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一早上的毛 (1)
剛路過的老粗猥瑣地掃了眼她的腰,還往地上丢了張銀票:“這位公子,你的銀票掉了……”
史湘雲擡頭看老粗臉上的絡腮胡,老粗和她大眼對小眼。兩人深情款款對視半天,就在老粗懷疑這位身材嬌小的小公子對自己有意思時,史湘雲一腳跨過銀票,搖着扇子離去。
因為古代沒肥皂,所以就掉銀票了嗎?五百兩的銀票呢,史湘雲可惜得扁扁嘴,絡腮胡大叔你這麽敗家子你-媽知道嗎?
那晚史湘雲把城西的地形摸了一般,之後她大約花了半個來月混在城西了解局勢,這才知道原來所謂的四大家族其實現在已經沒落,不過是中流資産階級,在帝都這樣的世家比比皆是,并不稀奇。
而且四大家族名聲不怎麽樣,賈家東西兩府亂-倫,薛家掉錢眼裏去了一身銅臭味什麽的,說書先生在茶館裏唾沫橫飛地從榮國府老爺建下的一樁樁大功勞扯到後院哪知貓那年那月那日生了崽,興之所至還要比較着鼎盛時期與現在沒落後的四大家族門口的石獅子哪知比較漂亮……
史湘雲簡直懷疑這位老先生其實對四大家族愛得深沉——不然怎麽能對他們內部的消息如數家珍?
聽別人說自己家裏的故事這種感覺也真是奇妙呀……
史湘雲正嗑着瓜子聽着故事,忽然一扭頭對上一雙碩大的眼睛,她的視線下意識移到對方的絡腮胡上,這哥們正聽到寧國府忠仆背主人從千軍萬馬中逃跑一事,忽然喝了一口茶大掌猛拍了一下桌子:“好!好個忠仆!”
史湘雲傾身問了一下旁邊馬臉的哥們:“這人是誰啊,怎麽這麽大反應?”
馬臉的哥們一副我知道你肯定是新來的表情:“倪二啊,他這個人脾氣暴躁,心腸卻不壞,最敬重故事裏行事俠義的人。”
史湘雲不由想起丢在自己腳邊的那個肥皂……哦不,那張銀票。
許是她的審視過于直接赤-裸,倪二注意到了她,滾圓的眼睛在她身上溜了一下,忽然一掌拍在桌上:“你小子瞪什麽瞪!莫非老子長了張讓人看着就想瞪的臉?還是你欠了老子錢沒有還,看到老子坐這兒聽說書你心裏害怕?”
倪二表示很生氣,老子聽個戲,怎的還有小子瞪!他知道自己貌醜,所以讨厭別人看!
馬臉老兄壓低聲音提醒史湘雲:“別理他,這人就這脾氣,越理蹦越高,不理就萎了。”
史湘雲嘴角抽搐,真是不管哪個朝代都有這麽二缺的人,她笑了笑移開視線:“我也覺得這說書人說得挺好的,方才見老兄你拍桌叫好,覺得英雄所見略同而已。”
倪二眼睛睜得更大,仿佛看到什麽稀罕事物一般,看了史湘雲好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小子,年紀小小,說話老氣橫秋的啊,英雄所見略同?就你這豆芽菜的身子板,jj上毛還沒長齊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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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
草她竟然忘記了自己現在只有十二歲!十二歲的小屁孩懂什麽英雄所見略同啊泥煤!
所以上次那張銀票真的是這個二缺以為是她掉的而不是當肥皂釣她嗎?
忽然覺得好丢臉好想回家啊怎麽辦……
倪二就這樣把初出茅廬的史大姑娘給氣走了。
……
自從遇到倪二,史湘雲就加速了城西的探索,半個月之後,她開始混跡城東。因為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許多場面上大家都照過臉熟,所以史湘雲出來之前每每都要畫一下妝掩飾一下。
其實易容術這種東西是有的,但是傳得過于誇張,哪裏有可能把一張臉直接畫成另一張臉啊又不是整容……
一個人的氣質變了,五官就是長得再像,那也是兩個人。至于化妝,只是再原本的面容上作些修飾,蒙騙一下世人而已。
史大姑娘運氣好,一入城東沒多久就迎面撞上了兩個纨绔子弟當街為了一青樓紅牌打架,誰打贏了誰就能獲得紅牌小姐的初-夜,兩個穿着錦衣華服的美少年劃了地兒就準備開了。
“陳兄,你我雖然私交不錯,不過這事關男人尊嚴,小弟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讓你哦。”說話的是個油頭粉面的小夥子,長得比較陰柔。
這種style不是她的菜啊。
于是她扭臉看另一個,另一個青衣男子約摸二十來歲,眉眼清俊,姿态拔然,如青松立萬林,那雙眼睛冷冷地似乎噙着雪光,一眼望去就知是個冷漠之人。
好氣質!
