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暗裏的人更渴望照耀
體育課下課後，談禮還要趕着去上舞蹈課。
徐落沉知道她喜歡往矮牆這邊跑，特地來附近找她一起去上課。
剛走到矮牆不遠處，她看見了靠在牆邊的兩個人。
“談禮！”
聽到聲音的兩個人一起紛紛的擡起頭，徐落沉這才看清了她身邊的男生是誰。
“林赴年？你怎麽也在這？”她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認識。
“啊？我......”他也沒料到能遇見熟人，一時有點尴尬起來。
總不能說自己是逃課來着吧。
“你又逃課了。”徐落沉看他含含糊糊的，說出的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你也不怕林織姐知道了揍你。”她開着玩笑走近些，看了一眼身邊的談禮不自覺地問起：“你們兩個人認識啊？”
“沒有，剛認識。”談禮搶先解釋了一句，“對了你怎麽過來了？”
“你又忘記了，我說過以後體育課下課後，我們要一起舞蹈教室上課的。”徐落沉見她又把自己說的話忘了個徹底，不滿的一撇嘴。
她走過去拉着談禮就要走，只是目光在這兩人身上掃了幾秒，最後落在了林赴年的臉上。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這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不對，應該是林赴年這小子不對勁。
她變了個臉色，突然憋着笑沖林赴年挑了挑眉，看破不說破似的：“那我們先走了啊，再不去舞蹈教室就要遲到了。
林赴年，你今天逃課的事情回去我一定會告訴林織姐的。”
“欸徐落沉！你這就沒意思了啊！”一聽她這話，林赴年終于急了起來。
他倒也不是怕他姐揍他，主要是逃課這事被他姐知道，免不了就要大發一通脾氣，然後他的生活費就會被扣光。
其他都不是大事，沒錢真的不行！
“那老樣子，一百塊錢封口費。”徐落沉像是早就意料到似的，得意的轉過身來，用手比劃了一個數。
林赴年看她那副得逞的樣子就來氣，可是又無可奈何的只好妥協：“獅子大開口是吧，沒問題。
晚上回家轉給你。”
“ok！那我就先帶着你的新朋友走啦。”徐落沉比了個手勢，轉身拉着旁邊一臉愣的談禮離開。
林赴年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談禮比徐落沉高出半個肩膀，她氣質體态好，背挺得很直，脖子白皙修長，是标準漂亮的天鵝頸。
她紮着高馬尾，發尾随着走動的動作輕輕擦過後頸，午後的陽光落在談禮的身上，她身材纖細，下邊搭配着一條純黑色的牛仔褲，露出細瘦的腳踝，
林赴年第一次覺得，原來有人的背影也能那麽好看。
是因為學跳舞的都氣質好嗎？他想了想，可是徐落沉他也沒看出什麽氣質啊。
果然還是要看人。
想着他點點頭，幾乎只用了幾秒鐘，林赴年就承認了自己見色起意這件膚淺的事。
他的确對談禮很好奇，因為總覺得她身上藏着很多秘密，不像表面上那麽開心。
不過已經走遠的談禮本人，并不知道這麽一碼事。
她還覺得自己情緒裝的挺好的，就淡淡然的，笑一笑迎合幾句話。
好一點會留下不愛說話有點冷的印象，壞一點就是孤僻不會聊天的人。
對她來說沒差，都一樣。
談禮和徐落沉走在去舞蹈教室的路上，被對方炙熱的目光盯了一路，她有些無奈地開口：“你要是想問什麽，就問吧。”
徐落沉見狀“哎呀”了一聲，“其實也沒什麽啦，就是......你一點也不好奇我和林赴年怎麽認識的嗎？”
她瞥了一眼旁邊表情淡淡的談禮，她一路上都已經想好詞和談禮說了，可沒想到對方真的一點都不好奇，都快走到舞蹈教室了，還是沒等到她開口。
于是徐落沉自己就憋不住了。
“不好奇，這是你們之間的私事。”她輕輕搖着頭，除了剛才在現場看兩人認識，有些意外以外就沒了，她沒有那麽重的好奇心，也不喜歡去問別人家的私事。
徐落沉就這麽被她一句話給堵住了，她愣愣的看了面前的談禮幾秒，最後默默地吐出了幾個字：“談禮，你是不是對我的什麽事情都不在意啊？”
這話她很早就想問了，在這将近兩年裏的相處，徐落沉能感覺到眼前的女生，不是一個真正像看上去那麽冷漠的人。
可是她總是那麽不盡人意的，讓人很難靠近。
所以徐落沉纏着要和她當朋友，一開始被拒絕的很直接，但慢慢的可能是被她纏着習慣了，談禮也沒有再說拒絕冰冷的話。
只是可惜她們的關系，一直都是個點到為止的朋友。
所以每次當她想要把關系拉近更一步的時候，談禮都會悄悄地後退一步，讓這個本來要傾斜的天平，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她好像在害怕着什麽。
