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一曲

第34章 ☆、－34

素新兒百感交集的看着笑吟吟的走向自己的那個人。

即使脫下華麗的戲服換上一身的粗布衣裳，從臺上的高門千金變為随處可見的販夫走卒，就算原本白嫩的皮膚變成粗糙的小麥色，但那雙桃花眼中的笑意和噙在嘴角的那抹笑，無處不在彰顯當時的風華。

「新兒。」素蘭兒帶着笑看着素新兒，

「我才準備去找你呢，正巧就見到了你！」

「師哥，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素新兒的眼神有些閃爍，似乎有些害怕直視素蘭兒。

素蘭兒看着眼前的素新兒，沒有漏看他的表情與眼神，他暗嘆了口氣，摸了一下素新兒的頭，轉身看着自己的同伴。

「當歸，我看到以前的老熟人了，你先自個兒逛逛吧！」

跟着素蘭兒的人點了一下頭，

「白及，你晚點就自己回去了。」當歸輕輕的朝着素新兒點了一下頭，轉身離開。

「白及？師哥，你改名了？」

素蘭兒嘿嘿笑了一下，把自己那一頭毛躁的頭發抓得更加狂野，

「既然都不唱戲了，怎麽還可能用以前那麽女氣的名字？我媳婦母家姓白，我丈人就讓我當作是我媳婦的表哥，給了我新名……」素蘭兒對以前的日子一點也不留戀，所以改名這件事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可……梅師哥會傷心的。」素新兒不太能夠接受素蘭兒就這樣改了名字，斷了過去。

「呵，老梅還恭喜我重獲新生呢！」素蘭兒伸手搭上素新兒的肩膀，

「走，我們去找老梅，聽說他開了個客棧？我還沒有機會好好訛他一頓！」

素新兒的心情像是裝了半桶水的水桶晃蕩的不行，他只能看着梅明春和素蘭兒兩個說得歡快，他卻搭不上甚麽話，直到旁邊兩人同時安靜下來看着他，他才反應過來。

「怎麽了？」

「老梅，新兒一點都不想看到我，我以前真是白疼他了！」

素蘭兒一邊發出誇張的哭聲，一邊就要搭上梅明春的肩膀，卻被梅明春一掌推開。

「正經點！」

聽見梅明春的話，素蘭兒轉頭看了素新兒一眼，立刻收斂起輕挑的模樣，政經危坐的看着素新兒。

「新兒，老梅說你和蘇小将軍處得不錯，這豈不已是得償所望？怎麽又這樣眉頭深鎖？」

素新兒看看素蘭兒，又看看一旁的梅明春，安靜了很久才緩緩地開口，

「我老覺得我現在的日子是向師哥偷來的！」

素蘭兒一口茶噴了出來，好在一旁的兩人閃得快才沒被噴了一臉。

「新兒，你真是夠了！」素蘭兒有些狼狽的看了素新兒一眼，

「蘇小将軍只是把我認成了你，你不會是到現在還沒跟小将軍說吧？我和我将媳婦過得好好的，除了我兒子可沒地方讓其他人插足！」

梅明春涼涼的看了素蘭兒一眼，甚麽話也沒說；而素新兒則是脹紅了一張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三個人坐在一張桌子的四個方向，相對無言，沒人想要打破這安靜的窘局，直到第四個人坐了下來。

「新兒。」蘇靳晨在素新兒的一旁坐了下來，下座前看了一旁毛躁着一顆頭一臉面生的人一眼，确認自己完全沒見過這人後，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素新兒身上，

「你的臉怎麽這麽紅？不舒服嗎？」蘇靳晨伸手将素新兒的手包在自己的掌中。

素新兒愣了一下擡起頭望見蘇靳晨眼中的專注，又看了坐在一旁的兩人一眼，看見蘇靳晨一點也不在意素蘭兒的出現，素新兒的心突然安了下來。

「我沒事。」素新兒朝着蘇靳晨扯了一下嘴角，

「不早了，王叔應該在前頭等我了，我先去前頭準備一下。」

蘇靳晨看着素新兒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才轉過頭看着梅明春和另一個面生的人，他是有些話想和梅明春說說的，但一旁的人讓他無法開口，就這樣安靜的不說話。

但蘇靳晨不說話，不代表一旁的人不開口。

「蘇小将軍……」

蘇靳晨有些驚訝素蘭兒這個面生的外地人認識自己，他在腦海中想了很久，又見梅明春、素新兒與這人同坐一桌，他臉色微微一遍，看着這人笑吟吟的模樣，他有了些想法，但一雙眼睛又打量了這人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可能。

「你哪位？」

素蘭兒笑了一下，伸出手在桌上打起了拍子，

「困春心游賞倦，也不索香熏繡被眠。天呵，有心情那夢兒還去不遠。」

蘇小将軍訝然的看着眼前這裝扮得像個村野匹夫的人，耳邊卻傳來那勾人的吟唱，眼前所見合着耳邊所聞，強烈的違和感讓蘇小将軍皺起了雙眉。

「你何必這樣看我呢？我可從來沒有得罪過你。」素蘭兒側頭想了一下，

「喔，據新兒所說，你對我可能有些誤會，那我也正好趁這時候好好跟你說說。」素蘭兒把梅明春阻止他的手拍開，并且橫了他一眼，

「你阻止我幹甚麽？」

「你也考慮一下新兒……」

「考慮甚麽？你覺得新兒那個性會說嗎？」素蘭兒轉頭看着蘇靳晨，很快地抛下一句話，

「我入夜後不會沒事到院子裏瞎晃蕩。」

素蘭兒這句話說得有些莫名，但蘇靳晨卻馬上就聽出話中的意思，他愣了一下，但也沒打算繼續追問，既然已經決定将素新兒留在自己身邊，當初那個讓他心動的人是誰就都無所謂了。