史湘雲眨眨眼睛,這哥們不像是會做出當街和人搶女人這種蠢事的男人嘢……不過這世道畢竟不是她熟悉的那個,所以抱着圍觀心情的史湘雲也沒說啥,找了個位置就開始眼巴巴等人打架。
果然,那青松般的男人很幹脆得回了句:“少廢話,出招就是。”
拽!
史湘雲本以為油頭粉面男至少能撐幾下,沒想到丫實在太弱,打架也是兩個人的事啊,一邊倒的算什麽打架,那就是挨揍嘛,沒有心情看人挨揍的史大姑娘打着哈欠想要離開。
觀看這種級別的戰鬥等于浪費時間,不如去探索新大陸,畫出新地圖。只是她這一轉身,鼻子一下撞到了一個人的胸膛。
“史大姑娘好雅興,好好的府裏不待着,深更半夜穿了男人的衣服跑到這裏看人打架。”清潤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只修長的手握住了她的肩膀,那力度不大,卻剛好能讓她受控在他手中,扣人的姿勢恰到好處得讓她不論往哪個方向掙紮,都不容易掙開。
是個高手。
這麽個高手在她身邊待了多久?她竟然一點都沒發現!
史湘雲心念一動,慢慢擡起雙眼,撞入了一雙璀璨的眼中:尼瑪,如此帥!是她的菜!
005 史大姑娘孔武有力
斜飛入鬓的眉,燦若星輝的眼,高挺的鼻,紅豔的唇,性感的喉結!!還有那似有似無一摸就出的胸肌and腹肌……等等!
這一切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丫的九頭身!!
這種帥哥在上輩子她也只有端着狙擊步在瞄準鏡裏見過嗷——等等,好像有什麽東西暴露了……
反正,就在史大姑娘對着人家帥哥眼睛發直心裏直流哈喇子時,完美帥哥開口打破了她的幻想:“史大姑娘在外頭風流快活着,怎麽也不顧忌一下尾巴?你就一點沒想過後院起火的事?”
他話一說完,史湘雲立即扭臉就走,連聲謝謝也沒有……
……
陳也俊伸手拍拍還看着人家背影的男子:“你最近開竅了,怎麽對女人感興趣了?”
信息量好大,男子表示伐開心,伸手拍走陳也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剛碰過豬,不要碰我,髒。”
陳也俊下意識瞥一眼剛被自己放倒在地的人……嘴角抽了抽,男子已經走開,樸素的青衣在燈火闌珊滿街華服的對比下反倒更加醒目,陳也俊邁步跟上去,一反剛才對別人的冷眉冷眼:“衛兄,你倒是告訴我那姑娘是誰啊?”
被他稱呼為衛兄的男人側身挑了一下眉:“你眼瞎嗎,哪有姑娘,那是一個小公子。”
不是人人都有陳也俊的眼力,那姑娘易容術學得還不差,只是身上帶着點脂粉氣,聞得出,他倒是不認為對方只有這點程度,但就是因為自己認出來了,陳也俊也認出來的,所以他才伐開心。
衛兄莫名其妙伐開心地走了,陳也俊在青樓媽媽桑的追趕下也忙不疊離去——青樓小姐初-夜啥的,他一點都不感興趣。
……
史湘雲正在狂奔。
她喜歡跑步,不,準确地說,她喜歡運動,因為她的世界總是長時間的靜,動這種狀态總是讓她覺得很新奇,比如今晚的動。
異狀與突發狀态,總是很考驗人的判斷能力。
不到後半夜不回來的史大姑娘忽然提早出現在房中,長安和翠縷都吓了一跳,特別是長安,她摸摸自己臉上的面具,頂着一張史湘雲的臉瞪着碩大眼睛下意識問:“姑娘今日怎麽回得這樣早?”
