猛地喊道，條件反射地就要從腰間拔出刀來防身。
她的自衛舉動，毫無疑問刺激到了角落裏的刑君，他就像是裝了彈簧一般，氣勢洶洶地将塗佳佳推出了屋子，口裏大喊着：“你走！你走開！”
“額……”塗佳佳這才看清楚那喪屍是之前的老人。
她略微退了退，看了一眼冷冷盯着她的溫言，委屈地癟癟嘴，“別怪姐姐我沒有提前告訴你！喪屍可是吃人的……要是被咬了，你也得變喪屍！”
“……”刑君的動作一頓，似乎是找着了希望一般。
他熱切地盯着他爺爺一張一合的嘴，又看了看自己瘦弱的手臂……被咬了的話，他是不是就可以和爺爺永遠在一起了呢？！
只是被咬一口的話，大概也不會很疼吧？直面死亡什麽的……他應該算是很勇敢了吧？爺爺，會對他感到驕傲的吧？
似乎是洞悉了他的想法，甄虞雙手緊緊按在了他的肩上。
刑君掙紮了一番，不甘心地說道：“我不怕死！為什麽不讓我去！我想要和爺爺在一起……”
“……你爺爺希望我們帶你走，況且……你連死都不怕了，為什麽怕活着？”
甄虞低聲地說道，接下來的這些話會很殘忍，但是，刑君他必須聽，必須自己挺過這個時期。
她抿了抿嘴唇，似乎嘴唇又微微裂了口，舔到血的味道。甄虞嘆氣，繼續說道：“外面的世界，你還沒有看過……你爺爺不希望你永遠守在這裏。而且，你的爺爺現在變成了喪屍，所以，我們必須要讓他真正的長眠。”
讓他真正的長眠是指……殺了他麽？！
刑君微微睜大了雙眼，他認認真真地盯着喪屍化的老人看了許久，朝塗佳佳伸手道：“……把刀給我，然後……你們都出去。”
“……我不要。”
塗佳佳略微退了退，她沒有異能，所以她真的很依靠自己的刀。
“用這個吧！記得，對準頭部。”
蘇煜将一把瑞士軍刀遞給了他道。
這少年找他們要刀，無疑是不想他們這些外人來對他的至親動手。他和老人的關系應該是很好的，但他如此之快就能轉變心境，考慮這麽多，他大概也是個很理智的人吧？
如果說老人是他之前的“軟肋”，那麽失去“軟肋”的他，好好培養一下，應該可以成為一個不錯的助力。
——假如他真的能夠舍棄過去，選擇殘酷卻正确的選項，那麽，不管從年紀，心理，各方面來說，蘇煜都覺得，刑君可以培養入夥！
末世裏那麽亂，要是他有的時候不能正好站在甄虞身邊保護她，他至少希望甄虞身邊不僅僅只有一個林萌……
哦，當然了！最最最重點的是……年僅十六的刑君，完全不可能和甄虞有什麽讓他擔心的進展的！
蘇煜慎重地點點頭，給自己的“深思熟慮”點了個贊。
溫言和塗越将喪屍化的老人牢牢地綁在了椅子上，接着，他們看了看刑君，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出去。
甄虞最後一個出去，她總覺得老人拜托了她要帶走刑君，所以她的內心裏會隐隐有種責任感。她略微擔心地看着沉默的刑君，遲遲沒有關門。最終，還是添了一句：“刑君……”
“我知道。”
他直接就砍斷了甄虞的話，看向她時的目光，似乎還帶着一點兒感性的色彩，但這一點兒色彩估計很快就會随着他一會兒揮下的刀，而流失。
刑君走了過來，垂眸輕聲道：“我知道的，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氣……所以，阿姨，你不用多說了，謝謝。”
他說完，關上了門，留下甄虞一個人在外面淩亂。
明明剛剛的展開都很正經的吧？！“阿姨”是要鬧哪樣啊喂！她明明也大不了他多少吧？！只是個成熟了一點兒的禦姐而已啊喂！
“噗……咳咳。”
蘇煜忍不住在她的頭頂輕拍了兩下，刑君他果然很适合加入他的小隊！
他輕咳了兩聲，掩飾了笑意，安慰甄虞道：“相信我，他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
甄虞無比怨念地看了他一眼，心裏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讓刑君改口叫姐姐！
夜裏出了這麽一件事兒，衆人都沒了睡意，齊齊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怔怔的發呆。大約是馬上又要啓程了的原因，他們此刻都格外貪戀這間屋子裏的溫馨。
而刑君在那間屋子裏一待就是整整五個小時，他們似乎還能聽到屋子裏老人的嘶吼聲，但也沒有人上樓去催他。
外面的天空有些蒙蒙亮了，朝霞漸向這邊擴散，夜色漸淡，主色調漸漸被破曉的紅色給占據了。朝霞的美麗，從未黯淡過，然而在安逸的環境裏又有幾個人在看着這樣的美麗？
