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機甲制造師

第4章 十年前的一天

萬裏覺得胸腔一陣即将溺斃之意傳來，他猛地睜開眼睛，周身被溫暖的水源包圍。

他掙紮着從水中站起來，驚恐地大口喘息。

耳中只有滴答的水聲，維克多邪妄的臉孔還在腦中揮之不去，萬裏下意識地摸了摸被機甲刀捅穿的腹部，那裏沒有傷口也沒有刀痕，只是一片光潔白皙的皮膚。

萬裏腦中陣陣眩暈，他茫然地環首四顧，身處的地方并不是情報部的辦公室，而是一間浴室，他特區家中的浴室。

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一旁的電子控制屏幕中傳來萬夏毛躁的聲音：“大哥你洗完了沒有啊！”

萬裏踏出差點溺斃他的浴缸，随手牽過浴巾圍在腰上。他站在鏡子前，鏡中是個唇紅齒白的黑發少年，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眼眸漆黑，眼裏有種晦澀的負面情緒。身形纖瘦卻高挑，清秀的面容略有一些混血味道，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鬓角，因為冷漠的表情而顯出濃郁的禁.欲美感來。

萬裏不可置信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傳說中火紅瞳的衍生能力“無限輪回”原來是真的！

在死之前，萬裏清楚聽到維克多說他的能力覺醒，并且是極其稀少的火紅瞳，聯邦上下一千多顆行政星擁有火紅瞳的不過區區五十六人，萬裏知道的只有三個——森裏元帥、父親萬修以及他的弟弟萬夏。

因為他的另一個父親艾爾是沒有能力的普通人，所以萬夏能遺傳到萬修的火紅瞳十分幸運，而萬裏的能力遲遲沒有覺醒，所有人都以為這份幸運沒有降臨到萬裏身上，他注定是個普通人。沒想到臨死之時，還是幸運了一把。火紅瞳在茫茫宇宙的衆多能力者中被稱為至高無上的級別，源于它的一個傳說，傳說火紅瞳能力者擁有無限輪回的不死身，在瀕死之時會重塑時空。

沒有人驗證過這個傳說，畢竟沒人願意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這個傳說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萬裏在瀕死時，的确想過這個荒誕的想法。

而現在，他如願以償了。

“大哥，你不會是淹死在裏面了吧？”萬夏還在外面喋喋不休。

萬裏應了一聲：“就來。”

萬裏按着洗臉臺，先是悶悶笑了幾聲，然而看着鏡中的自己，眼裏迸射出一種瘋狂般的強烈情緒，他笑得更加癫狂，“內閣，元帥，軍部，你們将和熙碎屍萬段，我就讓你們死得到處都是！”

他穿戴整齊出去時萬夏已經不在外面了，也沒有在他自己的房間裏，萬裏望着家中熟悉的一切，有點想喜極而泣，一切從頭來過任何事都來得及補救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大哥，到樓下來，你的朋友來拜訪。”萬裏的聲音從底下傳來。

一頭燦爛金發的少年略有痞氣地坐在沙發上跟萬夏閑談，樓上微有響動，維克多端着紅茶微微仰頭望過去。

年輕的貴族緩步從懸浮樓梯走下來，萬裏穿着一件随意的開襟外套，那張混血的臉孔眉目精致，看起來很斯文，唇角有一抹淡淡的淺笑。

“喲，裏，你臉色不太好的樣子。”維克多的笑容依舊那麽狂浪嚣張。

萬裏心道見到你當然臉色不好了，然而面上卻沒什麽表現，只笑道：“你怎麽過來了？”

他還記得，維克多臨去參加軍部的公開考試前夕，來家裏找他道別。按照這個邏輯，那麽現在應該是萬裏意識中的十年前。

中學時期維克多是萬裏最好的朋友，兩人家世相近，性格互補，維克多開朗兇惡，萬裏則軟糯溫柔，只是後來維克多選擇了伊登勢軍事學校而萬裏則進入了尼克菲林學習機甲工程，大一時期還偶爾聯系上一兩次，後面幾年就完全杳無音訊了。最後維克多進入了軍隊，成為森裏元帥麾下副官，而萬裏則成了帝國機甲制造師，直到萬裏被維克多斬殺。