史湘雲開始脫-衣服:“把你的妝卸了吧,對了打盆水來我要洗臉。”
翠縷反應快,沒一會兒已經端了熱水來,史湘雲披着外衫坐在鏡子前,臉才洗完,忽然院中有人闖入,為首的嬷嬷是二太太的陪嫁,斜着眼看跑去開門的翠縷:“二太太丢了東西,懷疑是某些手腳不幹淨的下人拿的,別的姑娘姨娘那可都搜過了,大姑娘這我了不得也得厚着顏面來搜一搜了。”
厚着顏面得梅致尚家的推開阻攔的翠縷就往裏頭去,越想越覺得翔大爺說得對,大姑娘剛醒來時那可是時常到三更半夜都不睡的,怎的這一個月來就早早熄燈了去?肯定有鬼。
隔着雕花的窗戶,史湘雲迫不及待鑽入被窩,吩咐長安找個沒人的地方蹲着,別急着出來。
嘿嘿,突襲檢查什麽的,一向是她玩別人的,可沒被人玩過。
“梅媽媽,大晚上的你做什麽,姑娘早就睡下了。”
“哼,姑娘睡下了,我們動作便輕些就是。”梅致尚家的出門替二太太辦了些事,可沒經歷過史大姑娘撞壞腦子的事,心裏頭對史大姑娘的印象還停留在從前,說話就很不客氣,“即便是鬧醒了,大姑娘若知道是二太太心急丢了的東西才派人來搜查,必也不會與我們生氣。”
說着,梅致尚家白了眼翠縷,招呼着身後的姐姐妹妹們就開始史大姑娘的閨房窗,梅致尚家的眼睛毒,看了一圈沒看到衛夫人留在侯府的丫鬟長安,心中更加得意,若是她辦好了這樁事,在二太太面前得了臉子,他家男人的地位就更加牢固,兒子的前程也更加可靠。
越想越興奮的沒智商家的,也不裝模作樣去翻別的東西,直奔史大姑娘的床榻,在翠縷的疾呼中,她一把掀開床上被單,伸手揪住床上女子披着的長發,伸手便朝那女子臉上甩去:“好個小賤人,竟然敢裝成姑娘……”
“啪!”
梅致尚家的忽然偃旗息鼓,錯楞在原地,瞪圓了眼睛看着史大姑娘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毫不客氣甩在她臉上——梅致尚家的被甩過的半張臉表示好疼……
但是她比較作死,在史湘雲明顯脾氣不好的時候還要火上澆油:“你竟然敢打我,我是二太太的人……”
史湘雲這時是真的生氣了,她最多以為梅致尚家就算懷疑躺在床上是長安,也最多掀開被子罵兩聲,沒想到她竟然直接動手要上臉。
除了天地君心,她給誰跪過屈膝過?除了父母師長,誰敢動手揍她?
不,上一輩子就跪過祖宗牌位,連爹媽都沒跪過,除了被敵人弄傷過外,誰都沒讓她傷過,特別是臉——女人的臉就是尊嚴!
這婆子竟然敢侮辱她的尊嚴。
史湘雲擡腳,将她橫掃到一邊:“打的就是你,深更半夜沒有得到通傳就闖入姑娘的閨閣,是二太太教你的?嘴上不幹不淨的老貨,誰給你的臉和權利讓你打侯府的姑娘的?”
翠縷詫異地看着自家腿功非常的姑娘,姑娘什麽時候這麽回踹人了?
長安蹲在便桶旁邊,本來屏住呼吸不去聞臭味,被史湘雲那一腳驚得倒吸一口氣——哦,好臭!她一個大喘氣站起來,被踹倒在地的梅致尚家的一下便看到了她。
這些連她都知道自己這次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史湘雲揍了她一頓。
讓長安把人丢出了院子外。
于是在二太太又一次生氣的時候,侯府中傳出了史大姑娘氣拔山兮力蓋世的傳說……衆人紛紛避開越來越詭異的史大姑娘,流氓不可怕,最怕流氓有文化。有文化的流氓也不可怕,最怕不記得事情行事沒有約束的流氓……
就像史大姑娘這樣的。
……
女人孔武有力,可不是什麽好詞。
至少在男人掌權女人附屬的這個朝代,金陵城內關于史大姑娘“身手好”的傳言對就很不利于她未來挑選夫君。
“本來就父母雙亡,沒有倚仗,除了賈府老太君看顧着,背後也沒個人撐腰,現在好了,他們家二太太本就看她不順眼,肯定要拿這事為難她。”
衛府中,衛夫人搖着手絹,那個着急,而她身旁坐着的年輕男子卻一動不動,聽她碎碎念半天都沒有反應。衛夫人說得口幹舌燥,喝了半杯熱茶,忽然發現兒子沒聽她說話,不由伸指戳他:“你怎麽和你爹一樣,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給老娘哼一聲!”