蘇煜将目光投向窗外，眼睛亮了亮。走過一次末世的人，才知道這種日出的美麗，有多麽讓人心動。他用手碰了碰甄虞的手，在她朝他投來疑惑目光時，略微擡了擡下巴，示意她看窗外。
甄虞原本一對上蘇煜，就會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轉向他的嘴唇上，然後慢慢地臉紅起來。但是随着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還是被朝霞吸引住了。
——對于準備在今天繼續踏上未知的求生之路的他們來說，這有可能是他們人生中最後的安逸時光了吧？他們，還能有幾次機會，像這樣窩在沙發裏，欣賞朝霞呢……
***
直到太陽破開雲層，刑君才終于從房間裏走出來。
他手裏的刀鋒上還在滴着血，目光裏最後一絲光彩似乎也消磨殆盡了。
“謝謝你的刀。”
刑君找了塊布，将刀擦幹淨，遞給蘇煜道。
“不必，你拿着就好。”蘇煜抱着胳膊微笑道。
“……謝謝。”
他似乎頓了頓，将刀收好了，挂在腰間的皮帶上。
然後，他又看向甄虞，開口道：“重新介紹一下，我叫刑君，請你們……帶我離開這裏吧！”
“恩……我叫甄虞，你以後可以叫我小虞姐姐。”
甄虞對于昨晚的稱呼，帶上了深深的執念，微笑着介紹自己道，一副要将“小虞姐姐”深深印在他腦子裏的模樣。
“……廚房裏還有一些食物和刀具，拿上吧！”
刑君看了她十秒的時間，錯開了眼，開口說道。
“額……”
甄虞隐隐感覺自己脫離不了“阿姨”的範疇了。
刑君其實知道這群人裏，并不是所有人都對自己的加入感到高興的，所以他必須要讓自己的存在價值，得到體現。反正也不太有可能回到這裏了，不如用有利的條件，博取更多的贊同。
然而，他的考慮是對的……像塗佳佳這樣的，歡呼一聲就去了廚房，暫且忘記了面包車坐不下的問題。
刑君将桌上相框裏他和他爺爺的照片取了出來，照片上的爺爺，還帶着慈愛的笑容……他似乎有些無奈地吐了一口氣，将照片放在了靠近胸口的上衣口袋裏，又将牆上挂着的爺爺的“□□”取了下來，背在身後。
“甄虞。”蘇煜看了一眼刑君筆直的背影，從空間裏拿出了幾本不同知識領域的書來，遞給了甄虞，“把這個給刑君吧！”
“……為什麽？”甄虞接過書，眨了眨眼順口問道。
雖然刑君是很喜歡看書的樣子，但蘇煜幹嘛不自己給？
“你不是很希望他喊你‘小虞姐姐’麽？拿這個刷好感度去吧！”
蘇煜彎了彎嘴角說道，其實吧……真正的原因不過是蘇煜打從一開始就只打算培養刑君對甄虞的依靠的程度。他現在失去了最親的人，其實也是內心比較容易被觸動的時候。這時候對他好的人，他應該會記一輩子的。
而且呢……這個距離不算遠，所以，他們倆的“善意”對話，應該有好好地落入他的耳朵中吧？
“蘇煜……我沒有那麽笨。”甄虞嘆了口氣道。
她從蘇煜開始給刑君那把刀，并告訴他要刺中頭部的時候，就看出來蘇煜是想要培養他，幫助他的……現在這種時候，卻要讓她來刷好感度，不會太明顯了麽？
“是嗎？”蘇煜微笑道，“我的甄虞當然不笨了。”
他的語氣那麽自然，有種淡淡的驕傲的感覺。然而這種最自然的感覺，卻給了甄虞“會心一擊”，讓她的臉又一次紅了起來，連帶着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
而蘇煜趁着這個機會，将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腳底抹油似的溜了……
甄虞這才察覺到他剛剛那麽說話的最終目的。
她只好雙手用力地拍了拍發熱的臉頰，拿起書走去刑君那裏道：“刑君，你應該很喜歡看書吧？這些書……是蘇煜給你的。”
甄虞将書遞給他，說的誠懇卻心安。
雖然這麽說有點兒怪，但是這些“好感度”本來就是屬于蘇煜的。
“阿姨，你還真笨！”刑君接過書，很是珍惜地好好放在背包裏說道：“好好接受他的好意不就好了。”
蘇煜和甄虞對話的地方離他根本就不遠，蘇煜本來就做好了雙重打算吧？
這個距離，他不僅能夠知道書是蘇煜給的，還會從甄虞手上拿到，一起承他們倆的情，是該說蘇煜考慮的太多了麽？
“……”甄虞“阿姨”沉默了一會兒。
刑君同學，蘇煜他……真的沒有偷偷給你什麽好處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