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爺
這些日子住在羅府,沒事兒便去羅元惜那兒與她和程姑姑學琴,再不然就在屋裏看看書,看着表姐和二姐一起做些女紅與她聊聊天,當然免不了要去院子外到處走走,日子打發得也有些慢。
轉眼,一個月就這麽過去了,天氣也漸漸轉涼。許悠也是個閑不住的,經常到院子外轉轉。這些日子以來,經過趙婆婆的不懈努力,她總算是對羅府上下的環境熟悉了些,迷路的事也鮮少發生了,但也僅限于她經常走動的地方。因此,為了避免那些麻煩,許悠盡可能挑自己認識的地方轉悠。
她心裏頭其實也一直記挂着裴百裏要害羅家的事兒,只是進府這些日子也沒看出什麽特別的事兒,而且根據她聽到的兩人的對話中的計劃細節,似乎暫時也沒看出任何蛛絲馬跡出來,興許就如裴百裏所說,這事兒還不急,他們應該還沒有正式開始動手吧,便只能且看且行了,只是她現在比較記挂的是裴百裏到底安插了誰在羅府,這個人必須先找出來才行,這也是她一直在府裏院外轉悠的另一個原因。
這事兒除了父親外,許悠沒有再告訴過羅家任何一個人。既然父親不相信她的話,那麽她也不知道羅家的人是否會相信,更何況她現在也無法确定誰是可以信任的,也怕打草驚蛇,反而有不好的後果。
不過,許悠也不是一個執着的人,事情雖然放在心上,但不會影響她的快樂,在羅府自能活得自在。
本來麽,她就是一個心思平淡的人,願望也很簡單,能夠住得舒坦,經常有好吃的,有的玩,那就是人生最快樂的事兒了。來羅府這麽些日子,這些願望基本都能達成,所以現在的她就已經挺滿足了。
這日,許悠與羅元惜學完琴,兩人一起出來散步,經過後院時,看到了坐在亭子裏面的大少爺羅元昊。其實面對羅元昊,雖然人總是面帶笑容,看着就是個溫柔的人,許悠打心底裏對他有些欣賞。這種感覺與面對二爺羅元辰時不一樣,二爺平日裏較為嚴肅,讓她不自禁地會産生些敬畏感,但是她的這位大爺就是看起來就容易親近的多了。
“是悠兒嗎?”羅元昊叫住了她,聲音聽起來很溫軟。
人家既然叫了她,她自然不能視若無睹,便走向亭子,客氣地與他打了招呼。
“聽說這陣子在和元惜一起學琴,可還好?”羅元昊客氣地問道。
“程姑姑教的很好,元惜也和我相處得不錯,大爺放心。”許悠挽住身邊的羅元惜,作親熱狀。
羅元昊笑笑,低頭指了指桌上的紙,道:“聽你姐姐說,你讀過些書,過來給我評評吧?”
許悠朝羅元昊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擺在石桌上的紙墨,不由發問:“咦,大爺這會兒在練字嗎?”