衛某人:“哼。”
衛夫人:“……滾!”
衛某人站起來,圓潤地滾之前輕飄飄地留下一句話:“反正你也不在乎她名聲好不好,流言蜚語時間一長就散了,怕什麽。”
衛夫人:“……”
走出院子,衛若蘭才揉了揉眉心,倒是不知道,她還有這本事。
……
史大姑娘被史翔找了茬。
原因是她孔武有力的名聲太壞,連帶得他在學堂被人笑話。
史大姑娘覺得很可笑,伸手戳了戳站在自己面前對她橫眉冷對的少年:“你剛才說什麽?我好像忽然耳朵聾了一下,沒聽明白。”
史翔咬牙:“我說!你怎麽還不去死!”
喲,這可真是……一樁奇事,她就這麽被人恨嗎?明明他們是擁有相同血緣的一家人,明明一筆寫不出兩個史字他們應該相互扶持,她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讓這個小少年每每在她面前,都忍不住沖動惡語相向?
保齡侯府的教養應該還沒差到這種地步吧?
“其實我已經死了,你信嗎?”
史大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史翔說。
但是顯然史翔并不相信,她明明活得好好的,還能氣他!怎麽能是死了。
“如果不是你,我們史家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父親也不會只得了一個保齡侯的爵位卻不受皇上重用,都是你……”史翔說着,漂亮的眼珠裏還滾下了淚水,“你怎麽不和你的短命爹娘一起死了算!你還活着幹什麽!”
短命爹娘?
死了算?
史湘雲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面前滾滾淚水委屈得不行的少年,她還沒弄明白他們到底敵視她什麽,可是這一刻,她覺得沒必要先弄明白。
因為保齡侯府的主人,已經被仇恨歪曲了三觀與理智,有些根本的東西不理清楚,就算她再有心想要扶持他們,都達不到目的。
史大姑娘本想出口成章,用才華橫溢震懾一下史翔,但是她一張嘴才發現自己除了問候對方老母之後的語言外壓根想不起什麽特別文藝的詞,腦海中漂浮着床前明月光的史大姑娘沒奈何,憋了三秒鐘,撩起了袖子,将口無遮攔的史翔胖揍了一頓。
史翔被捂住了嘴巴,嗚嗚地叫着:“不……啊……no!史湘雲!你……個……瘋……婆子……啊……哦……”
以下省略三百字。
揍完,史湘雲長長舒了一口氣,對被自己蹂-躏過後淚汪汪的史翔揮了揮拳頭:“姐姐這是在教育你,拳頭硬的才是老子。”
有身手,就是吃嘛嘛香。
伸手拍了拍小屁孩嬌嫩的小臉蛋,史湘雲吹着口哨想要将他丢出去。
但是史翔這個時候偏偏抱住了腿,非常有志氣地威脅她:“你!你敢揍我!我要告訴太太!你死定了史湘雲!”
“喲,還打小報告啊?你小學生?”史大姑娘伸腳踩在少年胸口,彎腰掐住他的下巴:“不管我父母做了什麽事,害得保齡侯府怎麽樣,那都是他們的事,好的壞的,和你、你母親、你父親、甚至你們二房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關系。因為,如果你爹真的如你想象中那麽有用,皇上不可能不用他,實際上,他和其它任何眼高手低的人一樣,空有幻想,沒有才華與能力,所以郁郁不得志,甚至連承認失敗的勇氣都沒有,只能怪罪別人,這樣的人,即使沒被別人所累,你覺得他能成什麽事?”
少年在憤怒,如同一只受辱的小獸。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我爹娘好好的,這個保齡侯府的爵位,也輪不到你父親頭上,聽說他文不成武不就,想來科舉參軍都不會有大作為的,那我就更想不明白了,你們的不得重用,和我爹娘有個鬼關系?”
