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在抽屜裏亂翻 (1)
保齡侯府的史大姑娘和兄弟姐妹們玩耍時一不小心腳下打滑,摔進了蓮花池。
又因為運氣不好,一腦袋磕到了石頭上,以至于撞壞了腦子。
聽說她的丫鬟翠縷哭得眼睛腫成一個核桃,而長了十二歲的史大姑娘,終于迎來了她人生中、自出生以來最為矚目的一次時光——幾乎全府的女眷都圍在她缺桌少椅的房裏房外。
保齡侯夫人臉色那叫一個不好。
這次本是她做壽,請了幾位交好的夫人過來,誰想竟然出了這等不吉利的事。眼下想要阻止衛夫人她們進門是不可能了,二太太也很拿得住場面,給她的大丫鬟冬梅使了個顏色。
冬梅當即冷面怒斥丫鬟婆子們:“太太知道你們都是府裏的人物,所以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了,平日裏對姑娘們敷衍着,太太給你們臉面是太太仁厚,今兒是什麽日子!你們也敢混吃偷懶!若是大姑娘有個好歹,看太太繞得了你們誰!”
女大夫已經被請進了房中,冬梅還在可勁兒啰嗦這些下人,丫鬟婆子們哪裏會不知道自己是受了無妄之災,太太平日就這麽忽視大姑娘,今兒他們已經很給大姑娘面子了呀,都是二姑娘死活不放過大姑娘,這才有了這麽一遭事。
但身為奴才,他們的身家性命都捏在太太手中,主人家只是罵一罵他們,也沒甚打緊。
一群人跪了一地。
二太太臉色還是不怎麽好看,轉頭看坐在一旁沒有走的幾位夫人:“府中奴仆猖狂,是我管束不當,讓幾位夫人見笑了。”
幾位夫人哪個家裏沒這些事,嘴上都打着哈哈,敷衍過去。衛夫人拿眼睛溜了一圈史大姑娘的房間,嗤笑一聲:“這就是侯府大姑娘的房間了?雖說是侄女,到底也是自家大哥留下的親骨肉,若是貴府大姑娘的生父母看到唯一的女兒被人這麽苛待,不知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裏爬出來。”
二太太氣得要吐血,滿屋的奴才更是戰戰兢兢。
乖乖,這位衛夫人還真是如傳言中的那般牙尖嘴利,府裏的老人都知道當年大老爺是怎麽去的,自從二老爺承襲了爵位,就不準府中的下人随意提起大老爺大太太的事,連帶着大姑娘也不受待見。
他們平時可不敢當着二太太的面說這個。
可衛夫人又不是保齡侯府的人,還管得着二太太想的啥?
奶奶她想說就說了呗!怎麽滴?想單挑還是群毆?來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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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夫人看着二太太挑了下眉,那眼神可鄙視了:你丫再裝,這不就是看人姑娘死了爹媽欺負她沒人撐腰嗎,也真做得出這破事,還侯府夫人捏。
衛夫人甩了下帕子:“我家的丫鬟住的都被貴府的小姐好。”
這話一出,屋裏的姑娘不管嫡庶,都覺得被侮辱了,臉上憤憤不平,但是有啥辦法,現在家醜明晃晃地擺在人家面前呢,親眼看到的人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好幾位夫人。
反駁吧,說侯府小姐的房間裝備牛叉,那出去落一個虐待已故兄嫂孩兒的下場。不反駁吧,好像他們後門就剩一下花架子,在外頭打腫臉充胖子,其實裏頭已經窮得棺材板都敲得叮當響……
服侍二太太的冬梅知道,衛夫人這嘴上說得痛快了,他們侯府的下人們日子可就過得水深火熱了,且等着衛夫人一走,二太太肯定當場發作。準備夾緊尾巴做人的冬梅苦哈哈地想。
不論外頭發生什麽事,裏頭的史湘雲那是一點都不知道。
翠縷沉着臉忙前忙後,她原是賈府老太君的丫鬟,被撥給史大姑娘用的,大姑娘喜歡她,老太君便将她的賣身契也一并送給了大姑娘,她服侍大姑娘幾年,焉能不知她在侯府過的是連丫鬟都不如的日子?
