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早就被人寫爛 (1)
王夫人讓人收拾了獨立的小門小院給薛姨媽和薛寶釵,史湘雲和薛寶釵談了幾句話,覺得這姑娘小小年紀做事說話滴水不漏,她心中着實欣賞。
欣賞完畢,史大姑娘拉着賈母的手開始撒嬌:“老祖宗,我要和林妹妹住一處去。”
衆人都知道史湘雲與林妹妹關系不怎麽樣,從前史大姑娘來賈府時也多是與二姑娘迎春一起住,賈母剛還看她和薛寶釵相談甚歡,本以為她必要纏着薛寶釵,不想她轉頭就要勾搭林黛玉。
賈母斜眼:“你林妹妹身子弱,你潑皮猴一樣見天瞎蹦跶,三更半夜不睡覺,別攪得她身子越發不好。”
史湘雲靠着賈母。身子扭成一條麻花:“正因為身子弱才要多和身子好的人在一起,她成日一人在院子裏,也沒多少人找她玩,沒病都憋出病了。”
病人都要多運動,不過大家閨秀跑跑跳跳比較不成體統,林妹妹身子較一般女孩确實弱了些,跑跑跳跳是不能夠的,好歹教她練一練瑜伽!這可是後世中老年婦女鍛煉身體的最佳選擇啊嘎嘎……
賈母有些無奈,“你林妹妹需要休息。”
史湘雲指天誓日地承諾:“我保證不會打攪她,她睡覺我睡覺,她起床我起床,她說話我陪着,她不要說話了我別處轉悠去。”
衆人都被她說得笑起來,林妹妹只是含笑看着史大姑娘,既不反對也不贊同。
史湘雲與她對視一眼,才發現她眼中确實毫無嘲諷,只是含着一股很淡的興味,仿佛看到了一個已經被定型的人,做出了什麽出格的、不同尋常的事。
這種感覺讓史湘雲心裏怪怪的,她從前偵察能力并不弱,許多時候都隔着一層鏡片觀察自己的目标,那種眼神她非常熟悉。
就是如同林妹妹如今這樣,沒有什麽個人感情,只是單純的好奇。
史湘雲心中嘆了口氣,忽然覺得有些抱歉,這個膽催的、充滿紙片人的虛拟3D世界!
賈母一向疼惜外孫女,可史湘雲也是她看着長大的,在林黛玉來之前,她幾乎把所有對女兒與外孫的思念都傾注在這個父母雙亡的小女孩身上。
要說不疼惜,那是假的。
看着自己心疼的兩個女孩子相處不好,她心裏也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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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兒,雲丫頭緊扒着你不放,我是沒辦法了,你若是嫌棄她皮糙肉厚,你來打發了她。”
賈母身邊的大丫鬟鴛鴦一向最懂老太太的心,忙給林黛玉的丫鬟紫鵑使了個眼色,紫鵑從前也是賈母的丫鬟,調-教得非常機靈,難得的是行事穩重,哪裏還不懂鴛鴦是什麽意思。
可她服侍黛玉這幾年,主仆感情極深,已是一顆心放在林黛玉身上,知道史大姑娘和林黛玉不對付,怎麽能放心對方來,因此只裝作沒看到。
急得鴛鴦差點翻白眼。
林黛玉盈盈笑道:“雖然皮糙肉厚,嚼之倒是比別個有勁。”說着掩唇笑。
衆人一愣,紛紛陪笑。
林黛玉低頭玩手絹,那上面繡者即從翠色的竹子,梅蘭竹菊,花中四君子,梅耐得住苦寒,蘭花雅致,竹清傲孤高,菊……算了這玩意已經是器官的代名詞了。
老寒梅啊,自古多少寒門子弟苦熬終老以梅自比?卻最終蕭瑟一生?
