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布莊見聞
百壽圖也算是繡得功得圓滿,還有兩日便是羅老爺的壽辰,也總算在這之前完成了繡圖,鄭玲也總長松了口氣。
“姐姐,咱們花了這麽多功夫,羅老夫人會喜歡嗎?”許悠看着鄭玲将繡作收好。
“自然是好的,你瞧我們倆花了這個把月的功夫,再不好也說不上,是不是?” 鄭玲微笑。
許悠點點頭,蹭到桌前,吃起了瓜子。
鄭玲坐到她的邊上,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搖了搖頭。說起這個妹妹,雖非同胞所出,但是卻忍不住讓自己與她親近,興許,是她無邪的個性使然吧,讓人願意這麽接近她。其實這似乎也不是鄭玲一個人的感覺,瞧這府裏上上下下的,大部分的人都樂意與她接近,雖然這丫頭有時候真的不太像個小姐。
“悠兒,我給你挑了個步搖,過幾日老爺子的壽宴,你也好生打扮一下。” 鄭玲從一個精致的盒子中取出了一支步搖,看着倒是極為華麗。
許悠撇撇嘴,卻有些不太情願,道:“戴着太重,不舒服。”
鄭玲笑了笑:“你呀,人長得這麽标志漂亮,就是不懂得多些打扮,這倒不是姐姐要說你,顧蓉安雖是與你不對盤,可人家每日裏穿得戴得可比你強多了,這點你可真得學學,不然回頭嫁了人,夫君可要嫌棄了怎麽辦?”
“知道啦,戴就戴嘛,我也得給姐姐掙足體面。”許悠也不再争辯,取過步搖在自己頭上比劃了一下,又把它放回盒子裏,沖着鄭玲嘻嘻笑了笑。
鄭玲見她不再反對,自也是安了心,把盒子蓋了起來,又說:“咦,對了,之前你大爺送你的那只镯子呢,好久沒見你戴了。那只镯子是塊好玉,那天你也戴上吧。唉,瞧姐姐糊塗的,你住在這兒這麽些日子了,都沒顧上給你打些首飾的,這會兒在場面上也沒幾樣拿得出手的。”
鄭玲的面上略有自責之色,許悠自是安慰她,本來首飾什麽的她并不是太在意,只是,姐姐提到那只镯子的時候,許悠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姐姐與羅元昊的對話,心裏頭又有了些堵,只盼着當日只是姐姐的随意之語,而非當真吧。
“前些日子,娘倒是和我提起,似是有意給元惜講親事了。” 鄭玲陪着許悠吃起了瓜子,随意地便聊起了天。
聽到這話時,許悠微微一愣,連忙接口:“是哪家人家?”
鄭玲擡眼看了她一眼,見她挺是關心的模樣,知道她平日裏和羅元惜走得近,便接了下口:“具體也沒說,不過聽說對方也是個世家,應該嫁過去當繼室吧。”
“繼室?那可不算好。”許悠道。
鄭玲卻顯得比較平淡:“聽說男方的原配妻子早兩年過世了,留下了個兒子,這會兒元惜若是嫁過去做了繼室,雖然對方有嫡子,将來會分些財産,但若元惜也能生下個一兒半女的,也不會吃什麽虧,小日子應該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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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畢竟是做人繼室,膝下又有嫡子,那…….還是會有些委屈吧?”許悠不由嘀咕。
“能委屈什麽?元惜一個庶出的小姐,能有這樣的婚事已然算是不錯了,還能指望嫁得怎麽好?她……”鄭玲突然閉了嘴,興許是想到許悠也是庶出小姐的身份,有些話便不便再說下去了。
許悠自然明白姐姐這話說得是在理的,只是想起以前羅元惜曾說過有一個心上人的事兒,不免為她感嘆,也不知道她得知這事兒後,心裏會怎麽想。
與鄭玲聊了一會兒後,許悠便起身去了繡坊。
李四娘倒是有些吃驚許悠的想法,微張了嘴,道:“你想做繡坊的生意?”
“二爺都答應我了,四娘,你就幫幫我吧。”許悠自有些撒嬌的味道。
李四娘臉上的震驚之色還未消,道:“這些都是男人家的活計,二爺怎麽會答應你去做這種出頭露面的事兒?”
