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武俠）蒼雲依舊在

第1章 ☆、蒼雲何在

九月十五，夕陽已落，漫天殘霞，皇帝在自己的寝宮裏踱了兩步，猛地回轉過身喝了一盞茶，他十八歲登基，至今三載有餘，威嚴日甚，如今卻有幾分心神不寧。

黃河沒有泛濫，西南也沒有大旱，邊疆還算是穩定，群臣未有敢出亂子的，他這個皇帝做得理應是很順心了，然而遇上今日這種情況，古今哪個皇帝也不能全然安心的。

月圓之夜，紫禁之巅，将有兩位絕世劍客在他的宮殿上決戰。

但凡明君，總該有着寬廣的胸襟，他本不介意成全這一場絕世之戰，可他卻介意有人借此算計他。天色漸漸昏暗，皇帝的步伐已經放緩了，有如閑庭信步一般，隐匿在一邊的魚家兄弟都是用劍好手，他等着看那群人的手段，卻也深知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的道理。

紫禁城稱得上是世間防範最嚴密的地方，哪怕這一日因為決戰之事，戒備雖更甚一層卻仍不能兼顧，然而這并不意味着有人可以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皇帝的寝宮裏，尤其是在這個人還帶着傷的情況下。

偏偏皇帝就是看見一個黑衣玄甲的将士憑空出現，手裏還持着刀和同樣是黝黑色澤的盾牌。待到再定神瞧了兩眼，皇帝就越發覺得驚奇，他發現這個黑甲将軍還是個女子，等這女子擡起頭，他忍不住贊嘆一聲，倒真是好容顏。

容顏倒是其次的，這女子身上七八道創口，血漬染在玄色盔甲上看不大出來，臉是很蒼白，那雙眼睛卻真的是流光溢彩，墨如點漆。這是一個鋒利得像把刀的戰将，他手下的将軍皆是比之不如。

“你是何人？”遇上這樣匪夷所思的事，皇帝還是顯得從容又淡定，只是皺了皺眉，就饒有興致地開口發問。

雲雁乍一落地就驚住了，上一刻還在沙場厮殺，下一刻就出現在雍容大氣的宮殿裏，還燃着幽雅的龍涎香，面前站着的男人身上穿的居然是明黃色龍袍，她哪裏維持得住自己淡定無波的表情。

傷口還在隐隐作痛，陌生的環境也讓人不安，雲雁猶豫片刻，面色肅然握緊刀和盾，厲聲喝道：“安……安慶緒，你這亂臣賊子好大的膽子！身着龍袍，觊觎大唐江山，是誅九族之罪，再者今日，蒼雲血債，你安家也是時候還了！”

皇帝：“……”

頭一次有人指着他鼻子罵亂臣賊子！

暗處還隐匿着人，是了，哪怕沒有見過安慶緒，雲雁也知道安祿山的兒子身邊怎麽可能沒有高手護衛。她也不過是拼盡這條性命，終不負蒼雲之義。

“唐朝至今，已有八百餘年，歷經三朝，如今是大慶江山。朕乃大慶第五代帝。”不是說雲雁這個人有多麽的讓人信任，只是眼見着這女子詭異的出現方式，也只能讓人相信那般的猜測了。

安家人不會有這樣的氣度，甚至連她見過的唐玄宗都沒有，雲雁抿緊唇，面色更冷也更蒼白了，聲音極輕地重複了一遍，“大慶？”

沒有大唐了？沒有那個繁盛風流，沾染着她無數同袍鮮血的大唐了？他們付出了那麽多，大唐沒有了，蒼雲也沒有了……她什麽也沒有了！

随着雲雁的失态，暗處的人呼吸漸漸急促，皇帝卻仍舊神色不變，甚至笑了一笑，“姑娘擅闖朕的寝宮，是不是也該留個名號下來？”

“雲雁，我是雲雁。蒼雲玄甲的雲，雁門關的雁。”

沒有了鎮守雁門關的蒼雲軍，那麽雲雁又該是哪裏的雲雁？

心如死灰，穿着厚重铠甲的女子搖搖欲墜，皇帝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坐在桌案前，就這麽看着始終背脊挺直的人。看得仔細了，就發現這分明是個還在豆蔻年華的少女，身形也很瘦弱，怎麽就會是個久經沙場的将士？只是可惜了，他并不欲處置這人，這人卻似乎已經瀕死。

然而雲雁的眼眸終于還是一點點明亮起來，她那幾乎被壓垮的身形，也越發堅毅挺拔。她啞着聲，卻敢直視皇帝的眼睛，“我是統領在雁門關撿到的孩子，自小在蒼雲軍中長大，我沒有姓，所以以軍名為姓，沒有名，雁門的雁就是我的名。”

“我記得我在墨色蒼雲旗下立下的誓言，我記得自己說的話。”

“凡因私欲叛國、背信、不義、害民者，皆為蒼雲鋒刃所向。哪怕只剩下我一個人，蒼雲的信念還在，蒼雲就還在。”

“我随燕帥學了十年兵法武功，與叛軍異族屢次交戰，也稱得上會練兵，能征戰。”

“你敢不敢，肯不肯讓我帶起一支軍隊？我用我的信仰，我的性命向你證明，蒼雲是最好的。”