而蘭花雅而偏弱,是閨閣嬌養之物。
唯有竹,獨立蕭瑟秋風中,從不曲折,這是士族氣節的根骨與象征。
這個女孩……
林妹妹啊。
林黛玉忽然擡眼,直直地看向史湘雲,史湘雲正看着她的手絹一角,撞上林黛玉的視線後一愣,林妹妹又笑:“你在瞧什麽?”
史大姑娘靠着賈母,指着林黛玉的手絹:“我見妹妹手絹上的竹子繡得好,眼饞。”
林黛玉道:“這是紫鵑繡的,我哪有功夫,你若喜歡,等你搬了行李來,叫紫鵑幫你繡一個。”
這意思是同意了?
賈母樂不可支:“好好好,都是好孩子,鴛鴦,出去叫婆子媳婦們将雲丫頭的行李搬去玉兒那,再挑幾個手腳勤快的老實婆子去。”
鴛鴦見老太太開心,自然也開心,應着退下了。衆人陪着說笑了一會兒,林黛玉或和紫鵑說話,或和賈寶玉閑扯,又偶爾回姐妹們幾句話。
薛寶釵和迎春坐在一起,史湘雲也湊過去,迎春溫柔道:“雲妹妹,你爆炭一樣的脾氣,可千萬忍着些,颦兒嘴巴可厲害。”
史大姑娘搞定了晚上睡覺的地方,這會兒簡直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很舒服,壓根不當回事:“她嘴巴厲害我難道不厲害嗎?”
迎春搖搖頭,嘆了口氣:“我是叫你讓着她些。”
她壓低了聲音說,史大姑娘大大咧咧地看向林妹妹,林妹妹正和賈寶玉說話呢,機敏地回視了她一眼,對上迎春擔憂的眼睛,只報之淡漠的嘲諷一笑。
“你看吧……”迎春弱弱地說,擔憂更深,卻也無可奈何。
史大姑娘抓了一把瓜子,咔咔地磕着,便聽薛寶釵溫聲笑道:“人與人的緣分哪有那麽好說的,興許雲兒就和林妹妹忽然好了呢,我看兩個丫頭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只不過雲兒心直口快,林妹妹心思玲珑,各有不同。”
史大姑娘姑娘心想寶姐姐你口才可不比林妹妹差,人際關系學這門顆肯定拿優,說話真對人心,這麽不動聲色地誇獎人,聽得她爽歪歪。
于是史大姑娘露齒一笑:“就是。”
薛寶釵一頓,又笑起來:“我就說是吧。”
——
史大姑娘這次來得湊巧,她來的這一日晚上,便從宮中傳來消息,說是賈府大姑娘賈元春被封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
賈府上下歡天喜地,賈母雙手合十直叫阿彌陀佛,二太太等人也眉開眼笑,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提升了一倍,更別提府中老爺少爺小爺們,那樂得都差沒把鞋子甩飛撒丫子狂奔。
史大姑娘也開心,且不管烈火烹油盛極必衰這種蛋疼的事,只看眼下,元春變元妃了,這大觀園就可以開始修建了,大觀園一開始建就代表可以渾水摸魚了,趁亂可以做好多事呢。
而且有靠山總比沒靠山要好。
出門一說自己親戚是皇帝的小老……的寵妃,倍兒有面子。
當然了,她還沒二逼到到處亂說,雖說四大家族同氣連枝,到底是拐着彎兒的親戚,不能拿來當耀武揚威的工具——不過為翔哥求點好處說不定還行。
史大姑娘沒忘記已經在軍營裏受罪的苦逼史翔弟弟……
對了一直沒能吐槽,弟弟你的名字取成這樣上輩子一定也是做了什麽掘人祖墳的缺德事吧……
賈母王夫人等當夜便按品大妝進宮謝恩了,因着才用過晚膳,又出了這等喜事,姐妹們鬧哄哄地又圍坐着說了一會兒話,王夫人走之前也發話給姑娘們身邊的奶娘丫鬟們,今夜不拘束別的,是大喜的日子,讓姑娘們玩着。
別人們都開開心心的,唯賈寶玉一個人郁郁寡歡,林黛玉見他一副眉頭不展模樣,不由伸手推了他一下:“呆子,你大姐姐封了賢德妃了,你不擺出一副笑臉也就罷了,做什麽要這幅凄苦模樣?”