大姑娘性子好,從來不将侯府的破事放在心上,翠縷也是個看得開的人,主仆二人雖然過得困難些,倒也自得其樂。但想到今日的事,翠縷心裏那就不是一點兩點的怨氣了。
“那個誰,你不必裏頭伺候了,再去換盆水來。”翠縷攔下二姑娘身邊的丫鬟紅玉,将她手中剛熬好的藥奪了過來,頭也不回地進了裏間。
紅玉哪裏受過這樣的冷言冷語,可眼下外頭還坐着那麽多別府得夫人呢,她也知道現在得罪不起大姑娘和大姑娘房裏的人,輕哼了一聲站到一旁,“誰樂意來伺候了。”
翠縷給史湘雲喂着藥,外頭的夫人們熱鬧看夠了也就走了,只有一位夫人挑了簾子進來,在史湘雲床前做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掖好史湘雲的背角:“從前我不在帝都,聽聞侯府的教養都是極好的,你又有太君看着,自然沒人欺負你,便也不曾派人來看看,誰料那姓薛的卻是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翠縷默默地站在一旁聽着,眼眶也微紅:“太太再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姑娘身子看着好,其實底子弱得很,今日又走了這一遭,只怕以後日子更難,早晚是要……”
衛夫人這才注意到翠縷,眼中的暴戾退了不少:“你這丫頭倒是有幾分機靈勁兒,和侯府的不一樣。”
“奴婢是賈府老太君給大姑娘的丫鬟。”
衛夫人笑一笑站了起來:“以後我會時常派人來瞧雲丫頭,你好生服侍着吧。”
翠縷多少知道一些過去的是,這衛夫人與大姑娘母親關系很好,若真論起來,衛夫人估計是所有人裏待大姑娘最真的一個了。
只是可惜從前衛家一直在外,沒有回京。
翠縷福了福身,送衛夫人出去了,衛夫人留了一個叫長安的丫鬟給史湘雲,長安十六七歲,比翠縷史湘雲都大四五歲,跟着衛夫人好些年,做事很老成,人也溫柔,讓翠縷不由便想起襲人,多了幾分親近。
兩個丫鬟衣不解帶地守着史湘雲,不管侯府中鬧得天翻地覆。而他們并不知道,在努力掙紮了幾日後,那原本屬于史湘雲的魂,還是沒有躲得過這場飛來橫禍,她香消玉殒在半夜時分,走得寂靜,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
而在史湘雲的心跳停止約一刻鐘後,它忽然又跳動了起來。
“哐當——”一聲,臉盤砸到了地上,翠縷一邊拿袖子狠擦眼淚一邊摟着史湘雲上摸下摸:“姑娘可醒了!你要再不醒,翠縷也要跟着姑娘去了!”
長安也在一旁跟着抹眼淚。
門外守着的婆子早就得知消息,一溜煙跑去給二太太報信——二太太,大姑娘沒死呢!您不用擔心她的事會拖累您賢良的名聲!
這幾天吃齋念佛的二太太終于松了一口氣,給冬梅使了個眼色:去,太太我要吃肉!
二太太吃肉的這當會兒,史湘雲趴在床上哈哈大笑:“你說什麽?這是哪兒?保齡球府?”她眼淚都快飙出來了,“保齡球府是個什麽鬼?”
