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時冕就站在那,看着玄贏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樣子,玄贏平時沒幹勁就很懶散有幹勁就十分張揚,但沈時冕從未見過這樣小心翼翼,不知所措模樣的玄贏,竟然意外有些……可愛。
他眸色沉沉,見那陌生女子面容素淨柔美,噙着溫柔笑意,卻不知為何讨厭不起來。
隔着一道結界,沈時冕聽不見對面的聲音,只見玄贏和那女子說了幾句話,又指指他這邊的院子方向,那女子眼含訝色地投過來一個眼神,顯然看不見沈時冕的魂體,卻點點頭不知應了什麽,接着就起身和玄贏走出了院門。
玄贏很少這麽緊張,想到要帶女子去見沈時冕,他的手心就攥着一股汗,直到站在沈時冕的門口還在緩緩吸氣,女子看出了他的緊張,打趣道,“介紹什麽朋友給我讓你緊張成這樣?難道是心上人?”
心上人這個詞讓玄贏想起沈時冕身上那根要命的紅線,一時間十分心虛,對着女子,他的嚣張跋扈天不怕地不怕全都消失了,慫得厲害。
女子眉眼彎彎,“放心吧阿贏,就算是你的心上人,我又不是惡婆婆,你放松些,我不會和玄清子告狀的。”
玄贏懊惱地咬了咬唇,暗罵自己沒用,鎮定了一下情緒假裝無事地敲了敲沈時冕的門。
不多時門就緩緩打開,身量高挑,神色淡然的沈時冕就出現在眼前,女子眼前一亮,要不是盯着人家臉看太不禮貌,她都想多看一會。
玄贏雙手背在身後,緊張地掐着手心,盡量用平常的語氣對沈時冕介紹道,“沈師弟,這是我……我娘親,娘,這是淩霄閣的沈師弟,沈掌門的關門小弟子。”
娘親兩個字幾乎只剩氣音了,沈時冕卻還是聽得清楚,眉宇間的冷厲微微消散,有些怔忡,卻依舊十分懂禮貌地對女子行禮。
玄贏的娘名叫姜潋,姜潋是第一次來秀山院,往年玄贏有空都會回玄江門去看她,今年她自己來了,把玄贏吓了一跳。
姜潋對沈時冕的印象很不錯,沈掌門的關門弟子名聲也是聽過的,看着就端莊沉穩,她瞧着也很親切,于是溫柔地對沈時冕道,“你和阿贏住處相鄰,他性子鬧騰,肯定沒少麻煩你,你多擔待些。”
沈時冕眼睛的餘光瞄到姜潋身後的玄贏,見玄贏苦着臉做出個拜托的姿勢,可見是個怕娘的,讓自己別拆穿。
這樣可愛的玄贏讓沈時冕有些難以抵抗,艱難地收回視線,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姜潋身上。
不知是不是因為姜潋氣場溫柔沒有攻擊性,又或者因為她是玄贏的母親,沈時冕對她有着令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耐心,而且姜潋雖然樣貌年輕宛如少女,卻似乎沒有修為,是個凡人。
寒暄過後,姜潋邀請沈時冕一起回玄贏院裏,沈時冕竟也沒拒絕。
姜潋走在最前面,兩個小輩走後面,玄贏悄悄傳音給他,“我們倆的恩怨是我們倆的,我相信你不會遷怒我娘。”
沈時冕偏過臉,仗着姜潋沒修為,湊到玄贏耳邊聲音極小地說道,“自然,只是師兄今日讓我很驚訝,阿……贏?”
阿贏兩個字明明只有姜潋會這麽叫,從沈時冕口中叫出來又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玄贏面上無光,一直以來在沈時冕跟前的形象逐漸崩塌,他也很絕望啊,但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只好憤憤瞪了眼沈時冕,扭過臉去不理他。
沈時冕似乎沉浸在挖掘不同的玄贏的樂趣中了,直到幾人坐下,姜潋開始勸他們吃晨食,玄贏才攔着她,“沈師弟現在不能吃東西。”
姜潋聞言有些擔憂,“我聽說你們修行者總是會受奇怪的傷,阿贏也是。”
玄贏連忙保證自己沒事,沈師弟也不會有事,他會盡全力幫助沈師弟的。
這句保證說得格外認真,玄贏對着姜潋,總是有種奇怪的拘謹和乖巧,就連沈時冕都察覺到了。
他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總覺得玄贏和他娘的相處有些不自然,但玄贏常年在秀山院,母子間有些生疏又好像很正常,何況他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與長輩的相處經驗只有和嚴肅的師尊和各位師叔,其實并不清楚正常的母子該如何相處。
姜潋是個很好的母親,對玄贏關切,對玄贏的“朋友”也很友好,沈時冕不由得想起那個即将抵達的泉源宗宗主之女陳清泉,他曾聽自己的師尊沈蘊提起,玄江門一直想和泉源宗結盟,所以玄清子會想撮合陳清泉和玄贏再正常不過,到時候,對着自己的準兒媳,姜潋想必也會這樣溫柔吧。
熟悉的煩躁與戾氣再次升騰,沈時冕閉了閉眼,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以免失态,紅線神器會不會讓他對玄贏産生忠誠感他不知道,占有欲與排他性,倒的的确确與日俱增了。
玄贏不知道沈時冕心中的疑慮和煩躁,見他們倆相談甚歡也松了口氣,拿手撐着腦袋歪頭一邊吃一邊看眼前倆人聊天,時不時插兩句,嘴角含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滿足笑容,偶爾沈時冕的目光掃到他,都覺得再次見到了小時候那個陽光活潑的玄贏,身心都變得寧靜了。
不知不覺到了午時,玄贏伸了個懶腰,“娘,你陪沈師弟坐一會,我離開一下。”
姜潋不疑有他,“好,你要去接泉源宗的人嗎?”
玄贏撇了一下嘴,嘟囔着,“我就知道死老頭讓你來不安好心。”
姜潋含笑揶揄,“玄清子讓我來看兒媳婦怎麽就不是好心了?”說着眼神朝沈時冕飄了一下,“除非你早有心上人了。”
玄贏捏了下耳朵,否認道,“沒有的事。”
沈時冕盯着玄贏的背影,神色有些冷,姜潋的笑容也略微收起,“這孩子,心思太重了。”
“您為什麽這麽說,師兄每天都很……活潑。”沈時冕艱難找了個中性詞來形容。
姜潋看看他,她實在有些喜歡沈時冕,也願意和沈時冕傾訴,“阿贏很聽我的話,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沒有記憶,他和我總是有些不夠親近。”
沈時冕心中一動,“沒有記憶?”
姜潋點點頭,“阿贏五歲的時候我們家出了變故全村的人都遭難了,我受了傷醒來後就忘記了阿贏和所有人,是玄清子掌門救了我們母子,帶到玄江門,還教養阿贏。”
玄贏五歲的時候,沈時冕尚在襁褓中,結合玄贏說過他抱過襁褓裏的沈時冕,他們兩家都是在同一年遭遇變故,有個不可思議的答案緩緩成型。
沈時冕瞳孔微縮,保持着最大的冷靜問姜潋,“您說的村子,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