賈寶玉方才用過飯後被小厮叫出去了一會兒,得了一個消息,說是好友秦鐘的父親過世了。
他與秦鐘還是通過寧國府大奶奶秦可卿認識的,那會兒秦可卿還在世,他與秦鐘算得上一見如故,将其引為知己,可如今好友生父過世了,賈寶玉思及秦可卿還在時情狀,難免郁結。
這些外頭的事本不該拿到後院去說,可他與林妹妹自由耳鬓厮磨,無話不說,又恐自己隐瞞她惹她事後惱怒,便一邊哭着一邊将事情說了。
林妹妹淡淡聽着:“前些日子去了寧國府,遠遠地瞧見秦大奶奶的的父親,雖說看着憔悴傷心,倒還健朗,怎麽一下便沒了?”
賈寶玉一下支支吾吾起來。
林黛玉便冷笑:“想來是你那好友做了什麽事叫父親氣死了。”
賈寶玉想要為好友掩飾,又心知說不過林妹妹,推說了幾句話便匆匆走了。
史大姑娘雖然坐得遠,那耳力也不是蓋的,經過她長時間的訓練,斷斷續續聽到的事就夠她七拼八湊一個情節了。
秦鐘,她不認識。
但是秦可卿,她知道。
秦鐘氣死了爹?Oh no,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古代孝大于天,一個氣死了爹的讀書人品性已有污點,除非有驚世大才華,否則在這個世道裏,讀書這條路你就別指望了。
寒門子弟,啧,那就更悲催了。
不過渣男她也不樂意多想,瓜子嗑得牙疼的史大姑娘聽人來回話,說是東西都收拾好了,史大姑娘便蹦跶到林妹妹身邊。
“林姑娘,我累了,咱們一道回去歇着吧?”
嗷嗷,想到能摟着身嬌體弱的林妹妹睡覺她就好開心呢!棒棒噠!就是林妹妹現在還年紀小,沒有發育,不然憑借她的功力,晚上騷擾騷擾摸摸小咪咪還是可以的!
——不對,好像有哪裏不對勁的樣子……
林黛玉含笑瞥她一眼:“作一副假斯文的外頭臭男人模樣是為的什麽?你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林妹妹袅娜地站起來,忽視史大姑娘伸出去的玉手,搭着紫鵑的手走了。
史大姑娘覺得好尴尬啊,讪讪地将手從空氣中縮回來。
這熊孩子!
回去的路上,婆子提着燈籠照着前方,林黛玉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史大姑娘跟在她身後,忽然聽她問:“方才在屋裏,你盯着我的帕子看什麽?”
史湘雲一愣,下意識道:“不是說了嗎?”
小步走的林妹妹停下步子,婆子們在遠處等着,夜色籠罩下依稀能看到她纖弱袅娜的背影:“方才的答案,與現在的一樣嗎?”
林黛玉,你的心到底有多麽百轉千回啊?你的眼,又其實看穿了多少東西?這樣年幼,這樣孱弱,卻這樣痛徹,實非福氣。
“我在想……”史湘雲輕不可聞地低嘆一聲,“潇灑城東樓,繞樓多修竹。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
林黛玉回頭,靜靜看着她。
夜色太深,燈火太遠,可史大姑娘眼力卻太好,因此竟也看到她眼中微微起伏的動容。
只有一瞬。
她便轉回了去,依舊小步小步往前走,許久之後,史湘雲才聽到她說:“其實,我的帕子,是自己繡的。”
史大姑娘望着不遠處的院門笑:“我知道。”
孤标自賞之人,怎會将心中所愛假手他人?那不是富貴從容,是對所愛的亵渎。
018賈府·家書
史大姑娘發現,林妹妹底子确實虛,生來就似有不足之症,晚間兩人睡前聊天,史大姑問起來才知道,林黛玉還真是早産兒。
“從前在家時也不會如現在這般總難受,到了這裏反倒不好了。”林妹妹挨着史大姑娘,“我和你說的話,你可別到處說,免得有心人聽到了,又要說我心思重,到處編排她們待我不好。”
史大姑娘心想那是因為你和賈寶玉木石前盟,他前世灌溉了你一身水,所以你這輩子要搭在這個石頭身上了。
“你是心思重,又要強,不要讓人看低了你,要我說,別人的看法都是浮雲,人活着,自己心中愉快就行。”
林黛玉輕輕搖搖頭:“快睡吧。”
林姑娘翻了個身,睡去了,史大姑娘瞪着天花板好一會兒,嘛意思呢!這是聽見去了還是沒啊!