002 史大姑娘撞壞了腦子
“哪個腦缺想的名號,這年頭還能叫保齡球府的?我說你們球府的老爺是國家隊的嗎?除了保齡球還有籃球足球乒乓球嗎?不然羽毛球有嗎……”
翠縷滿臉呆滞地看着自家狀似瘋癫的大姑娘,兩行寬型面條淚滑了下來:“大姑娘,您可別吓奴婢……您這到底是怎麽的了?怎麽淨說胡話呢……”
史湘雲的視線從哭哭啼啼傷心得不行的翠縷身上收回來,看向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女孩子,她偏頭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這丫頭是誰。
“這位姐姐好面生,似乎不是我們府裏的人。”
長安福了福身:“見過史大姑娘,奴婢長安,是嶺南衛氏大太太的婢女,昨日太太來府中,姑娘恰好病着,沒能與太太見着面,太太擔心姑娘身子,命奴婢留在姑娘身邊伺候,直到姑娘身子好起來。”
長安說完,便看史湘雲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推了一下正要抹鼻涕眼淚的翠縷,翠縷搖搖頭,兩個丫鬟安靜站在一旁聽吩咐,而她們的主子卻在魂飛天外,神游太虛。
小K其實在融合腦子裏忽然多出來的這份記憶,它的時間跨度并不長,放在一般姑娘身上指不定就演化成一本悲痛得驚天動地、恨得風雲變色的宅鬥小說,可這女孩子心胸竟然還很闊達,不僅沒長歪,而且還生活得很happy~
這種心态小K點十八個贊,不過她身子不好了些,到底沒能挨過去。
小K在心中默默為逝去的靈魂默哀了三分鐘,如同她從前送走每一位戰友一樣。
霸占了你的位置,借用了你的身份,本該替你孝順父母,可你是個孤女,所以就算了。本該替你扶持家業,幫助叔伯嬸娘,但如果他們太爛泥扶不上牆,我也只能盡力而為。至于你那些有血緣關系的兄弟姐妹,你既然不嫉恨,我也不替你報複,但如果他們惹到我頭上,我也不會放過。至于別的,我會盡可能在活出自己人生的基礎上盡量不影響別人。
安息吧,逝去的靈魂。
阿門,阿彌陀佛。
沒有宗教信仰的小K,在心裏默默畫了個十字,又雙手合十念叨了一番後,睜開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翠縷:“縷兒,把鏡子拿來,我要照照臉。”
從今天起,她再不是行動組代號K的成員,而是史湘雲。
不過這名字咋聽得這麽耳熟呢?她默默在心中翻了一邊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歷史書,發現沒有找到對號入座的家族和名字,保齡球府……哦哦,保齡侯府?這麽獨特的名字如果出現過她不會記不住啊……
史大姑娘自從照了鏡子,就陷入了哀傷的情緒。
她一個搞刺殺的,長這麽标志,出去不是要成移動的靶子了?
可是長得不标志,以後嫁人還要被老公嫌棄,雖然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她不想和別的女人共用一根黃瓜怎麽辦?
黃瓜和牙刷不能和別人共用這是新時代女性的特征,她将這個特征跨時代帶到了落後的古王朝,特征它就成了病。
是病,得治。
但是,她不想治。
而且,她不願意承認自己病了,所以,她将這個錯誤推給了社會,是社會病了。
一向不喜歡守株待兔而要主動出擊的史大姑娘考慮了三秒鐘,想出了對策——結婚後老公的黃瓜可以先用着,用得好了,她喜歡。用得不好,給別人用也沒事。
這玩意要是用得舒坦了,別人也觊觎了,她就蒙上臉一把捏碎了黃瓜,也就得了。
至于老公的心情和痛感要為之奈何這種事情,史大姑娘表示這與我何幹?
她沒殺他不是已經很給面子了好嗎!
姑奶奶以前可都是拿着沃爾特PPK收集別人腦漿的幹活!
對了,回頭還得整把武器,沒武器在身總覺得和沒穿衣服在外裸·奔一樣,不舒坦。
史大姑娘非常光棍地一邊照鏡子一邊将嫁人後非常麻煩的夫妻和諧生活進程給順了一遍,然後在翠縷小丫頭還戰戰兢兢懷疑她哪兒有病的眼神中淡定地笑起來:“縷兒,咱們還有多少家當?”
