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曲易覺得自己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但是經過那次的事情之後，她索性扼殺了所有的可能性。
她擡眸看看遼闊的夜空，緩緩說道：“大學期間，我是一個很高調的人，那種高調來源于那日益累積的誇贊，漸漸的，我開始迷失自己了，我甚至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沒有什麽挫折能打倒我。我很自以為是地想，畢業後的我肯定前途無量，風光無限。”
景若遠靜靜地陪着她，等着她說完。
曲易微不可聞地嘆氣，“直到畢業前兩個月，合唱團裏唱男高音的一男生過來和我說，讓我看看有沒有合适的女生，幫他介紹一下。我沒有多想，滿口就應下了，又剛好宿舍裏有個女生急着脫單，于是我就把兩人湊到一起了。兩個人可以說是一見鐘情，沒幾天就在一起了。我那個時候還很意外，甚至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非常準确，随便紅線一牽，還能讓兩人成了。”
曲易忽而就笑了，“但是，一個多月後出事了。宿友那陣子似乎是搬出去和那男生一起住，畢業前兩天，她狼狽不堪地回來了，一個人麻木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問什麽，她都只是哭。我們幾個人都被吓到了。沒辦法，我跑去問那個男生，那個男生不在，反而是他宿友告訴我，說他不是好人。他已經有訂了婚的未婚妻了，還四處勾三搭四，他宿友很認真地告訴我：你同學被他騙了。
“我當時懵了。但是，事情永遠只有更糟糕的。他未婚妻找上門來，二話不說，劈頭蓋臉地罵，我宿友因為我的緣故，被罵狐貍精，我也逃不掉。事情鬧大了，連學校老師都不得不出面解決。當天晚上，宿友在宿舍哭暈了過去，被送到醫院，被診斷出懷了孕。”
曲易停下話，沒有再說。
景若遠默然，忽而不知該怎麽安慰。
曲易緩了許久，接着道：“最後，那個孩子沒有保住。她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時候，紅着眼睛說的那句話，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說她永遠不會原諒我。我甚至後來想找那個男生算賬，就想問清楚為什麽他都有未婚妻了，還讓我給他介紹女朋友，不是害人嗎！結果他厚顏無恥地質問我：曲易，是你自己沒有弄清楚我的情況，你有什麽臉面指責我！你同學都是被你害的。”
曲易頓了頓說，“那個時候，我五雷轟頂。景若遠，我一直到現在都忘不了這件事，我同學是我害的，那個男生沒有說錯。不去校友會，是因為我沒有臉面去。”
景若遠只能安慰：“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沒必要委屈自己。”
“不是委屈。”曲易說：“我倒覺得是我自找的。”活該吧，她想。
曲易轉頭看向景若遠：“所以，陳窈那麽要求我的時候，我很堅決地拒絕了。”
景若遠眼眸動了動，“我該懊惱你對我的不信任嗎？”
曲易愣，“啊？”
“曲易，我不是那個男生。”他認真道：“我們有本質的區別。而且，那件事雖然說是你的過錯，可是你同學呢？作為當事人，她也沒有了解清楚狀況後就貿貿然和那男生發生關系，其實也是她的問題。”
曲易卻是一笑，“或許吧，但罪魁禍首是我。”
景若遠見她情緒低落，轉了話題，假裝松了口氣，“不過，也慶幸陳窈那事你堅持，幫我省了一大麻煩。”
曲易想了想，說：“陳窈也不是說很……”
景若遠卻是擺手道：“算了，不談這種無關緊要的人。”
曲易看看他，不由一笑。景若遠其實和她有點像，對有些人，可以掏心掏肺地好，而對于一些毫無相幹的人，卻是鐵石心腸。
夜色不早了，景若遠說送她回家。
曲易笑問：“你有車？”
“沒車。”景若遠說：“打車送你。”
“不，別麻煩了，我哥等會會來接我。”
景若遠想了想，只能答應。
曲裴過來之前給她發了信息，到達之後給她打了電話，曲易沒接通之前，和景若遠說再見，“我哥到了，我走了。”
“嗯，早點睡。”
“好。”
曲易嘴角噙着微笑，上車後正低頭系安全帶的她就聽到曲裴問：“你是和誰在一起？”
“什麽？”
曲裴下巴點了點車窗外，“剛剛跟在你後面走過來的那男人是誰？”