靠!明兒拉起來練瑜伽,她讨厭病秧子!身邊的人絕對要健健康康!
……
元妃得了聖上恩準回府省親,說是省親,其實也不能在府外多呆,一入宮門深似海,過去親朋是路人。為了元妃的省親,賈府這次可是下了血本,準備打通寧國府和榮國府修個大園子,以供元妃省親時欣賞。
這是個大工程,整個榮國府和寧國府都忙碌起來,大人們忙碌了,就沒時間收拾底下的小朋友,最開心的莫過于賈寶玉——太好了!爸爸再也不逼着我讀書啦!
其次開心的是史湘雲——太好啦!可以渾水摸魚了!
史大姑娘徹底發揮自己二傻子的天真脾氣,沒多久就走遍了榮國府和寧國府各處,但凡姑娘能去的,她都要去一趟,姑娘不能去的,她也要找到機會過一遍,沒多久就将人認了一圈。重要的是她不僅自己去,還要拉扯林黛玉去。
這一日史湘雲仍舊要扯林黛玉去瞎逛,林黛玉實在受不了史湘雲的小兒多動症,躲在紫鵑身後:“史大姑娘,你消停些吧,這會子大家都忙,你還非要湊上去惹人嫌。”
史湘雲繞着紫鵑和林黛玉轉圈圈:“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樂意去。”
紫鵑伸出雙臂将林黛玉護在身後,不讓史湘雲抓到林黛玉:“你明明是自己貪玩。”
史大姑娘原本也是不樂意到處串門,但和林妹妹能玩的她都玩了,鬥地主雙扣各種牌類游戲,她來之前就讓翠縷帶上了工具,所幸林妹妹不是很拘禮的人,總是罵她不想正經事兒,卻總陪着她打發時間。
最後兩人一路從牌類游戲發展到玩起了瑜伽……最後玩到沒東西玩。
刺繡?別扯了,她連針眼在哪兒都不知道。
看書?求軍-事戰争未來科技末世打怪升級!沒有?好吧……
吟詩作賦?……倒是風雅,奈何換了芯之後,不會了。
于是只能到處串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林黛玉直笑,史大姑娘讪讪:“你沒瞧見用了我的法子,你家林姑娘這幾日藥丸都少吃了?”
“倒是有些效果,不過又不是靈丹妙藥,哪能一日就好全。”
“效果不好你以後別叫我教你!”史大姑娘挑眉,“我要出去玩,你真不去?”
林黛玉站在桌旁笑着搖頭:“好雲兒,你自己去玩吧,我要做那些羞羞的動作。”
“……”
“好吧我走了!”
耶!如願落單!
……
史大姑娘走在路上,陸然被人拎着脖子上提到了花叢中,她欲伸拳揍人,奈何對方速度更快,一下截住了她的拳頭:“是我!”
“衛若蘭?”史大姑娘詫異地看着忽然出現的他,“你怎麽來這?”
衛若蘭看起來風塵仆仆的模樣,連頭發絲兒都微亂,他一向注意儀表,今天卻儀容不整出現在別人的家裏……
“你做了采花賊,偷摸了人家漂亮小姐的屁股,被人狂追所以才躲進賈府的?”