徐落沉一直都覺得有點委屈，她總是不明白為什麽。
可是仔細想想一直都是自己纏着對方當朋友的，兩個人之間有什麽事情，也一直都是她東問西問。
談禮從來都不會多問幾句，她只會默默地走在一邊，聽徐落沉吐槽那些高興的，或者是不高興的事情，然後點點頭偶爾搭幾句話。
久而久之，徐落沉心裏就憋着這個問題很久了，她本身是個很容易情緒化的女生，心裏想着什麽，就會脫口而出。
等她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或許不适合說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兩人之間氣氛沉寂了好一會，她慌張的在心裏尋找找補的話，可還沒等她說出口，談禮先她一步開了口，她笑了笑，沒有在意對方的質問，很敏感地注意到了徐落沉情緒低落，她也難得主動多說了些話解釋：“我只是不想随便去詢問你的隐私，怕你會覺得不舒服。”
徐落沉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聽到她的話更有點難過了，她一把攬住談禮的胳膊，開始撒嬌：“我才不會介意呢，你什麽都不問，那麽有距離感。我才會覺得你沒把我當朋友！”
面對對方突然來的親昵動作，談禮的身體一僵，顯然有點很難适應。
不過好在徐落沉也知道她，摟着她沒一會就松開了。
“唉算啦，你不問我，那我就自己告訴你！”她笑盈盈地沖着談禮笑着，剛才那副委屈的樣子因為她的一句解釋就煙消雲散了。
談禮見狀笑着點點頭，“你說。”
“林赴年是我發小啦，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不過關系一般般，因為他總是會去我媽那邊告我的狀。”徐落沉提到林赴年就有些不爽，她眉頭一蹙，控訴着他的惡行。
當然，會避開自己的那段。
比如，林赴年就只告過她一次狀，是因為自己高一的時候，把林赴年在學校和男生打架的事情告訴了林赴年的姐姐。
但徐落沉能發誓，當時她真的是出于人道主義的擔心，到後面林赴年被扣光了生活費的确和她脫不了關系。
于是兩個人就這麽杠上了，見面分外眼紅互損的程度。
雖然她的話有些誇大其詞，但談禮耐心地聽着，不難看出來她和林赴年的關系不錯。
談禮稍稍擡起頭，頭頂的陽光熱烈的有些刺眼。
她看着徐落沉滔滔不絕講話的樣子，倏然不知怎麽的，也想起了在矮牆邊見到的林赴年。
兩個人的确是好朋友，都像個太陽一樣。
嗯，太陽。
就像是天上挂着的火紅色的太陽，但他們都不會灼傷到別人，只有溫暖。
為她那支離破碎的生活，增添一份煙火氣。
談禮那會沒有注意到，其實她這樣的人，生活裏太需要像徐落沉和林赴年這樣的人了。
她向往着，羨慕着。
那是在她生活裏很難遇到的人。
所以每一個人，為她帶來過溫暖的人，都會被她永遠刻下了，銘記在心裏。
生活在暗處的人，果然也是最渴望照耀的人。
徐落沉叽叽喳喳了一大堆，到最後才問起她今天的事：“欸對了，那你和林赴年是怎麽認識的啊？”
“就今天認識的。”談禮回回神，和她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
“什麽！那小子還幹了那麽多壞事啊，我去，一百塊錢要少了。
我回去得要加倍的封口費。”
徐落沉對抓住林赴年的把柄，屬于最積極的人了。
對于她的反應，談禮覺得意料之中。
她輕聲笑了笑，兩人走進舞蹈房，拿着舞蹈服先去更衣室換衣服。
枯燥又勞累的舞蹈練習又開始了。
在課間休息的時候，談禮被舞蹈老師劉音拉到了一邊的小角落裏。
顧畫最先注意到這事，她眼睛死死的盯着和劉音說話的談禮，臉色不太好看。
而在談禮這邊，也面臨着難題。
“老師希望你這次能和我一起去市裏演出，你是我這幫學生裏舞蹈跳的最好的了，你好好考慮考慮，去市裏演出的機會也很難得的。”
劉音拉着她說着，想勸說她一起去參加舞蹈比賽。
這要是換做旁人，大概已經立刻馬上同意了。
可是談禮有顧慮，去市裏參加比賽的路程費和報名費都是要自費的。
俞鎮離市裏還是挺遠的，而且這次的舞蹈比賽很正規，報名費也肯定低不了。
她抿了抿唇，在想什麽有點猶豫。
劉音大概是看出談禮的顧慮，心細地為她考慮，“你別擔心，比賽需要自己的錢老師幫你出，你別有負擔，好好練舞就行。”
談禮家裏是什麽情況，劉音都是心知肚明的。
沈鴻賺不到什麽錢，又要養兒子，沒有錢浪費在談禮身上。
一直以來她的舞蹈課費用都是談禮外婆來交的。
想來也是命苦，那麽好的舞蹈天賦，偏偏攤上這麽個家庭。
劉音是真的不希望談禮被家裏的事情拖後腿，她應該有更好的一番天地才對。
“不用了劉老師，如果是該我自己交的錢我一定會自己交的，讓我再想一想吧。”談禮想都沒想就開口禮貌的拒絕了。
她是知道劉音是為了自己好，可是她不想接受這樣的幫助。