羅元昊道:“是啊,呆在屋子裏有些悶了。今天日頭正好,便把這些搬到了外面,練字也怡情。”
實話說,羅元昊的字看起來蒼勁有力,回轉之處筆峰犀利,不免讓人多看幾眼。
許悠微笑,贊道:“沒想到大爺的字如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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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的字真的進步好多。” 羅元惜在一邊插了口。
羅元昊移目到羅元惜身上,道:“說到這個字,小候爺還是比我強多了,最近和他學了點,果然是很有體會啊。”
“嗯,小候爺學識廣薄,在書法造詣上尤其精湛,要是有機會,我也好想與他學一學呢。”羅元惜道。
羅元昊卻道:“女孩兒家的,還是矜持些好。”
這半指責半玩笑的話,羅元惜腼腆地微低了頭。
羅元昊口中的小候爺名叫林誠,是遠武候的嫡長子,其實若論起輩份來,他和羅家還有些遠房的姻親關系。候府離羅府不遠,而林誠也因為和羅家兩位少爺年齡相仿,所以來往也較為密切。
其實說起羅家,與皇親貴胄還是有些姻親關系。除了與這位遠武候以外,羅老爺的妹妹亦是當朝皇貴妃,所以有時候想想,羅家的地位自然是與衆不同一些的。
許悠來羅府時間雖不不久,但倒也見過小候爺一次,記得他看上去有些書卷氣,但卻不乏英氣,尚可用溫文儒雅四個字來形容他。現在聽他們二人的對話,才知道原來這位小候爺也是個挺有才氣的人。
許悠趁着兩人說話,走近看了看,便覺他的字剛勁有力,勁健生動,端的是一手好書法。她不由問道:“大爺,你這是在臨摹……”
羅元昊接口道:“這是王羲之的字。”
“我能來試試麽?” 許悠一下子來了玩興,捋起袖子便要欲欲一試。
“好。”羅元昊見她興趣,便移了位置,将手中的筆交給她。
許悠其實也沒怎麽練過字,更別說要臨摹如此大家的筆法,自然是寫得春蚓秋蛇。
耳邊傳來羅元昊的聲音:“這樣,這一筆要寫得直些。來,跟我這樣寫。”
說着,羅元昊在她邊上取出另一張紙,一筆一筆地寫給她看。畢竟許悠第一次練寫這樣的字,既便邊上有個老師一筆一劃地教,但仍然是有些跟不上他的腳步,不禁洩氣。
“我來試試吧。”羅元惜這會兒卻開了口。
許悠微挪身,把位置讓給羅元惜,饒有興致地看她寫字。不可否認,羅元惜的字極為絹秀,她的筆法可比許悠強多了。
許悠有些不服氣,等羅元惜寫完幾個字後,便又堵氣搶回了位置,說是還要試試。她這模樣,倒令在一邊的羅元昊不禁笑出了聲,極為配合地将筆遞給她。
只是,哪有如此速成的筆法,許悠自然還是寫得不盡如人意,她不禁不些洩氣。
羅元昊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筆,走近許悠,跟着握住她的筆,帶着她一起寫了起來。果然是有他的帶領,許悠頓覺這字寫得便靈活了起來。
許悠不由大喜,道:“有點像了呢,真好。”
兩人就這樣描字描了好一會兒,許悠突然意識到離得他太近,這樣的姿勢過于親昵,連忙放開了筆,稍稍離開了他一些距離。
倒是羅元昊并沒有在意這些,唇角微勾,道:“悠兒,你學得挺快的。”
許悠不自覺的臉上微微泛了紅,道了聲謝謝,羅元昊對她的贊揚,讓她心裏暗暗心喜。
羅元惜看着她扭捏的神态,不由在邊上抿嘴微笑。這個許悠竟也有羞怯的時候,倒是讓她意外,下回兒便可以有取笑她的話題了。羅元惜不擅隐藏,她這眼神一眼便讓許悠看出了心思,不由瞪了她一眼。兩個女孩本來感情也好,雖是眼神有了類似“氣憤”的互動,但終究還是笑呵呵地挽住了彼此。
正在這時,許悠竟瞥見了一個人,正是顧姨太顧蓉珍。
此時,顧蓉珍手中端着些水果正向亭子走來。許悠微微掃了一眼羅元昊,便對他說:“顧姨太來了,今日就不打擾了,先告辭了。”
羅元惜自是嫣然一笑,拉着許悠便走出了亭子。
這會兒,許悠先羅元惜一步踏下亭子,走過之時自然迎面遇上顧蓉珍。如許悠所料,顧蓉安雖是嘴角帶笑地走過來,可在兩人碰面之際,還是收到了一道尖銳的目光,意思應該就是“你居然接近大爺”。
許悠自然也回複了她一道同樣的目光,意思是“那又如何?”