家當這種東西是別人的隐私,這得嫡親嫡親的親信才能聽,和史湘雲還沒熟到這份上的長安非常識趣地說:“姑娘,奴婢去廚房看看藥熬好了沒。”
翠縷非常為難且苦逼,等長安走後,她才扯扯史湘雲的袖子:“姑娘怎麽就記不得了,咱們哪裏還有什麽家當,這些年哥兒們大了上學娶妻,府中吃穿用度,哪樣不要錢?多少都是二太太從咱們這拿的……”
史湘雲擺擺手,“我不問你這些小錢,我母親的陪嫁呢,還有多少鋪子在。”
看賬她一向是看不懂的,以前她在銀行倒是有賬戶,戶上不少錢,她這也沒拿去投資,因為不懂,所以純收入就是工資和利息。
想到自己的工資,史大姑娘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句草,辣麽多錢,她還沒來得及花完呢。
狗日的便宜銀行了!
翠縷想到這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在是在,倒是還有幾家鋪子還賺錢,不過那些都在二太太手裏。”翠縷咬了咬唇,“這麽些年過去了,鋪子裏的夥計早換了人,也不知還認不認得咱們。”
這話的意思是,那些鋪子保不準要被二太太黑了,再想要回來那可不容易。
至于二太太以後會不會拿自己的鋪子給她的幾個閨女當嫁妝,這事也保不準。反正她這個正經主子到時候出嫁,陪嫁的肯定就是一些不賺錢甚至虧錢的莊子鋪子。
土著的錢她倒是不怎麽在乎,只要她樂意,練一練恢複以前三成身手,銀莊富賈之家的倉庫還不是随便進随便拿?不要以為她不會做妙手空空這種事哦,她最喜歡将自己的快樂建立在鐵公雞的痛苦之上了啊哈哈……
史大姑娘一向覺得自己也是個心胸開闊的人吶,至少她秒人的時候從來都是一擊斃命,不會折磨人。可自己這位二嬸,要是對自己好一點,鋪子什麽的給她了也沒事。
可現實是,二嬸吃定了自己好脾氣,對她不好,還想要她的鋪子,這……不把鋪子拿回來,她都覺得對不起她上輩子活一世。
不過不急,她現在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了,有身手才能有倚仗,吃嘛嘛香的日子現在還得不來。
這樣想着,史大姑娘打了個哈欠,對翠縷說:“你記得,以後不管什麽人問起來,你只管說大姑娘撞壞了腦子,不記得從前的事了。”史湘雲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就是老太君問你,你也這樣說。”
“姑娘……”
史湘雲拍拍翠縷的臉頰,伸手捏着她臉上的軟肉扯了扯:“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跟着我這幾年委屈了你,咱們的好日子以後還長着呢,你只管按着我說的去做。”
翠縷眼神微閃,低下頭去:“奴婢知道了。”
史湘雲笑了笑,又看了眼鏡子裏的活色生香的女孩子,心裏暗暗嘆了口氣,還這樣小就長這樣,又是這幅脾氣,難怪二太太藏着掖着不讓她見人,二房的那幾個丫頭和她一比,光是容貌上就差多了。
何況自己這還是嫡孫女,真要論起來,若不是她父母早故,保齡侯的爵位怎麽都落不到二房身上,她可比二太太的幾個丫頭含金量重多了。
麻煩。
史湘雲翻身上了床,長安正巧端着熬好的藥帶着府中的太太奶奶姨娘姑娘們來房裏,二太太吃了肉後氣色好多了,慈眉善目地走進房中,拉着史湘雲的手親切地問:“大丫頭,覺得身子如何了?”