欠着別人些什麽，總歸是不好的。
她不喜歡欠人。
劉音見狀想說些什麽，又欲言又止的閉了嘴。
無奈下，她只好點點頭，“那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就發消息給我，我等你的回複。”
“嗯。”
談禮應了一聲，随後又想起了今早的事，連忙開口問着：“對了劉老師，舞蹈課的費用要漲價了，您知道具體要漲多少嗎？”
“不會漲太多的，你放心。”劉音的話像是給她打了一劑鎮定劑，自己擔心了一天的事情終于能放下來些。
劉音看她松了一口氣，更加心疼了：“你啊，別老想着錢不錢的，你外婆可是托我好好教你芭蕾舞的，你現在就把心思放在學習和舞蹈上知道嗎？”
聞言，談禮勉強地點了點頭，沒怎麽把這話聽進去。
怎麽能不為了錢發愁呢，她靠不了誰了。
她外婆一大把年紀還在外邊幹活，沈鴻也靠不住。
她心疼外婆那麽苦，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挺像個拖油瓶的。
談禮自己也說不明白，這一切的源頭到底是誰的錯。
是脾氣不好對她也不好的沈鴻，還是那個抛棄她十幾年不管不顧的親媽。
大概有些人生下來就是錯的吧。
她本身就是個錯誤。
舞蹈課下課後，她坐在更衣室外邊的椅子上等還在換衣服的徐落沉。
迎面走過來幾個人，談禮擡起頭，和顧畫目光對視上。
兩人對視的瞬間，一股焦灼的氣氛揚了起來。
敵意，很大的敵意。
不過這也僅僅是單方面的。
談禮無感的瞥了她一眼，随後又低下了頭。
顧畫對她的無視有點不爽，她雙手環胸，語氣很傲：“談禮，我勸你也別和劉老師去什麽舞蹈比賽了，就你們家那情況，你連市裏都沒去過吧。
到時候舞臺下邊坐着那麽多人，你還是別去丢臉了。”
她慢慢走進談禮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目光很輕蔑。
聽到她那麽難聽的話，面前的她依舊還是不為所動。
她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坐在椅子上，表情很淡很淡，淡到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顧畫或許還想說些什麽，但被走出更衣室的徐落沉搶了個先：“顧畫你無不無聊啊，在這裏搞什麽啊？學校大姐大嗎？自己沒本事就去多練練啊，在這裏威脅人是什麽意思？
徐落沉無語的看了她一眼，警告着：“你要是以後再來找談禮的麻煩，我就去告訴劉老師。”
顧畫對劉音還是很畏懼的，她也不希望自己在舞蹈老師那邊留個不好的印象，難堪的甩着臉色和她身後那幫朋友一起走進了更衣室。
周圍頓時就安靜了。
談禮見徐落沉不說話，忍不住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徐落沉看她蔫蔫的樣子又有點生氣：“你幹嘛又不回嘴啊！”
“我懶得管她們。”
“我懶得管她們。”
兩人望着彼此異口同聲的說出同一句話。
談禮望着她目光一愣，過了兩三秒，她們兩個一起笑了出來。
徐落沉邊笑邊打趣她：“我就知道你又要說這句話。”
“其實她也沒說錯什麽。”談禮收了收嘴邊的笑，去參加舞蹈比賽錢是一個問題，同樣她不自信也是一個問題。
雖然學舞蹈那麽多年了，她對自己的水平還是很相信的。
可是那樣大型的舞蹈比賽，她的确沒有接觸過，光是從劉音嘴邊的描述，她壓力就很大了。
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行不行。
“什麽沒說錯啊，你別聽她亂說，要是你都沒資格陪老師去參加比賽，那我們江中舞蹈生裏更沒人能行了。”
徐落沉過來一把拉住她，和她對視着眨眨眼，“我相信你沒問題！”
談禮沒有接話，就算徐落沉這麽安慰她，可顧畫的那些話還是在耳邊來回跑。
她從來都不是不在乎那些話的，只是聽多了也就習慣了。
有的時候聽多了，她也會開始自我懷疑。
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像她們說的那樣不堪。
到底有誰能對外界的話一律免疫呢？
談禮不知道有沒有那樣的人存在，但她清楚自己一定不是那樣的人。
她，只是在強撐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10-02 14:00:44~2022-10-03 20:56: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好想打kuo睡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