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亡者的新娘(2)
蘭斯洛抱着霍星辰走下了火海, 周圍人不斷起哄, 口哨聲接二連三響起,霍星辰掙了掙, 不想被這麽抱着。
蘭斯洛一愣, 還是選擇尊重他,動作輕柔地将他放下,灰色的迷人眼睛注視着他, 伸出了左手, 冷硬的嘴唇線條努力往柔和路線上走,“可以把你的手交給我麽?”
當然不可以。
霍星辰這麽想着, 卻還是遞出了手。在除了Alice的真實之眼外幾乎無解的“回憶深淵”面前, 選擇了無條件低頭。
一切以滿足“它”的條件,讓“它”滿意為上。
對,從小只懂追求存活的霍隊長就是這麽沒氣節,這個從他當年對着法神屈膝跪下就可以看出來了。
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手,蘭斯洛平穩的眸中劃過一絲暖意, 珍惜無比地握着他的手, 帶着他朝前方走去。
屬于部落族長的大屋下,早已站滿了人, 族長和其妻子都是盛裝打扮, 等在屋檐下。
踏上木質的階梯,他們每一步都走得緩慢,充斥着儀式感,終于來到親友面前。親友為他們讓開了路, 蘭斯洛在屋前牽着霍星辰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的位置讓他能夠看清下方廣場上每個族民的表情。
手被握緊,那人的溫度至今還是暖的。霍星辰出了個神,沒注意現在每個人都在看他,面露等待。婚禮儀式的第一步是刀山火海,第二步是互訴誓言與衷腸,由新娘開始。
就在蘭斯洛的母親想要走過來提示霍星辰的時候,蘭斯洛開口了。
“我想看見你,在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他輕輕将霍星辰的手拉起來,放在自己的胸口,似乎這樣就能夠讓對方感受到他的誠意。
“你會在我溫暖的懷抱中醒來,驚喜地看着我。”念着情詩,灰眸像是跨越了無數晦暗或明亮的記憶,深深望進霍星辰眼底,那冰山之下湧動着的灼熱感情令霍星辰的心一抖。
“每一滴陽光和雨露,都将由我為你采摘。”
“每一次喜怒哀樂,都只能由我為你點燃。”
“等我們垂垂老去,再去村外那條泛着波光的小河邊相擁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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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會把我們的故事帶向遠方,告訴世人我們有多麽的相愛。”
他拾起霍星辰另外一只手,躬身吻上其手心。
這下子,不用等新娘的新婚誓言了,新郎熱辣又美好的情詩已經将全場氣氛點燃,蘭斯洛的父親呵呵笑着,表情愉悅無比,大掌一揮,“狂歡吧!”
頓時間樂聲大作,風笛不要命地吹了起來,燃爆夜空。古舊的歌謠從那些漢子們的口中被唱起,女人們輕輕陪着哼唱,村民們找着時間,依次将自己家的賀禮獻上,琳琅擺滿了屋前長長的階梯。
一頭亂毛的小男孩不知從哪兒抹了出來,靈活地閃避開大人對他的追捕,竄到了霍星辰旁邊,髒兮兮的小臉蛋上冒着點汗,他搓了搓同樣髒兮兮的手,不敢去抓霍星辰身上的白袍子。霍星辰注意到了他和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忙朝後面要追上來抓這個孩子的人揮了揮手,示意沒關系。
大眼瞪小眼,兩雙亮晶晶的眼眸在空氣中對望。
蘭斯洛注意到了自己“新娘”的分心,看了過去,見是那個平常總躲在馬棚裏偷偷觀察他練武的小孩。
那是個父母死在上一個寒冬的孩子,名叫丹澤路,今年十一歲,是個将惡鬼視作畢生仇敵,叫嚣着要殺光惡鬼的小屁孩。
丹澤路被村子裏最引人注目的新婚夫婦注視着,十分羞澀,扭扭捏捏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袋子,舉得高高的,要遞給霍星辰,“希、希澤,我、我也有禮物送給你們!”
霍星辰蹲了下來,平視着小孩,雙手接過了那個袋子,動作像是摘下一個蘋果。他問:“我可以現在拆開它嗎?”
在霍星辰的注視下,小孩漲紅了臉,“當、當然!”
将裏面的東西倒出掌心,那是一枚青色的石頭,千百年的水流将其沖得光滑,令人注目的是,那是一枚呈心形的石頭。沒有人工打磨的痕跡,流水将它變成了心的形狀。
“這、這是我從村外那條小河中撿到的,我叫它蘭、蘭斯洛之心!”小孩解釋着這枚造型奇異的石頭的來歷。這個“蘭斯洛之心”當中的蘭斯洛,當然不是指霍星辰身邊站着的蘭斯洛,而是指這個村落的名字,蘭斯洛村。
霍星辰手一頓,心中一片驚濤駭浪。
蘭斯洛之心!
我有一句什麽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九級難度,十死無生的單人死亡卡,他怎麽可能會忘?
那個坑死他的關卡,其通關任務,不就是找到“蘭斯洛之心”?