腦補太厲害,衛若蘭表示壓力很大:“想太多。”
壓力很大的衛若蘭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給史大姑娘:“你弟弟寫給你的信,我才從軍中回來,順路給你帶來了。”
将信交給史湘雲後,衛若蘭便翻牆離開了,史大姑娘有點摸不着頭腦,翔哥給她寫信為什麽要一個外姓男人帶?萬一被人看到她和別的男人私相授受那她這輩子的名聲豈不是完了?
史湘雲還是第一次收到家書。
從前她和家人都是打電話聯系,但次數也不多,一入軍營,就仿佛命不是自己的了,一切都要奉獻給國家和人民,軍中生活清苦卻也滿足,除了總也忙不完的訓練計劃之外,空餘時間反倒覺得空虛,因為她但凡有休息時間,便總是要回家和家人在一起,哪怕說不上幾句話呢,心中也是個安慰。
她能理解翔哥的心情。
這孩子想家了。
這封信就像一桶冷水,澆滅了史湘雲因為被困在後院的煩躁之火,她拿着信在花叢中站了好久,才慢慢回了她和林妹妹居住的院子。
沒關系,慢慢來,一切都還來得及。
不是她一個人在努力,還有翔哥。
林黛玉見她去而複返,只給了一個眼神,翠縷急忙端上茶來,史湘雲也不喝茶,讓丫鬟們都下去後,才從懷中摸出翔哥的信,盤腿在椅子上坐下,一字一字看起來。
少年出入軍營的不安不适與決心,穿過一層薄薄的信紙,從千裏之外抵達此方。
她忽覺心中一片安寧。
“林妹妹,你多久沒給家中寫信了?”
正在練瑜伽将四肢扭來扭曲的林黛玉動作一頓,史湘雲看到她的睫毛顫了顫:“一直都有。”只是沒地方寄。
史大姑娘又說:“我想家了。”
林妹妹放下手腳,嘆了口氣,眼眶也紅了:“作死的雲丫頭,我就說不該讓你來和我一起住的……”
她匆匆離去,不多久,便傳來隐約的啜泣聲。
史大姑娘抱着膝蓋,她不是想保齡侯府,而是想她在現代的家,她總是嚴肅的爸爸,她很溫柔燒菜棒棒噠的媽媽。
史湘雲安慰了林妹妹半晌,在紫鵑的虎視眈眈下就差沒指天誓日地撒狗血發誓,她再也不胡亂說話惹林妹妹傷心了!
“我再也不提家了,再也不提父母了,你再哭,我也要哭啦!”
林黛玉雙目含淚,看着她好一會兒,忽然笑起來:“你又沒父母可想。”
史湘雲苦笑:“林姑娘,你這可是往我心窩裏捅刀子呢!”
林黛玉甩着手帕去了,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說:“其實你心裏的難處,我都知道的。”
簾子微動,林妹妹躺着睡覺去了。
哭了一會兒,心裏倒是舒坦了,只是身子卻乏得很。
……
賈寶玉這幾日總外外頭跑,說是有位好友身體越發不好,史湘雲找了他幾回,看他急得嘴角長泡,沒好意思開口叫他幫自己打掩護。
等她安分守已地窩院子裏重溫她的《毒-略》了,賈寶玉反倒一臉憔悴地上門來了。
史湘雲那會兒正和林妹妹下棋,林妹妹棋藝很好,只是圍棋太費心神,史湘雲便教她下簡單的五子棋,林妹妹心思敏銳,下棋總要思量,史大姑娘看不爽了:“別想了,就一玩的東西,本就是為了讓你開心才教你玩,你再要想,我可不陪你了。”
林黛玉被她催得直笑:“就是不想,你也不見得能贏我。”
史大姑娘陰笑,哼,小樣,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我可不是過去的我,想用快棋贏我可不是容易的事!
于是從前一直沒在棋盤上輸過的林新手,被早就淫-浸五子棋多年的史快手大殺四方,氣得她直接把帕子摔史湘雲臉上!