「咦，我都說我入夜後不喜歡去院子了，你就不好奇那個人是誰？」

素蘭兒不客氣的看着蘇靳晨，蘇靳晨卻沒有任何想要搭理他的打算；但蘇靳晨眼角餘光卻忍不住往素蘭兒的身上撇去，看見那頭毛躁的頭發，他有些不忍卒睹的收回了目光。

當時在月光下吸引他注意的是一頭似乎還會反射光線的烏黑長發，絕對不是這頭鳥窩，自己怎麽會把這人認錯？還有這個聲音……

蘇靳晨想到這裏突然愣了一下，自己怎麽就辨不出他的聲音？素新兒的聲音一直都是這樣輕輕軟軟的，他一直都是很喜歡素新兒的聲音，像杯溫水熨得他的心底平靜且舒軟。

梅明春仔細地觀察着蘇靳晨的表情，

「我們樓裏，新兒雖然是個角又是我們的師弟，但畢竟來得時間晚，他就習慣退讓，你說誰每晚在院子待得最晚，你随便問哪個人，哪個人都會說是他……」

梅明春的話剛說完，就見蘇靳晨忽地站了起來，沖到了前頭大廳，看着素新兒嘴角含笑的唱着曲子，腦門發脹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沖上前去把他抱得滿懷。

曲聲嘎然而止，雖然還不到飯點大堂上人不多，但在場所有人莫不是睜大眼睛看着前方突然發生的事，本有人想上前去将人拉開，但見到抱着的那人是蘇小将軍，瞬間摸摸鼻子退到一邊去。

誰不知道這蘇小将軍早看上這唱曲的小身版呢？不然怎會千裏迢迢的将人從都城帶回西禁？

西禁城不大，那一點的八卦大事當然也早就人盡皆知，男子相戀這種事不多但不是沒有，看不過去私下鄙視說說就好，可沒人敢去捅那蘇家的馬蜂窩。

但就是有人會想做這種事。

外頭突然走進一個婦人，婦人身後還跟着幾個高大、滿臉痞氣的男人，一看就是要來砸場子的；婦人剛走進大堂就見到素新兒一臉呆滞的被人抱在懷中，她像是得了甚麽寶貝一般，臉上的欣喜一閃而過，也不看抱着素新兒的人是誰，直接沖上前去将素新兒扒了出來，然後趁人不備，一個耳光甩了過去。

「你這個賤人，不清不白的勾引我夫君也罷，竟還在大庭廣衆之下與人摟摟抱抱！」婦人看似氣憤的瞪着歪着臉的素新兒，眼中卻散着興奮的光芒，

「我今日就要替我夫君教訓你這賤人！來人啊，給我打，往死裏打！」

婦人尖銳的叫嚣剛停，就站到一邊去，一雙眼睛興奮的等待着，卻沒想到她帶來的人沒有一個有動作，她疑惑轉頭看着她帶來的人，卻見所有的人臉上的表情從挑釁變成了驚恐，所有的人都站得筆直的看着前方。

婦人終于發現不對了，她有些僵硬的轉過頭沿着那些男人的視線望去，眉一會兒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将軍……」

「你從哪裏找來這麽多男人的？」蘇靳晨将素新兒拉往自己身後，表現出保護的姿态，

「你又是用甚麽請來這些男人的？母親給的份例？還是公主給的？還是用你下賤的身體勾引的？」

紅姐兒的身體抖了抖，她曾這麽戀慕眼前的男人，可這男人總是這樣散發着讓自己感到害怕的氣息，後來她不想要這男人的愛了，只想學着那二夫人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這男人甚至把唯一幫傭的婦人給退了，就讓她打點像個傭人打點一切，讓她過得比以前還不如；再後來大夫人來了、公主來了，她們身上的衣着打扮比二夫人還好上好幾分，她豔羨的想要接近兩人，這兩人卻以看着蝼蟻的眼神看着她，紅姐兒忍了一陣子有些瘋狂了，她一向不聰明，但她知道自己過得不好，她也不準其他人過得好，所以她靠向了二夫人，搧風點火的把本就山雨欲來的蘇家搞得更是一團糟，而那個讓她日子不好過的始作俑者，她也不會讓他好過，她一定要将這人趕出西禁城！

但沒想到……沒想到她連把這人趕出去的機會都沒有，還反被她曾戀慕的夫君潑了一身髒水。

「大夫人和公主都當沒那個賤人，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忍，二夫人就給了我銀子，讓我把那個敗壞将軍府名聲的賤人趕出西禁。」紅姐兒沒見到蘇靳晨更加冰冷三分的臉色，只顧表達自己的委屈，

「将軍你相信我，我早已嫁給了你，我怎會……怎會……」

「嫁？」蘇靳晨寒着臉反問紅姐兒，

「你可以不顧羞恥，半夜闖進我屋子，逼得我用一頂轎子讓你進門；怎知你不會闖進其他人的屋子？」

蘇靳晨的話說完，大堂內竊竊私語的聲音陡然變大，紅姐兒傻立在原地，四周的低語聲像把銳利的刀子割着她的心，她看着眼前護着身後人的蘇靳晨，雙眼環視了大堂的人又掃向她帶來的那群男人，最後尖叫了一聲丢下所有的人逃出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