二太太又從長安手中接過藥,勺了一調羹親手喂給史湘雲,豈料史湘雲吃了兩口,忽然看着她嗚嗚地哭起來:“母親,你是我母親嗎?”
二太太臉色一僵,一屋子的奶奶姨娘也臉色僵硬,連長安都愣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垂下了眼睛,倒是翠縷在一邊抽抽搭搭地哭起來:“二太太,大姑娘不記得事情了,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史湘雲又拉着二太太的手,如同找到了鳥巢的小黃鹂:“你是我母親嗎?”
二太太心想誰是你母親啊,你母親就是個短命鬼,早死了。但這麽多雙眼睛看着呢,她又要個要面子的,當即也跟着落下眼淚:“我苦命的兒啊,年紀輕輕怎麽就遇上了這麽個事,竟連人都認不得了……”
一旁的姨娘急忙勸住要水樣金山寺的二太太,“太太快別哭了,姑娘這才醒來,又認不得人了,看到您哭,大姑娘心裏豈不難受?”
長安也跟着抹眼淚:“姑娘,雖然二太太不是您母親,但我們都知道,姑娘是二太太養大的,不是母親勝是母親,二太太總不能虧了您。”
史大姑娘又開始哭了,而且一傷心,就暈厥了過去,長安眼疾手快,急忙按着她躺下,轉眼便看到史湘雲對她擠了擠眼睛,她意會,轉身對拿着手絹抹眼角的二太太說:“二太太,諸位太太奶奶姨娘姑娘們,大夫說大姑娘要好好休養,不能再刺激她了。不如讓奴婢服侍她先睡下,興許過不了幾日姑娘就什麽都記起來了。”
長安又對二太太說:“二太太菩薩心腸,自大姑娘病了後就日日誦經,姑娘醒了後若是知道了,定是感激二太太的。”
剛吃完肉來的二太太覺得嘴裏膩味,敷衍了一句那你好生服侍着姑娘就走了。
翠縷哭哭啼啼地送走了一窩的女人,回來便關上門,史湘雲已經從床上坐起來,若有所思地看着離開的二太太,伸手捏了捏長安的臉頰:“好丫頭,回頭衛夫人來,我向她要了你過來,不過我這待遇可比不得你在衛府時,你可願意?”
長安福了福身,從袖中拿出自己的賣身契來:“我們太太本就是這個意思,還怕姑娘不好意思開口,要奴婢想着法子說服你的。”
史湘雲利索地收了長安的賣身契,還不錯,至少身邊兩個丫頭的賣身契在自己手中。
至于保齡球府裏的國家運動員……史大姑娘想了想,裝瘋賣傻應付着吧,有臉的怕沒臉的,上輩子她幹的最多的就是沒臉沒皮的事。
怕個球!
史湘雲對長安招了招手:“趁着你如今身份還自由,你出去辦兩件事。”
長安柔和的雙眼閃過一道亮亮的光芒,史湘雲心裏好笑,這丫頭看起來溫溫順順的,但這種眼神,一看就是不安分的。
不過她喜歡。
“第一,放個消息出去。”
“第二,幫我買把鋒利的匕首。”
長安愣了一下:“姑娘要匕首做什麽?”