面對殺身仇人，萬裏并不想為自己報仇，維克多未來的道路那麽明朗，這樣一個人不好好利用不是太可惜了嗎。

維克多道：“我要報考伊登勢的公開考試，明天就走，來跟你道別。天吶，我會想死你的。”

萬裏心思一轉，笑道：“是麽，那我跟你一起去好了，我也想報考伊登勢。”

萬夏直接一口紅茶噴了出來，“大哥你洗澡時腦子進水了嗎？”

維克多雖然有些意外，但沒表現得像萬夏那麽誇張，他略有驚喜道：“真的？可你的目标不是成為帝國第一機甲大師嗎？伊登勢雖然也有機甲工程學院，但沒有尼克菲林那麽高标準的針對性，而且伊登勢可是實打實的軍校……你真的行嗎？”

不能怪維克多這麽簡單粗暴，萬裏性子綿軟，平時不愛運動吃的也少，導致皮膚白白嫩嫩不說個頭也不高，他現在十八歲，十五歲的萬夏都快比他高了。

“忽然對機甲沒興趣了，”萬裏在維克多的對面坐下，唇角是他一貫溫和的笑容：“而且加入軍隊，在戰場沖鋒陷陣保家衛國才是身為男人的浪漫啊，不是嗎？”更重要的是，和熙就是畢業于伊登勢，如果他真的考上了，那麽還能提前認識和熙。

“你真是讓我驚喜。”維克多十分愉悅。

“你也是。”萬裏笑着，心說：你真是讓我驚怒。

約定明天早上來接他一起去考場後維克多就起身告辭了，身為上将之子，維克多從小被自己的父親以軍人的方式培養長大，行事向來風風火火，能動手絕不吵吵。

“大哥，你好好的為什麽突然想考伊登勢軍校？”萬夏對這一點仍然很不理解。

“不是說了嗎，對機甲沒興趣了。”萬裏随意道。

晚上陪艾爾出門散心的萬修回來了，萬裏把自己的決定告訴雙親，艾爾的反應和萬夏如出一轍，驚訝得不可置信，“裏，你在想什麽？”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這絕不是一個無腦的決定，請你們支持我。”萬裏神色認真。

艾爾還想說什麽，被一旁的萬修打斷。

“如果未來的戰場是你的理想，你有勇氣面對同伴的死傷，有堅毅的精神支撐自己對國家的歸屬，這是你的信仰，你不必征得我們的同意。”萬修單手摁在萬裏的肩上，王者般的氣勢讓萬裏相信總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父親這樣，俾睨星系，以絕對的實力保護自己心中所愛。

丈夫都這麽說了，再看看萬裏眼中迸射出的絕對信心，艾爾知道自己也說不出什麽了。他默默萬裏的頭發，有點心疼道：“去了伊登勢會很辛苦的，如果被能力者欺負了，就告訴家裏，爸爸幫你揍他們！”

萬裏哭笑不得道：“艾爾，那是軍校又不是流氓窩。再說，能不能考得上還不知道呢。”

艾爾驕傲道：“我相信我的兒子，定下的目标絕對會實現。”

萬裏的那些委屈慢慢被家中的溫情所代替，他抱着艾爾，把腦袋枕他肩上道：“不用擔心我，艾爾。”

晚上，萬裏躺在床上，周身被黑暗所包裹，他縮在被窩裏思考這一系列的變故。他不知道內閣一定要讓和熙死的理由是什麽，刑罰部隊總長樹大招風，軍部要控制一個強勢的總長這一點雖然說得過去，但他想不明白森裏元帥的态度又是怎麽回事。和熙是他唯一的兒子，他竟然真的眼睜睜看着和熙被處決而無動于衷。