啊,忽然想起來,她好像對古人說白話文了,不知道對方聽得懂聽不懂。
算了,丢出去再說吧。
史大姑娘想着,将被揍了之後還小心靈受了委屈的史翔給退出了院門,沒了閑雜人等,連空氣都清新幹淨了許多。
不過,她爹媽以前到底幹了啥天怒人怨的事才能讓人恨到這地步啊?
史大姑娘覺得,這事得去查查。
006 史大姑娘身嬌體弱
史翔告了狀,說她揍他。
于是二太太來找了她,二太太自然不是潑婦,所以不會幹罵街的事情。二太太總是理智的,雖然她先揍了二太太的陪房,後來又揍了二太太的兒子,但是揍陪房的事情她承認,揍兒子的事情她不想承認。
雖然兩件事情說出去都很丢人,但在二太太眼裏,陪房只是下人,姑娘和陪房動手,丢臉的是姑娘,二太太雖然痛,但是痛并且快樂着,且說不準這個快樂還是要比痛深沉一些的。
但史翔可是二太太的命根子,這事要承認了……保齡侯府畢竟是人家的,她人在屋檐下,有些事情還是很苦難的。
史大姑娘和自己的兩個心腹丫頭貼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心直口快的翠縷比較着急:“姑娘怎麽就不再忍耐些,從前翔哥他們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不也忍下來了,何苦呢,為着争這一口氣,真要得罪了二太太可怎麽辦。”
長安垂着頭沒說話,房間裏就看到翠縷在嘤嘤嘤地哭,史湘雲摸摸鼻子,眼神左右閃躲了半天,最後嘆了口氣對上了翠縷,拿自己的袖子當手帕在她臉上抹了抹:“這次算是姑娘我做錯了成不?這不是一時沒忍住嘛……”
史翔罵她的時候,激活了腦子裏的一部分記憶,沖動不是她的錯,都是原主人惹的禍,不然她這麽聰明理智的人怎麽可能和一個小屁孩計較。
不過揍熊孩子這件事從上輩子開始她就想幹了……
對于她而言,男孩子就是需要揍的,所謂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揍他怎麽讓他怕?不讓他怕怎麽讓他聽話。
史湘雲扁扁嘴,看着嗚嗚的翠縷,到底還是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去,相比較于翠縷的消極,長安比較淡定:“不然姑娘裝個病好了,您這體弱多病,打人的事情就好蒙混過關了。”
“二太太也不是吃素的啊,那麽好蒙騙?”
史湘雲和長安大眼對小眼,覺得心裏有點不踏實,怎麽總有種豬隊友的感覺,仿佛自己闖了禍,讓別人來解決什麽的……不是她的風格,長安抿唇笑了笑:“姑娘放心,二太太信任的那位太醫,和衛家頗有些瓜葛,只要我們爺或者馮大爺去說句話,事兒就好辦了。”
史湘雲最近處于風尖浪口,出不去,翠縷自然是要貼身伺候她的,也就一個長安了,來往于衛府和保齡侯府之間。
話說回來,二太太貌似很有些忌憚衛夫人,連長安這樣特殊的存在都睜只眼閉只眼。
“那就勞煩你了,長安姐姐。”
……
病得如此巧,也不能怪二太太不相信,雖然想個信誓旦旦說史大姑娘身手賊棒,梅致尚家的也被揍過,不過梅致尚家的被史大姑娘扇了耳光後回來給二太太說的是:“大姑娘一怒之下使的蠻力,會不會身手那就真看不出來……”
二太太覺得不像是會,畢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接觸過什麽人她還能不清楚,翔哥身上也沒個青的地方……
但是史翔咬死了史湘雲揍的他:“我們都被她騙了,她狡猾得很,下手從來找看不出卻疼的地方。”史翔說着跪在二太太膝前,想起自己那天被揍的場景,愣愣地滾下眼淚來,“太太怎麽不信我說的話了呢。”
二太太看到心肝寶貝肉球蛋蛋哭,那就是無中生有的事都是有事,何況這還只是懷疑,所以當即思量着要擺弄擺弄史湘雲。
可她這廂還謀劃着,史湘雲卻“病倒了”。
……
二太太素來信任劉太醫。
一個是劉太醫醫品在外是沒得說的,二來這些年來保齡侯府主子們有什麽大災小病的都是找的劉太醫,劉太醫可以說是他們的座上賓了。
史湘雲原本也沒機會讓劉太醫瞧,但她一副體弱多病的嬌滴滴模樣,又恰逢上元節後不久劉府的人上門回禮,劉太醫在外廳和保齡侯說話,二太太便動了心思,想看看那死丫頭到底是真病還是裝蒜。
隔着一層床幔,床幔外放着一扇屏風,劉太醫牽着紅繩一端,正在把脈。
躺在床上的史大姑娘不僅嘴角抽搐,嘴角還真有這項絕技啊……她還以為是電視劇胡編亂造的呢……
史大姑娘看着長安,長安對她眨了眨眼睛,一副“我辦事你放心”的表情。
史大姑娘還沒見過劉太醫到底是個什麽人呢,怎麽放心呢!不過等劉太醫把了半盞茶的功夫終于放開紅繩另一端,并且得出“大姑娘身子虛,自上次落水後便着了涼,冷不得凍不得,如今還沒好全……”大致是這種意思的說法後,史湘雲就淡定了。
“衛公子有些手段啊。”
長安掩唇笑了笑:“這次可不是爺的功勞,爺正出門在外呢,我回府的時候遇到馮大爺來府上,求了馮大爺的。”
神武将軍長子馮紫英?