“也算不得出頭露面,我也就出個謀策罷了,回頭真要出去談,自有人幫我的。”許悠自信滿滿的表情倒讓李四娘有些佩服。
“幫你我當然樂意了,只是你打算怎麽做呢?”李四娘恢複了神态,倒是對她的想法起了興趣,“當不說我們羅氏繡坊的名號怎麽樣,就說汀州這兒,就有三家比較出名的繡坊,他們都已經是多年的積累了,咱們繡坊不過是小小作為,如何比得上他們?”
“四娘,那據你所知,那三家繡坊的優勢在哪?”許悠正色問道。
李四娘見她認真,自也認真起來,道:“他們的繡藝不錯,繡成的那些衣袍很受老夫人小姐們的歡迎。”
“所以這三家互相比拼的就是誰家的繡藝好,誰家價格實惠,是不是?”許悠眼前微亮。
“當然,不然還能比什麽?”李四娘道。
許悠站起來,又坐到李四娘的另一側,道:“四娘,別家的繡坊的刺繡樣圖,從何而來?”
李四娘道:“繡坊都有繡譜,照着繡譜上面的樣式圖開來繡,嗯,偶爾也會根據客人給樣圖的吧。”
“左不過就那幾個花樣了,是不是?”許悠笑道。
“是呀,這些繡譜,我們這兒也有,每回有單子要做的時候,咱們也都是參看的。”
許悠嗯了一聲,點點頭,道:“四娘,我們就要做出別家沒有的東西。”
“這話如何說?”李四娘沒能反應過來,但顯然對許悠的這個話題起了些興趣。
“別家可有我們羅氏布莊的絲布品質?四娘,你想,若是我們做的衣服若取用的是羅氏布莊的布,會不會更有吸引力?羅氏布莊的東西向來受人歡迎,再加上我們精致的繡藝,這算不算我們的優勢?”
李四娘想了想,點點頭:“這算是一個。”
“既然人家都用的是幾乎一致的繡譜,那我們就用我們自己的,與別人不同的,那是不是又是一個好的優勢?”許悠越說越來了勁。
李四娘道:“不一樣的,那談何容易?”
許悠卻不以為然:“若說同一朵芍藥,每個人畫出來的都可以不同,自然是可以設計不同的風格,何必定要拘泥于繡譜呢,我們可以自己創造。”
說罷,她拉起四娘走到邊上,讓人取了些水過來,用手指蘸了水便在木桌上比劃起來,不一會兒便有了一幅生動的畫,直把邊上的人給看呆了。
“沒想到許小姐的畫畫得這麽好。”邊上的其他繡娘也湊過來瞧了,不禁感嘆。
“那四娘有沒有信心幫我把這畫繡出來呢?繡在我們品質最好的布上縫制成各式各樣的服飾,也可以繡在錦鍛上制成靠枕,只要老夫人小姐們想得到的,我們都能做。四娘,你說這樣,我們比不比得過其他些個繡坊?”許悠神采飛揚,顯然是自信滿滿。
李四娘這會兒倒是有些心動了,許悠說得這些确實不一樣,惹得繡坊裏的繡娘們都有些蠢蠢欲動了。
見大家都有了信心,許悠心裏頭高興,自然默默地打起了自個兒的小算盤。
與李四娘她們聊了好一會兒,她便踏出了繡坊,微微思慮了一下,便在布莊那兒轉悠了起來。
反正布莊的人對她也熟悉了,對于她這樣的走動早習以為常,所以除了與她打個招呼以外,沒有人會質問她。
如她心意所想,她真的看到了那天在路上撞到她的楊旭。眼下他正忙着曬布,且由于到處挂着正在布,有些遮檔,他倒是沒注意到她。其實這個楊旭很好認出,滿臉的麻子,不過以前來布莊的時候倒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也難怪,平日裏也就進出個繡莊,鮮少在布莊晃悠,碰不上也是合理之事。
“許小姐,今兒又過來繡坊了?”這會兒便是有人與她打了招呼,他叫杜全,是布莊的長工,幾次來往繡坊時見過她幾回,平日裏也是個樂哈哈的人,挺善言語。
“全哥,在忙呢?”許悠把視線從楊旭的身上收回,坦然地與杜全聊了一會兒。
“全哥,那位兄弟是新來的麽,沒怎麽見過?”許悠與杜全聊了一會兒,話題自然而然地便跑到了楊旭身上。
杜全回過頭看了一眼楊旭,壓低了音量,道:“許小姐是不是覺得他長得有些醜?”