霍星辰猛地回頭看向了一邊站着的蘭斯洛,臉龐蒼白。
有點頭暈。
心悸讓他止不住地顫抖。
那年——婚禮上的慘案讓每個人諱莫如深,亡者的名字變為了一個無人敢提的禁忌。在那個關卡滞留了兩年後,終于從村中老人口中得知兩年前那位死亡的“新郎”,名字就叫做蘭斯洛。
然後,他做了什麽來着?
忍不住去找尋青年的目光,只見高大的青年站在他身後,一身新婚的白袍充滿着祭奠和喪禮的意味,火光跳躍在他蒼白得不正常的面容上,灰色的眸像是早已看穿一切。他朝一邊的士兵打了個眼神,士兵就帶着小孩下去領賞了。
蘭斯洛彎下腰,珍重地牽起霍星辰,溫暖的手掌覆蓋在那枚石頭之上,“喜歡小孩的話,我們自己也可以生一個。”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美好的未來,終于輕輕笑了起來,滿足又甜蜜,聲音低低的,“生好多個,也行,就是辛苦你。”
若是別的姑娘被他這樣撩撥着,早就化成一汪水了。
可霍星辰依然蒼白着臉,手指在對方掌中顫抖,僵硬道:“我,累了。”
蘭斯洛歪過頭看了看他,某種劃過一絲壞笑,以閃電般的動作将他抱了起來,扛在肩上,朝着屋子裏走去。
無數人起哄,卻沒有人打擾他們,因為沒有人會去打擾一對新婚者的甜美夜晚。
進了屋,屋門被關上,眼前整個房屋霍星辰都很熟悉,那滞留的兩年中,他來過不少次,但沒有哪一次,會像現在這樣,還泛着生活的氣息,沒有變成一片冰涼,也沒有覆上塵埃。
屋門無法隔絕外界的喧鬧聲,但霍星辰看不見的是,那些村民卻在門被關上的一瞬間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個個僵硬地站直了,面無表情,臉色慘白。
只有熱鬧歡騰的聲音,還在空氣中飄蕩,十分熱鬧。
卻也十足詭異。
屋中,霍星辰靈活地一扭身體,跳了下來,面對着蘭斯洛,掌中握緊了那枚當初對他至關重要的“蘭斯洛之心”,指甲嵌入了掌中的肉。
在沒有火光的地方,蘭斯洛的皮膚顯得更加蒼白,靜靜注視着霍星辰,等他說話。
鮮血的氣味傳來,蘭斯洛灰色的眼珠終于動了動,伸手拉過霍星辰的手,用力掰開,看到了三個月牙形的血痕,中指、無名指和小指的指縫見也殘留着血跡和一點碎肉。
這一回,蘭斯洛的手終于不再是溫暖的了。
松軟的雪花也比他溫暖不了多少。
他輕輕跪了下來,伸出舌頭舔舐着少年掌中的血,冰涼滲人的舌尖一舔而過,傷口就被止住了血。
霍星辰:我還從沒試過冰凍止血的方法。
青年的動作輕柔緩慢,帶着幾分純潔的情色意味,眼微微阖着,表情和動作都虔誠無比,舔完了掌心的血跡和傷口,他又開始細細地舔舐着少年的每一根手指。
霍星辰實在忍不了有人在他手上塗口水,強硬地把手收了回來。“Ghost……”
“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那只美麗的惡鬼輕聲說。
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為什麽還用別的稱呼來喊我?
霍星辰想了想,自Ghost以本地人取代玩家的身份出現在輪回關卡的第一天起,就從未對人說過他的名字。Ghost反而是其他玩家用來稱呼他的代號,因為這青年明晃晃就是一只無人能擋的惡鬼。
霍星辰抽空從窗戶縫隙中往外一瞥,只見廣場上人影幢幢,歡聲笑語,卻無一人動彈,心中已明白眼前這個青年已經不是“回憶深淵”中的蘭斯洛了,而是前來尋找他、并親自進入了回憶深淵中的惡鬼蘭斯洛。
霍星辰八歲進入輪回世界,掙紮十年,什麽都不為,只為存活着回到現世。
在他最懵懂的年紀,無人去教導他,無人告訴他世界是什麽樣的,無人告訴他應該如何去對待身邊的人,更無人同他并肩作戰,。
反而是威脅,無處不在。
這導致他曾經做下許多錯事。
很多,讓他面上冷淡,卻在深夜追悔,被夢魇緊抱的錯事。
其中有兩個人,是他最為對不起的。
排在第二位的,便是眼前化身鬼魅的青年。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窩邊草是我的、一袖卷風雲、皇慕櫻、朝歌晚酒的地雷,謝謝一袖卷風雲的手榴彈=3=
謝謝葉子、L、剪幽、找個藍盆友、蟲小它(小蛇蛇)澆灌的小乳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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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蘭斯洛找了個配曲《Sea Swept Cliffs》-Ron Korb
等下還有一個大長章,畢竟承諾今天日一下萬,嘻嘻~勿等,早睡!明早起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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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花花(頭頂長出小黑花):聽說很多人要叛變了?無所謂啊,人鬼殊途,你們盡管站錯隊,反正我遲早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