史大姑娘露出高深莫測的笑:“乖,聽話就行。”說着又順手摸了一把長安的臉蛋,在長安紅着臉奔出去的背影中,史大姑娘非常沒節操地想:這手感,真不錯。
果不其然,不出三日,保齡侯府原嫡長子史氏遺孤史大姑娘撞壞了腦子一事便疾風勁草般傳了出去。
而三個女人一臺戲的諸位夫人沒事閑扯家常時說起這件事,将他們在保齡侯府看到的事情添油加醋了一番。
于是整個帝都都傳遍了,保齡侯府二太太苛待兄嫂遺孤,二老爺忘恩負義,侯門教養一代不如一代,簡直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二太太氣得躺倒了。
003 史大姑娘問你爹貴姓
史大姑娘身邊服侍的丫鬟從兩個變成了六個,媽媽從一個變成了四個,房中擺設也煥然一新,那些二姑娘從前從她這拿走的珠寶首飾,也都送了回來。
這年頭,做人做事果然還是需要人監督。
不然走哪兒都滋生貪·污腐·敗。
史湘雲環視着至少上了兩個檔次的房間擺設,再默默送回來的金銀首飾,欣慰地點點頭,得,小日子總算能過下去了,雖然沒電沒抽水馬桶很不方便,不過沒有蘇丹紅和地溝油,也算一種補償。
總之,宅在地主家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當然,等史湘雲某一天聽翠縷和長安閑扯說到寶二爺賈寶玉時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情,她這才知道自己不是架空到別的時空,而是到了《紅樓夢》裏……
史湘雲拿木耳勺掏掏耳朵,腦海中立刻浮現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進進-出出的婆子、姹紫嫣紅的丫鬟、還有一個頭發花白臉色慈愛的老太太。
史湘雲伸手将腦海中那個長的像女孩一樣漂亮的男孩子拍飛,一把将翠縷抓到自己眼前,垂死掙紮:“你剛才說誰每年都要來接咱們去什麽地方?”
她心頭忽然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不想穿到一本書裏啊,三次元就算了,至少還是個人,二次元是怎麽回事!她是紙片人嗎!
但是翠縷顯然不知她家姑娘在愁苦什麽,她可開心了:“姑娘,賈府的老太太是咱們史家的人吶,從前姑娘小的時候老太太接姑娘去賈府住過好些年呢,我就是那個時候老太太撥給姑娘的,您和寶二爺從小就要好,自打姑娘被二太太接回了家,每年老太太都要接姑娘去賈府住些日子,寶二爺也盼着姑娘去……”
史湘雲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寶二爺”and“童年往事”之類的記憶,她摸摸鼻子,将被自己拍飛的漂亮小男孩又從垃圾箱裏撿回來,原來這孩子就是賈寶玉!
那個徘徊在林黛玉和薛寶釵之間的寶哥哥!
史大姑娘這幾天心情尤其低落,她只要一想要自己未來要睡一個次元不同的男人,她就全身不對勁。因為心情不好,所以她這段日子深更半夜鍛煉身體特別勤快。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身手是豐衣足食的保障,幸好史大姑娘小時候在賈母身邊待過一段日子,身體沒她想象得那麽差,不然她就是操練起自己來,也不忍心。
史大姑娘自己鍛煉得神清氣爽了,倒是為難了兩個伺候的丫頭,每晚被拉着跑步過後,她家姑娘雙眼發亮地還能打太極,她們已經快氣喘如牛趴下了。
史湘雲嫌棄她們進度慢,但絲毫不退步每晚至少讓跑半個小時,這麽跑了半個月,翠縷的腳步和速度那是比一般丫頭強多了,而史湘雲又開始不快樂了——進度太慢,要恢複以前在部隊受訓時的身手,還需要時間。
這日陽光正好,史大姑娘帶着翠縷和長安在侯府中四處溜達,因為整個侯府的人都知道大姑娘摔壞了腦子,認不得人了,加上外界流言蜚語,對她那态度是一日千裏的溫和,所以史大姑娘雄赳赳氣昂昂地曬着太陽,扯着花瓣,享受着翠縷剝好的橘子,扭臉問正繡花的長安:“長安,你說什麽地方大白天能沒人注意,可以讓我自由活動?”
長安細長的手指扯着繡線往外拉,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姑娘,自由活動是什麽?”
“就是想做什麽做什麽。”
長安還沒說話,翠縷忍不住湊過頭來問:“姑娘還是覺得在侯府中不自由?這幾日姑娘不就是想做什麽做什麽嗎?”說着翠縷丫頭捂着嘴嗤嗤笑,“昨兒二姑娘那遭了賊,哭得和什麽似的。不過那賊人好生本事,侯府守衛這樣森嚴,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如入無人之境。”
史大姑娘暗暗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這算啥,她要是有上輩子的身手,在侯府出入自由就是個屁,皇宮大內都去得。
“長安?”