史大姑娘下意識想到一雙明澈的眼睛,是他啊。
……
自從史大姑娘身子很虛之後,翔哥說話就有點不靠譜了,二太太還意味深長地說了他一頓:“媽知道你不喜歡她,統共也就這些年了,等她大了給些嫁妝嫁出去了,咱們就眼不見心不煩了。”
史翔想吐血。
少年年輕氣盛,一心要報仇,所以抛棄文治轉而學武,雖然遇到的師父還行,一日日身強體壯起來,和人也能比劃幾下了,但是他強大的同時史大姑娘也在變強大,而且速度和強度比他可快多了。
所以在一次次來找茬又被一次次丢出去的過程中,史翔的三觀終于碎成了渣渣。再又一次被丢出去後,他回房默默讓小厮給他傷口揉了化血化瘀的藥膏,睡了一天,然後咬牙做了一個決定。
……
史大姑娘在強身健體的同時,也沒忘記去查爹媽的事,她本來想和衛夫人見一面的,但是衛夫人貌似有事,走不開,但是卻托付長安給她帶了一封信,大致的意思是,過去的事她也查過,但是查不到,因為當年知道事情的人大多死光,沒死的也閉口不提。
衛夫人也不能強行把人家的嘴給撬開來吧。
雖然什麽收獲都沒有,但其實還是有所收獲的。
至少這從側面向她證明了三件事:
一,她爹娘死之前幹了件了不起的大事,所以被劃入機密檔案。第二,機密等級A而不是S。問她為啥……是S的話保齡侯府還能存在嗎!她身為遺腹子還能活着嗎!第三,所有的秘密就像boss,你之所以推不倒是因為你dps不夠,或者等級不夠,或者裝備不夠,等你夠的時候,你就造了。
所以她決定找個機會會一會衛夫人,她娘的閨蜜,總該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情的。
不過在此之前……這個站在她面前瞪着眼睛的史翔到底是在搞什麽飛機……
史大姑娘疑惑地看着紮着褲腿一身武裝的史翔:“莫非是前幾日揍得你通體舒暢,今兒眼巴巴趕着讓我再揍一次?”
這世上不會有人呢這麽蠢吧?
史翔怒氣沖沖地瞪着史湘雲,即将出口的話讓他很難為情,男子漢大丈夫的自尊心讓他不得不吸氣再吸氣:“請你教我武功!”
史大姑娘一口茶噴了出去,噴了史翔一臉,她掏了掏耳朵:“你說啥?”
原諒她太震驚,北方腔不由自主就出來了……
史翔黑着臉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茶水,這個人一定在侮辱他!一定是故意侮辱他的!
如果史翔會日語,這個時候應當滿心滿肺都是“豈可修”了,但是他不會,而且因為年紀小又被二太太保護得太好,他連情緒都不會掩藏,雖然痛苦,但是還是一個字一個字重複了一遍:“我打不過你,你那麽厲害,教我功夫吧!”