和熙現在還只是一名軍校生，從現在開始着手調查，如果畢業後能加入刑罰部隊，應該能在最初就發現內閣想殺和熙的苗頭進行及時阻止。

那麽現在剩下的唯一問題就是，這一次，到底要怎麽喚醒自己的火紅瞳？

萬裏平躺着，那些陰暗的負面情緒和失去和熙的絕望情感都随着夜深人靜侵蝕而來，他單臂遮在眼睛上，良久，亮晶晶的溫熱眼淚不斷湧出來，然後是他小聲的嗚咽，哭聲漸大。

第二天早上維克多上門來接人的時候，萬裏看起來精神不好，兩眼紅彤彤的，像是被大力揉過一樣。

維克多道：“你這是後悔了，所以大哭了一場嗎？”

萬裏沒搭理他，跟艾爾打過招呼後就出門了，上了維克多的懸浮車。維克多聳聳肩，十分紳士地對艾爾微微彎腰道：“那麽我們告辭了，艾倫先生。”

去考場的路上萬裏一言不發，他沒有為考試做任何準備。戰術科、理論指揮、機甲作戰這三門必考大科他絕對能拿滿分，但體能實戰、單兵機械這種打仗一樣的測試萬裏指定倒數第一，所以也沒什麽好準備的。

維克多更不必說了，萬裏記得，維克多除了戰術科其他科目全部滿分，戰術科也是因為在設定的題目上他訂制了一套己方犧牲最大但攻擊最猛的計劃，損敵一千自傷八百，只拿了30%的分數。顯然維克多以後不會是個完美的指揮官，只适合沖鋒陷陣。

“如果實戰那裏我們能分到一隊，我絕對可以讓你滿分過關。”維克多手中把玩着一把鋒利的小型機甲刀。

“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你的戰術指揮每次都墊底。”萬裏一看到那把刀就覺得腹中發痛。

維克多哈哈大笑：“說實話，以後我們從伊登勢畢業了，共同在一個軍團服役，我們絕對是最完美的搭配。”

萬裏看着維克多英俊邪氣的臉，心裏很嫌棄：誰要跟你搭配啊，你愛哪玩兒哪玩兒去吧。

維克多不知道他已經被萬裏在心中唾罵了無數次，還在幻想他們一個身為戰艦指揮官一個身為戰鬥上将的宏大未來。

入了考場，一切都和萬裏預期的一樣，三大課程沒有一道題是他不會的，實戰課程，他沒有一個動作是像樣的。考試為期整整三天，最後一天進入實戰測試時，大家都在沖鋒陷陣，只有萬裏每場考試都是第一個倒下，考官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之後便是漫長的假期，距離伊登勢開學還有一周時間，維克多在晚上發了視訊過來，萬裏正靠着牆角練習倒立，打算利用開學前的這段時間好好鍛煉鍛煉。他接通視訊，維克多耀武揚威般晃了晃手中精致華麗的信件：“我收到伊登勢的錄取通知書了，你呢？”

“你什麽時候收到的？”萬裏不疾不徐，在第無數次摔下來後，索性盤腿坐下來。

“剛剛啊。”維克多說。

“哦，那我的應該也快了。”萬裏對于自己的成績還是十分自信的，哪怕實戰科目全挂，就憑出類拔萃的滿分理論科，伊登勢絕對不會拒絕自己入學。

“你怎麽這麽自信，說不定你就沒考上呢。”維多克欠揍地挑釁，他自然是開玩笑的，對于萬裏的實力他十分清楚。

正說着，執事系統發出提醒，“大少爺，有您的信件。”

“哦，送到我房間來。”萬裏說完不久後，房間牆壁的隐形窗口吐出一封暗藍色的信封，印着伊登勢軍事學校的火漆，“看，考上了吧。”

維克多吐槽道：“你說一封電子郵件就完事的事，非要弄個紙質通知書，學校是不是吃飽撐着了。”

“你真是一點情懷都沒有。”萬裏懶得接他的吐槽，把自己的通知書收好，又開始練習倒立。

維克多羅裏吧嗦了良久，最後困了才關上視訊。

萬裏去沖了個戰鬥澡，然後飛撲到床上，抱着被子，先是忍不住笑了笑，然後開始興奮地滿床打滾。

太好了，還有一周，就可以見到和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