“姑娘,奴婢可沒這本事,哪兒找得着姑娘想要的地兒呢?”她就是一小丫鬟啊。
史湘雲看着她勾了勾唇,燦若晨星的目光噙着一絲笑:“你既然找得着匕首,怎的會找不到地兒?”
看着長安乍然變白的小臉,吓唬人的史大姑娘很光棍的在心裏搖了搖頭,還是年紀小了些,壓不住場面啊:“姑娘我要見見那匕首的主人。”
翠縷左右晃着腦袋,看看面色不好的長安,又看看自家笑吟吟的姑娘,長安姐姐明明比姑娘大比姑娘高,怎麽看着……反倒像是姑娘在欺負她……
不過聽姑娘話裏的意思,長安分明是将姑娘在侯府裏的消息說給別人知道了,這說得難聽些可就是背主了。思及此,覺得心靈受傷得翠縷也跟着嚴肅臉起來,炯炯地看着長安。
長安在史湘雲的注視本來就如坐針氈,現在還加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翠縷,不過好在有小丫鬟插科打诨,她才慢慢恢複笑顏:“姑娘要見公子,奴婢倒是可以牽橋搭線……”
長安話未說完,忽然聽史湘雲詫異道:“還真有這樣一人?”
長安頓時和活生生吞了一口蒼蠅一樣,尼瑪!被坑了被坑了!竟然被套話了!這下說出去要被人笑死了……
史湘雲卻伏在她肩上笑:“長安姐姐,你可真是好騙,而且還老實,你只說有那麽個人不就成了,非說什麽公子不公子的,把你家公子的身份給暴露了。其實你扯點小謊騙我說是你家夫人給的我也不會懷疑啊……”
長安哭笑不得:“姑娘就別取笑奴婢了。”
史湘雲拍了拍她有些不安的面頰,不準備繼續吓唬小姑娘:“行了,你也別覺得不安,姑娘我心胸開闊,分得清誰待我好誰待我不好,匕首那事,幫我謝過你家公子了,至于見面這事……孤男寡女,還是算了。”
史湘雲伸了個懶腰,這日子過得這麽平靜,可真是浪費時間,不出去幹點正經事,她都覺得對不起自己,環視了一圈後門高高的圍牆,史大姑娘伸手搭在兩個丫鬟肩上:“姑娘我今兒興致好,咱們府裏逛一逛進行一下全身光合作用怎麽樣?”
……
史大姑娘在侯府裏壓馬路,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自從她撞壞了腦子,身子似乎也壞了,成日裏病怏怏躲在院子裏,難得見到一次人,雖然大家都對史大姑娘很熟悉,但對一個失憶的史大姑娘還是很好奇的——沒事幹的婦人就是這樣,成天瞎捉摸這點事,就想着別人出點醜好叫她們看笑話。
史大姑娘是去考察地形的。
這是她上輩子養成的習慣,這輩子估計也用得着,至少得摸清逃生的路在哪兒,有幾個地方吧。天黑的時候她倒是都逛了一遍,大白天還沒出來過,所以這大白日的她拉着倆丫頭一邊看風景一邊看地形來了
暗暗将侯府的地圖裝進腦袋裏,史大姑娘在侯府溜了一圈,準備帶倆丫頭回院子了。不想她運氣不好,遇到了二太太的兒子史翔,帶着幾位長得都還不差的小爺走過來。
這史翔估計也是媽沒教好,背地裏沒嫌棄史湘雲的不是,這不,一看到史湘雲就抱胸笑得一臉猥瑣:“請史大姐姐安,不知史大姐姐調養了大半個月,身子是否好些了?”