“你诳我!我早該知道史大姑娘不是什麽良心好的人,你分明自己下習慣了,竟然诳我下快棋!”
史大姑娘樂不可支:“願者上鈎,你自己要跳進我的陷阱,怨得了誰?”
正在兩人厮打的當口,賈寶玉來了,見林妹妹和雲妹妹滾在一處,以為兩人杆上了,都動上手了,偏身旁又沒個丫鬟勸架,氣得他一邊往裏走一邊罵:“人都哪兒去了!姑娘們吵起來也不知道來勸勸!”
史大姑娘聽到賈寶玉的聲音,和林黛玉齊齊住手:“他又不懂了。”
林黛玉放開了擰着史湘雲臉頰上肉肉的手,對寶玉道:“沒事就愛瞎操心,偏還是個不懂的,誰要和她吵,我可忙呢。”
賈寶玉看到兩人臉上都沒怒氣,這才松了口氣,目光落在棋盤上:“林妹妹和雲妹妹在下棋?”
林黛玉靠在椅上笑看他:“不下棋放着棋盤在身邊做什麽?裝斯文嗎?”
賈寶玉哈哈哈。
史大姑娘:林妹妹的毒舌是群攻技能,見誰殺誰,寶哥也不能例外。
不過寶哥一向憐香惜玉,不會見怪。
“來了什麽事?”
史湘雲見賈寶玉神色不好,不由問。
賈寶玉因長時間沒看到林妹妹,心中思念,看着林妹妹只出神,史大姑娘問了兩聲他都沒聽見,在林妹妹不懷好意的笑容中不由翻了個白眼。
次奧,這人和人的差別咋就辣麽大。
她也是個大美女好嗎?
史湘雲拔高聲音叫了第三次,才把賈寶玉丢在林妹妹身上的魂喚回來,賈寶玉忙将來這裏的正事說了。
“今日從秦家回來時,在門口見到了薔哥——是寧府那邊的,說是你家的翔哥拖他給你帶了封信。”
賈寶玉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給史大姑娘。
史湘雲:“……”
今天翔哥的信可真多……
“不過,翔哥不是從軍去了嗎,怎麽會托薔哥給你帶書信?”
這于理也不合呀,寧國府在外的名聲可不好聽,多少人家的女孩避之不及,說是翔哥出息了清醒了,怎的會選了這樣一個友人送信,還是給家裏的姐姐送信……
現代靈魂的史大姑娘沒想這麽多,她就知道知道不認識賈薔這號人。
“不知為的什麽,你把信給我吧,等我瞧過就知道了。”
史湘雲拿了信扭身大搖大擺走了,賈寶玉雖然不知為何一向大大咧咧的雲妹妹看信要避開他,心裏小小吃了一下醋,就屁颠屁颠圍着林妹妹轉悠去了。
那邊史大姑娘拆開信封一看,五六張小金額的銀票,并着一張龍飛鳳舞的信紙,只有四個字:順利,勿念。
筆跡是柳湘蓮的。
上次她與冷二郎謀劃着城西搶地皮的事,冷二郎估計已經辦妥了。
史大姑娘才壓下的心思又活絡起來,要是現在能出去一趟就好了,她現在好歹也是地-頭蛇背後的老板之一了啊!
019賈府·元妃召見
史湘雲到底沒出去,不過賈寶玉與柳湘蓮衛若蘭等人倒是有了一些私交,柳湘蓮是家中無人約束的,衛若蘭陳也俊這些都是青年才俊,得聖上看重,不比賈史王薛的公子們靠着祖輩庇蔭過日子,在外行走得多了,自然眼睛也就開闊了。
賈寶玉時常聽一些回來在園中姐妹們面前吹牛,史湘雲原本看不過他這塗脂抹粉的閨女樣,看多了竟然也順眼了,就當多了個姐妹吧。
賈寶玉迄今為止不知道自己被親愛的雲妹妹當成了女孩子。
林黛玉倒是看出他說的都是別人那聽來的話,不過她才懶得去揭穿。
何況,林妹妹對賈寶玉,總是比對別人寬容些的。
大觀園竣工後,女孩子們都搬進去,大家都挑好了自己的住所,林黛玉自然最喜歡那竹林潇潇的潇湘館,薛寶釵是和蘅蕪苑,賈寶玉選了個怡紅院,各人都選好了住所,賈母讓鴛鴦去叫史湘雲來說話。
“你還是要和玉兒住一起?”