看不臉，曲裴只看到了個模糊的輪廓，但那身高，是男人沒有錯，而且曲易都上車了，他還站在原地看了許久才轉身走開。曲裴眉心一擰，感覺不舒服。
曲易驚訝了，“啊？這麽遠，你看到了？我同學。”
“男同學？”曲裴試探一問。
“是啊。”曲易說：“他舅舅在這邊，可能是過來給他舅舅拜年的。”
“那和你有什麽關系？這大半夜的，他特意過來找你？”曲裴悠悠道出真相，“居心不良。”
曲易想了想，景若遠不是那種人，于是也就幫他辯解了一兩句。
曲裴黑着臉啓動車子，思潮翻湧——曲易這态度不對勁！
第二天，周廷來找曲易。周廷和曲父曲母都挺熟的，就是曲裴挺不待見他的。
周廷來了之後，剛好曲父曲母要去好友家作客，就讓周廷随意了，當在自己家。周廷可真沒跟曲父曲母客氣，真當這裏是自己家。
曲易見他後來窩在沙發上打王者的時候，伸腳踢他：“你究竟是來幹什麽的！”
“沒幹嘛啊！”周廷說：“怕你大過年無聊，特意過來的！”
曲易不信，“你有這麽貼心？”
“當然有了！”周廷說：“高中同學的聚會，今年估計不開了。”
“哦。”曲易反應還是比較平淡的，“也好，省事。”
“主要還是那幾個家夥，有的有了女朋友，有的結婚了，還有的因為工作留在外地都沒有回家呢！”
所以也就沒有人帶頭提議聚會的事情了吧。曲易想想也是，往年聚會能成功，都是那幾位男同學積極提倡的緣故。
曲易說：“你聽着怎麽感覺挺失落的？”
周廷“唉”了一聲，“我這不是有感而發嗎！你想想看，我們歲數都差不多，他們幾個都快成家立業了，我連個影兒都沒有。”
曲易樂了，“那麽想的話，就找個女朋友啊！”
周廷一聽，停下手裏的操作，問曲易：“那你呢？你要不要也找一個？”
“嗯……”曲易思考片刻，“随緣吧。”
周廷白她一眼，“你這借口，從大學開始就一直用到現在了。我和你說，身邊有合适的人，該抓住就抓住，免得以後後悔。”
曲易狐疑地看他兩眼，“你這樣，真比我爸媽還盡責。”
周廷真想罵醒她，“我這是為了誰！”
“謝了。”曲易表情冷漠，“你還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周廷真覺得她是狗咬呂洞賓。
兩人大眼瞪小眼，曲易電話響了，是景若遠。接起，景若遠問：“在家？”
“嗯。”
“出來嗎？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嗯？”
“狄志鳴。”景若遠說：“他早上剛到，說是很想認識你。”
“啊？”曲易想了想，說道：“行，我收拾一下。”
周廷大概猜出了她要出門，就說：“那算了，我自己出門晃悠。”
曲易想了想，問：“要不一起去？”
周廷一臉不解地看向她。
“是景若遠。”曲易解釋說：“還有他師弟，那人你應該也認識，之前和我們一起玩過游戲。”
周廷想了下，“行，那就一起去。”
景若遠本想過來接她。曲易說：“周廷剛好也在我家，他也一起過去，行吧？”
景若遠皺眉，這周廷怎麽老是陰魂不散呢？自然不能說不可以。
于是最後，周廷開着車，曲易坐在副駕座上很是高興，“不用自己開車的感覺真好。”
周廷瞄她兩眼，提建議道：“你那麽不想開車，雇個司機啊！”
“不了。”曲易說：“反正過了年，也很少出門了。”
周廷琢磨片刻，問道：“你新年怎麽打算？”
“什麽打算？”
“不然你還是想整天一個人待着打游戲啊？”
曲易揚起笑臉，“不行嗎？”
“曲易，你還很年輕。”周廷說：“年輕的時候，就該奮鬥。”
曲易笑臉逐漸消失，沒有說話。
狄志鳴過來A市，純粹是過來吃吃喝喝的。他昨晚問景若遠在哪裏。景若遠說完後，狄志鳴就道：“那我也過去！你叫上曲易！”
景若遠沒有說話。
狄志鳴繼續：“老大，不帶這麽過河拆橋的，我為你說了這麽多好話，等和曲易混得更熟了，不是能更好地為你助攻嗎？”
景若遠很不情願地答應了，最後還警告了他一句：“見到她之後，什麽話可以說，什麽不可以，想清楚了再說。”
狄志鳴卻是随口應道：“知道知道！我做事你放心！”
景若遠才不放心呢！
會面的時候，狄志鳴顯得有些激動，他自動忽略周廷，朝着曲易伸手道：“你好你好，百聞不如一見，曲易！”
曲易笑了，她是知道狄志鳴的性子的，歡脫的，不着調的。她說：“你好。新年快樂。”正要伸手的時候，景若遠站到了狄志鳴的跟前，擋住了他的手，“你不用跟他那麽客氣。”
曲易愣了下，将手收回來，笑着說了句：“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