很顯然,在接收到許悠的這道目光後,顧蓉安的臉色自是一變,不甘地瞪了她一眼,繼續向羅元昊走去。
許悠在羅府也有些日子了,平日裏也聽着那些丫鬟們碎嘴,自是了解一些。顧蓉珍深受大爺的疼愛,她也是個懂得讨好的女人,經常出現在大爺身邊,殷勤之勢不減,也難怪大爺對她不太一樣。
反正這也是大爺的家事,許悠并不關心。
這會兒回到了蘭苑,本想找許嫣說會話,卻在屋裏未見到她,便又在院子裏轉了幾圈,在接近耳房的時候,聽得幾個丫鬟在說話,偏說話的聲音還特別大,字裏行間還提到了顧姨太。許悠不由停了腳步,走近了幾步。
這幾個婢女都是分給蘭苑的下人。現下聚屏那兒說話的三人都是姐姐屋裏的房中丫鬟素梅、錦蘭、知香,其中那個素梅是自許悠兩姐妹進府後,特別撥來伺候她了。
只見素梅一直低垂着頭,臉上寫着悲傷,而邊上的兩名丫鬟便顯示出了自己極大的憤慨。
“顧姨太這次也太過分了,真是沒把素晴當人看。”錦蘭憤憤不平的道。
知香也跟着道:“哪止顧姨太,秦姨太也是一個樣。”
“也不知道素晴這會兒……還能不能……”素梅漸漸有了泣聲。
知香連忙上前将她摟在自己胸前安慰,道:“素梅,你別擔心。素晴一定會沒事的,你不要先把自己身子弄壞了。”
素晴這個名字讓許悠突生了些熟悉感。略作思慮,她突然想起,不就是當日剛進府時,那晚三個碎嘴的丫鬟中的那個說話謹慎腼腆的那個女孩嗎?當時還記得,她對那個丫鬟還有過好感呢。倒沒有想到,她竟和素梅有如此親近的關系。從她們口中得知,素晴是素梅的親生妹妹。兩人從小就被賣到羅家當丫鬟,可說是相依為命,兩人之間的感情是極為深厚的。只是聽着她們的話,似乎這事還搭了三姨太顧蓉珍和四姨太秦嫣,這是怎麽回事?
“這……這還不止,顧姨太說要把……要把素晴許給錢海……”素梅這句話說完,真的便是眼淚湧出,抽泣了起來。
“什麽?錢海,錢老頭?”知香瞪大了眼睛,驚道,“那錢老頭都多大歲數了?再說,那錢老頭有妻子的呀。”
“那還不明白,指過去當小妾呢。”錦蘭插口道。
“都不是,若是小妾倒還好。”素梅抽泣得更為歷害,“是……就是當……那個錢海的妻子一直沒能給他生過孩子,顧姨太的意思就是……”
“敢情她的意思就是讓素晴給那錢海生個娃,連個名份都沒有?”知香這會兒算是聽明白了,睜大了眼睛。
素梅點點頭,邊上兩個女孩均是臉色突變。
莫說是這三個丫鬟,就是許悠在邊上聽了,心裏也是重重地一跳。其實這些丫鬟的婚姻大抵都得看主人家的臉色,主人要将她去哪,她便是要去哪,是錦帳還是糞坑,都是她們自己的造化。只是這個素晴,怎麽會落得了這樣的結局,道是有些讓人意外。錢海這個人應該是府裏打使粗活的人,年紀應有上了五六十了吧,似乎确實無子。素晴今歲不過16,就算是嫁于他也是個委屈的,更何論連名分也沒有的,真正就是毀了清白身子罷了。他日若是有機緣嫁人,也恐是落花流水了。
“這可怎麽辦才好?”素梅蹲了下來,掩面而泣,“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看着她要受這種苦,我這做姐姐的,怎麽忍心得了?”
知香和錦蘭這會兒也是沒了主意,陪在素梅邊上,也是面面相觑。可也怪不得她們,都是奴婢,她們也沒有什麽辦法去幫素梅,甚至現在連勸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然,我替了素晴去。”素梅突然站起來,紅了眼眶,似乎做了一個極大的決定。
“素梅……”知香拉住素梅,心下一急,道,“你這是作甚,何苦把自己也陷入這個混沌。”
“我一定要去……”素梅像是鐵了心般,有些堅持。
“若是你非要去,無非就是你和素晴二人都成了那錢海身下的人罷了。”三個女孩正糾緾之時,忽聽到許悠清朗的聲音響起,不由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地回過了頭。
“小姐……”三個丫鬟不由低下了頭。
“都說說,出了哪門子的事?”許悠走近她們,臉色和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