這次史湘雲聽明白了,所以她驚呆了:“我記得你很讨厭我。”
史翔冷哼了一聲:“所以如果你成了我師父,我以後就會尊重你,太太為難你時為你說話,妹妹若有欺負你我也會教訓她,對你而言,其實也是一種好處吧。”
史湘雲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少年,摸了摸下巴,還學會和人談判了呀,雖然手段稚嫩點。
她略帶調侃地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收你為徒,教你武功,然後你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将我打敗?”史大姑娘掏掏耳朵,“我看起來是長了一副愚蠢的臉嗎?還為自己樹敵?或者是你太蠢了?才能幼稚到這種地步?”
史翔從來沒想過,自家大姐姐,會刻薄到這種地步,而且她連他內心深處的想法都看透了。
雖然有些可恥,但是他确實就是這樣想的,于是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怎麽,你不敢嗎?”
史湘雲盯着史翔看了半天,忽然笑了。
史翔不知道她在笑什麽,他說這些話已經很不容易,對一個自己讨厭的人低頭是多麽一件困難的事誰做誰知道!何況他是堂堂男子漢,對方是區區女嬌娘……
“你不答應就算了!用不着恥笑我!當我剛才沒說過……嗚哇!”
從出生開始到現在都是小霸王的史翔終于在臉皮和自卑雙重壓力下,奔潰而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好不傷心,轉身離去的腳步都在打顫……
只是人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背後傳來一道熟悉到異常讨厭的聲音:“說要拜我為師,怎麽才受了這點委屈就放棄了呢,看來這拜師的心情也沒多堅定,既然如此,那就走好了。”
等等,事情好像有什麽轉機……
還處于羞憤狀态的史翔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啊,淚汪汪地扭頭看史大姑娘,抽抽搭搭地問:“什……什麽意思?”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心中忐忑着。
史湘雲看着他挑了一下眉:“這樣好了,如果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這麽敵視我,我就答應你的要求。”史大姑娘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這個買賣很公平吧?”
007 史大姑娘狠毒
關于史大姑娘的爹媽,二太太之所以不願意提及,一個是因為侯位是天上掉下來的,一直讓她為人诟病,還有一個就是大哥大嫂的死因……說實在的,确實有點累及家人。
十二年前先帝還在位,但是年事已高,人越來疑心病越重,老懷疑兒子要謀殺他搶自己的位置,當時太子立了很久,皇後已經過世,沒人在兩父子之間調和,諸位皇子也都是有強大的家族後盾支持滴,就這種情況下開始了奪嫡之争……
史大姑娘的爹媽反正是站錯了位置,以至于新帝上位後,成了清洗名單中的一員。
但這事說起來,也怪不得史大老爺,榮華富貴險中求,不是贏就是輸,只不過有人贏了有人輸了,他們剛好是輸了的那一個。
當年參與這件事的人可不止史大老爺一個,賈府,薛家,王氏,都有人站位,也有人是站對了位置的,新帝看在他們和保齡侯府祖上的功勞上,沒有真的痛下殺手。
只是功臣畢竟不是史府的人,所以……保齡侯府只保住了爵位。再加上府中子弟出類拔萃的基本沒有,受不到新帝重要,于是漸漸的便有了沒落之象……
二老爺因為不得用又不肯承認自己沒用,将責任推給領了便當的大哥,這種态度也影響了二太太以及兒女,因此史湘雲在府中的才不得重視,面上是過得去的,私底下心裏壓抑得很。
大人壓抑得住心情不對她做什麽,注入二姑娘和史翔這樣的孩子,還有一些眼高手低的奴才,那背地裏搞起小動作來,也不是好受的。
二太太對于這種情況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是一種推波助瀾。
反正,原本的史大姑娘就這麽挂了。
——以上,是從史翔的話中推斷出來的,對比一下衛夫人的信,史大姑娘啥都沒說,将信燒了,姑且先這樣吧。
史翔自從打定主意拜師學藝,就再也沒有說過“大姐姐”的壞話。
這日春光明媚,二太太正在替二姑娘掏耳朵,旁邊幾個丫鬟陪坐着,繡花的繡花,捶腿的捶腿,遠遠地便聽到外頭有婆子似乎在說大爺來了,果不其然,丫鬟沒一會兒就靜悄悄跑進來通報:“二太太,大爺來了。”
二姑娘史湘語揉着耳朵坐起來,二太太幫她理鬓角的發,遠遠地看着史翔走來,在她面前站定:“給二太太請安。”
二太太笑着将他拉過來坐好:“今日怎麽這般有禮,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從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