她不知道蒼雲到底有沒有能夠複仇，而事實是蒼雲不在了，安祿山那個叛徒也早就成了一抔黃土，這後世的人，可還知道昔年糾葛？雲雁是蒼雲軍的雲雁，若非燕帥養大了她，若非同袍多次相救，雲雁也早已是無根孤魂，幸而沒有那麽多如果，蒼雲是雲雁的根，有的榮耀，生來與共。

這是她的責任，也是她的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依你所言，蒼雲軍所忠于的，應是大唐。”皇帝頗為玩味地開口，提出的問題也格外尖銳。

雲雁擡起頭，竟是第一次笑了，“如今，還有大唐嗎？小時候，燕帥告訴我當兵打仗吃饷，就當為國盡忠，然而雁門之殇後她不再提了，她不說，我卻敢說，奸臣當道的國，一點都比不上我蒼雲弟兄的血。大唐……如何，大慶又如何？你是明君，我就為你效死命！”

她頓了頓，聲音極輕地道：“你不是他，你能讓我站着說完這些話，你是個好皇帝。”

這是她的感覺，也是她的希望，也不過就是賭這一把罷了。

面前的姑娘不聰明，性子還那麽直，說起話來直來直往，她就這麽空口白牙地立誓，說要一支軍隊，然後她就會永守大慶，至死不悔。

皇帝敲了敲桌案，該不該相信這個姑娘？

這些心思轉瞬而過，皇帝最後只覺得，她的眼裏燃着紅蓮業火，于是皇帝點頭，說好。

“你信朕是一個明君，朕也信你是一個好将軍。”

得了确切的答複，雲雁緩緩吐出口氣，還好，她還有機會重振蒼雲榮光。她單膝跪下，将頭一扣到底，“不負君望，不負大慶。”

“好！今夜倒還有些事，不便讓雲卿離去。況且雲卿身上帶傷，且先将養，傷好之日，便是雲卿為大慶效命之時。”皇帝說一不二，也沒有必要去哄騙雲雁這麽一個姑娘，他的确需要時間安排一下雲雁的身世來歷，而今夜的事，也确實不可有所變動差錯。

皇帝的寝宮很大，容納一張讓人休憩的小榻并不在話下。只是在這地方停留一晚，靜候安排，雲雁還是可以接受的。她沒有辦法在不驚動任何守衛的情況下離開皇宮，所以一動不如一靜，她選擇了奉這位大慶皇帝為主，那就該相信這位君主不會讓自己未來的将領背負上禍水奸佞的污點。

這一日變故太多，雲雁翻身上榻時也沒有褪下自己的玄甲，她睜着眼，外面滿月初升，殿內不是很暗，朦膿的有些微光。已經很晚了，她沒有一點睡意，幹澀的眼眨了眨，哭不出來，只是整個人都難受得要命，于是把手交疊着放在腹部，像屍體一樣平躺着。

周圍安靜得過分，當然沒有人敢打擾到皇帝的睡眠，雲雁又翻了個身，從随身的包裹從拿出一小塊稻香餅，陳大姐發給她的時候她就揣在懷裏，現在也還帶着溫熱。稻米做的小米餅，最多只能說是農家風味，這麽幹巴巴地吃着，實在稱不上好滋味，雲雁還是很小心地，小口小口地咬，最後哽着喉嚨咽下去，像在吃什麽絕世珍馐。

以後再也吃不到陳大姐做的稻香餅了，她的包裹裏剩下的也就是這麽一點點，吃完就沒有了。

雁門關的積雪應當是還未化罷，雲雁看了那麽多年的雪景，閑暇時也還遺憾過自己不能領略中原各種風光，可是現在她很想很想回到雁門關，那是蒼雲拼殺多年的地方，就算是死，她也該死在那裏啊，葉落要歸根的。

難受死了，胸腹間酸水翻滾，雲雁撐起身無聲地幹嘔，怎麽會這麽難過？

王力為她擋箭的時候，托她為家中妻兒帶話；

阿晚幫她格擋開背後刀鋒，求她再幫忙去爹娘孤墳前祭拜一回；

突圍時死了好多兄弟，要她在勝利之日不要忘了在戰場上給不甘的魂靈一壇烈酒；

燕帥的輕眉刀仍在衆軍之前，說要一起去生，去死，去拿回應屬于蒼雲的戰士榮光……

雲雁一樣都做不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雲雁……茍活在八百年後大慶……

不能再血刃仇敵，那就為了重喚玄甲榮光而活着，雲雁，還是燕帥門下煞染輕眉的那個輕眉，定不會讓軍旗再次蒙羞！鐵骨铮铮，驚雷分山的蒼雲，不會有懦夫！

冰冷的玄甲，仍帶血氣的刀盾，雲雁握緊手中兵戈利器，急促的心跳才一點點松緩下來，她終于感覺到了一點安心。

蒼雲，依舊在！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剛出蒼雲的時候開了個蒼雲小號，做任務的時候給蒼雲訓練中的将士發軍糧了，然後接到糧食的将士問傷兵營那裏有沒有分到吃的……于是突然就想開個蒼雲坑——明明之前在存另一篇的存稿QAQ

好吧，依舊無大綱，各種蘇和剽悍，想到哪寫到哪，更新的話，日更不太現實，不過開了坑我一定會寫完，這點還是有保證的。

對了，還有男主……本來想寫皇帝，但是妹紙這種性格，就算和皇帝在一起了，也受不了被困在宮裏吧，簡直是要死情緣的節奏，要不就這麽先寫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