許悠倒不會嫌棄人家的面相,只不過杜全這麽說,倒也讓她有些好奇起來:“是有些,我以為大爺不會請這樣面相的人來布莊的呢。”
“嗯,這倒是,不過這位是二爺同意他進來的,聽說是只身一個人,只求填飽肚子,對月銀什麽的要求也不高,所以後來大爺也就不說什麽了。”杜全笑呵呵地說,“不過,這個楊旭幹活倒是挺賣力的,而且人很聰明,眼下,大爺對他也挺信任的,一些重要的活兒都讓他幹了。”
許悠長長地哦了一聲,又問:“大爺都讓他幹什麽重要的活了,他能成嗎?”
“嘿,您和我當初的想法一樣呢,覺得這小子看起來沒什麽斤兩的樣子,能成什麽事兒。不過,您還真別小瞧了他,這小子有兩手呢,幫着大爺二爺忙裏忙外的,還真能幫着些忙。大爺這邊呢,也覺得他是個人才,上回去和棉花商談,都讓他去幫的忙。”杜全說着便有些來了勁。
“棉花商?”許悠心頭一動。
杜全繼續口沫飛花:“是啊,前陣子也不知道怎麽了,我們一直進貨的棉花商突然擡價,哎喲,那陣子把我們二爺給擾的,聽說幾晚都睡不好。大爺那回也急,可也沒什麽法子,後來這個楊旭還主動提出了要去試找找新的棉花商,還幫忙大爺跑了幾家談呢。”
棉花商擡價?這事兒怎麽聽着這麽耳熟?許悠的心頭突然一跳,猛然想想那日在屋頂上聽到裴百裏說話的事兒。記得當日那裴百裏說過,要棉花商擡價,以便讓羅家陷入高價圈套的事,難道這就是他們計劃中的第一步?許悠的手輕捂住胸口,能感覺到自己心髒的跳動。
“杜全,那楊旭後來談到了嗎?”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杜全點點頭:“談到了,其實除了一直與我們合作的這家棉花商以外,其他的都沒有加價的意思,這事兒也有點奇怪。楊旭那會兒呀,确實新找了一家回來,本來大爺是打算用了的,結果二爺看出了不妥,才發現這家的棉花品質差強人意些,後來就推了。不過雖然如此,大爺和二爺還是挺看好楊旭的,覺得他是個能幹實事的人。其實我也挺佩服他的,要換了我,這些事兒我可幹不來。”
杜全向來有自知之明,也看得出來他對楊旭是有些好感的,字裏行間都透露出對他的欣賞之意。
只是這話出來,許悠的心境就更加不平靜了,這楊旭怎麽看都有些不太對勁兒,尤其是杜全這麽說完之後,她更是對他起了疑心,不管從哪方面看,這個人似乎和裴百裏所說的計劃都是那樣的貼合。
棉花商擡價,唔,對了,上回記得好像看見過二爺與那三個老板争論擡價的事,恐怕也是因為棉花擡價的原因吧。看起來,二爺是把事情給壓下去了,應該是沒起太大的亂子。許悠心裏稍稍安下了點心,對羅元辰寄予的希望又更深了一些。
杜全說了一會兒楊旭,興許是覺得有些無趣,又挑了些別的話說,大抵是和繡坊有關。許悠眼下也無心聊這些,敷衍了幾句,就和杜全散了。她的确需要理理頭緒,一直以為裴百裏并沒有實際動手,可現在看起來,他們早已經在布局,只是她沒有意識到罷了。
興許,得盡快找個合适的時機,與羅二爺好好聊一次,可是他會不會也和父親與姐姐一樣,不相信她的話呢?記得第一回遇上楊旭也是因為他不小心撞了自己,回頭會不會也被二爺冠上一個報私仇的罪名呢?許悠心下确實有些七上八下,神思不由恍惚起來。
以至于有人走到她的跟前,她都沒能發現,差一點便撞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