史大姑娘這不是不記事嗎?聽史翔一口一個史大姑娘,明顯嘲諷她啊。
喲,小樣,姑奶奶小時候能把泥巴塞進隔壁李三家小胖兒子嘴裏,身手從來不比人差,嘴上功夫更不會比不過人家。
史大姑娘無辜而迷茫地看着史翔:“這位哥兒,你爹貴姓?”
史翔頓時一臉吃了屎的表情,站在他身邊的幾個人都一臉錯楞,而後有幾個輕笑起來。
史大姑娘才不管他們笑什麽鬼呢,看着史翔繼續無辜:“我認識你嗎?”她無奈地攤了攤手,“哥兒知道,我自從落了水後就記不得從前的事了。”
史湘雲“歉意”地對幾位小爺笑:“幾位哥兒是要找誰,府中下人也真是不懂事,竟沒個人出來帶路的。”說着,史湘雲又扭臉對翠縷道:“縷兒,帶幾位哥兒去他們要去的地方,再去二嬸子那說說,咱們府裏的下人是該管管了,哪有客人上門了讓人到處亂走的道理!”
翠縷眨巴眨巴眼,一臉呆滞沒反應過來,長安是外人,擡頭看了眼史翔史大公子,裝不認識一臉茫然,還是其中一紫服少年低咳一聲,從人群中晃蕩出來,雙手做了個揖:“史大姑娘,不知可還記得我?”
史湘雲想了想,她這原主的記憶不是一股腦兒湧入她的腦海的,而是她想知道什麽就提取什麽。
史湘雲還真不知道這少年是誰。
不過不知道歸不知道,心裏還是要調戲的,嗯,長得不錯,長大了是個帥哥。
史大姑娘搖了搖頭:“不記得了,你爹貴姓。”
那作揖的少年愣了下,一直知道保齡侯府已過世的大老爺有個很有意思的姑娘,從前都是遠遠看見的,也就幾面,她對自己估計還真沒印象,不過他的名字,她鐵定是知道的。
“家父神武将軍馮唐,在下馮紫英。”
史大姑娘一聽到馮紫英這個名字,腦海中當即蹦出一行字:
馮紫英,男,神武将軍馮唐嫡長子,年十八,好友:衛若蘭。其它資料:未詳。
004 史大姑娘拒絕撿肥皂
史大姑娘黑了一下臉,差點下意識摸摸鼻子。不過她反應快,很快忍住了,露出了一個依舊迷惘卻帶點好奇的眼神。
身為一個顏控,對長得帥的生物總是比較容易産生好感的,史大姑娘笑了笑:“記得了,馮大爺,你們去哪兒,要我帶路嗎?”
翠縷終于反應過來,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袖子,煞有其事地道:“姑娘,大爺在呢,不需要姑娘帶路。”
史湘雲這才詫異地看向史翔,伸手捂住嘴:“哥兒喚我史大姐姐,只有外姓才這樣稱呼,我還當是……”說着史大姑娘抿了唇天真無邪地笑起來,“我知道了,翔哥兒一定在和大姐姐開玩笑,你帶人玩去吧,大姐姐乏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說完,史大姑娘非常潇灑地将一堆公子爺丢在了原地,且絲毫不介意小心眼的史翔事後被氣得差點跳腳!
外人!外人!
他堂堂保齡侯府嫡長子!未來的保齡侯!那個沒爹沒媽的賠錢貨竟然敢說他是外人!
史翔砸壞了書房好幾張凳子,二太太早從下人口中聽說發生的事了,客人們一走她就忙不疊去看她的心肝寶貝兒子,史翔正在發火,看到二太太進了房間,急忙站定:“太太怎麽來了,近幾日不是身體不舒坦嗎,兒子正要去看望太太,不曾想太太就過來了。”
二太太在榻上坐下,伸手将史翔攬入懷裏:“傻兒子,娘就是想見見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