“我來時便是和她一起,搬入園中後自然也住在潇湘館中。”
林妹妹每逢冬日身子便要比平日更弱一些,史湘雲猜到賈母是在擔憂這個,這幾日賈母又增派了好幾個妥帖的丫鬟婆子給林妹妹,就是為了多看顧着些。
“老祖宗放心吧,我與林妹妹現在這樣就很好,她若吃藥合水,婆子丫鬟們有個疏忽,我就睡在同一個屋子裏,豈不更妥當?再者說,身子弱了能調養,她才新喪不久,別人都不敢提及那時,我在這世上,到底能和她多說幾句,勸誡勸誡……”
賈母笑着打斷她的話:“我不過是怕你嫌煩,又不是要将你一定與你玉兒分開,你白的說這麽多做什麽,莫非我還不知道你心裏想的什麽?”
史湘雲呵呵呵,老成精的人了天知道你怎麽想的:“那就多謝老祖宗了,你真要心疼我們,就将鴛鴦姐姐也賞給我們吧。”
賈母直搖頭:“我身邊就這麽一個可用的丫鬟,你們這些壞心腸的小丫頭片子,淨來和我搶。”
鴛鴦見賈母心情很不錯,也笑着打趣史湘雲:“老太太放心,史大姑娘就是拿刀架在奴婢脖子上,奴婢也不離開您。”
史湘雲陪着賈母說了幾句話,賈母乏了,要午睡,史湘雲便離開了,回去找瓜分大觀園住所的衆人時,大家已經散得差不多,唯有薛寶釵還留下與賈寶玉說話。
史湘雲遠遠走來,便聽到薛寶釵在說什麽人死不得複生的,賈寶玉垂着頭眼眶還有些紅,因為距離還有些遠,史湘雲便揚聲道:“二哥哥,寶姐姐,怎麽只有你們倆了。”
賈寶玉擡頭對她笑:“你方才哪去了,林妹妹走前還問起你,說是‘才一會子功夫沒注意,又不知哪裏野去了’。”
史湘雲坐在他身邊,朝手心呼了口氣熱氣:“你們這邊商量着住哪兒,我反正是随着林妹妹去的,她在哪兒我便扛着衣襪跟着走也就是了。”
“你和林妹妹如今這般相親相愛可真好。”
史湘雲嘴裏要是含着茶,她非得噴賈寶玉一臉茶水不可,謝謝你的相親相愛诶,老娘就是想要對一個同病相憐的姑娘好點而已。
“從前年紀小不懂事,如今才明白林妹妹的好處。”
賈寶玉哦一聲,湊過去眼睛黑亮黑亮道:“什麽好處?”
“自然是——”史大姑娘站起來,帥氣地勾勾唇角,“與我一般,哪哪都好。”
史大姑娘走得稍遠了,還能聽到賈寶玉對薛寶釵說:“還說長進了,我瞧着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個女兒家,總說些不害臊的話。”
又聽薛寶釵說:“這樣才好呢,雲兒是真性情。”
史大姑娘轉個彎,将兩人抛在身後。
眼看就要到年關,保齡侯府估計要派人來接她回去了,好不容易出了趟府,可怎麽和冷二郎聯系呢,今時不同往日,元妃省親在即,賈母指定要帶她去,這個當口,二嬸子估計要拿出壓箱底的東西往她身上裝了。
說不定這幾日回去甚至不能得一絲人身自由!
簡直操蛋啊!
史大姑娘真恨沒有投胎成男人。
不然她早從軍了,哪還輪得到史翔!
不過這次史大姑娘還真是小看了古人腦子的靈活度,當她和林妹妹依依惜別表示自己肯定很快回來不會讓她獨守空房、轉身離去登上自家的馬車,她一眼就看到倪二坐在馬車車夫的位置,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一臉老子看不見你的表情……
次奧!吓死爹了!
倪二你本事咋辣麽大還能混進保齡侯府?
姑娘的馬車是随便一個車夫能趕的嗎?
史大姑娘一邊欣慰手下所用之人有才,一邊心裏默默鄙視保齡侯府的防禦系統,這要是不是她,倪二要是個別有居心的,那可完蛋了,小姐的清白不知啥時候就歇菜了。
密語傳音這種高超技術她是不會的,倪二估計也不會,而且旁邊還有人,所以倪二只找了個機會,将信遞給坐在馬車車門口的翠縷,一路無話,将史大姑娘安全送到了家。
這年頭,男人和女人說個話,咋就辣麽難。
……
因為史翔不在家,所以整個保齡侯府都沒有從前熱鬧,二太太沒心思找茬,二老爺也安分守已,連二姑娘都不像從前那麽嚣張跋扈了。
正經主子都這樣,侯府的姨娘庶生子女們,那就更沒個出來蹦跶的,史大姑娘在家裏左右不過請安和宅,倒是二姑娘來找過她一日,請教了些學問上的事,奈何史大姑娘原先就是個識字的文盲,又不想去調原主的文藝細胞來用,因此答非所問了幾句後,二姑娘便甩袖而去了。
她可不是打擊報複,這不是真不懂嗎?
讓吃飯可以,讓作詩……那還是去吃飯吧。
就這樣直到正月十二,史大姑娘正坐不住了,禀告了二太太,二太太親自為她打點行裝,走之前還将她父母留下給她的地契財物等都交還給了她。
“你母親當年算是下嫁咱們家,帶的聘禮府中倉庫還裝不下……”二太太臉上有了絲動容,似乎也想起了那場盛大的婚禮,“雖然後來被收去了不少,可留下的也足夠你豐衣足食一世了。”
“二丫頭,從前是嬸子相差了,你別怪我。”
史湘雲拿着手裏的地契,想了想塞回了二太太手中:“嬸子說的是什麽話,我怎麽沒聽懂了,你疼我年幼,幫我打理父母留下的鋪子莊子,我怎會誤會嬸子有其它想法?我一個姑娘家哪裏會這些,還要勞煩嬸子繼續幫我才行。”
她真不會管錢,不過她能讓人去管,史湘雲笑眯眯的,“不過,嬸子若是願意,能否指點一下我的丫鬟?”
翠縷就這樣被她家姑娘賣了,不過她開心得沒瘋掉。
管事的丫鬟可比普通丫鬟要有地位多啦,做得好呢主子恩典可以把賣身契贖回來,如果可以,誰又願意一生一世低人一等,為奴為婢?
但凡有一線希望的,都想成為自己的主人。
二太太送史大姑娘上了馬車,臉上終于有了幾分真切的感情,史大姑娘彎腰鑽進車內,馬車悠悠啓動,她忽然推開窗戶:“二嬸?”
東邊日出将出未出,府外長街行人稀少,便是有,這時也都低下了頭去,不敢去看朱門大戶前站着的幾個人。
二太太疑惑道:“怎麽?還有要交代的?”
“你見過衛夫人了?”
二太太眼中便浮起詫異,史湘雲心裏便知道了,笑了笑,放了窗戶了,馮衛老家與皇帝關系那般親近,想來是得了什麽命令。
馬車朝前平穩駛去,史湘雲阖上眼睛,看來她娘身份還挺不一般的,說不定還能和皇室扯上點關系。
……
史大姑娘回到潇湘館,正欲叫林妹妹,紫鵑對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才睡下呢。”
“怎麽這一大早的才睡?”
熬夜多傷身?她也不想想她那什麽體質,熬夜不是找死嗎?
紫鵑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