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那是師父嗎?”鎖頭被狗娃抱着,用力的往遠方看。
“噓, 小點聲。你師父快回來了。”狗娃心裏頭有喜有悲。喜是他快要結束獨守空房的日子了。悲則是此時此刻, 他終于對他跟鐵蛋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了。
雲泥之別, 莫過于此。
回去的路上,狗娃忍不住複雜的心情, 紅着眼圈, 想要哭一通, 卻找不到哭出來的契機。
“二叔,你不高興嗎?”鎖頭輕聲問道。
“沒有,我是太高興了。”狗娃抱着鎖頭,拍拍他後背, “鎖頭啊。叔跟你保證。往後肯定大把大把的往家裏抓銀子。等你大了成婚那天, 就給你該一套最好的宅院。讓你辦一場,村裏人都沒見過的最奢侈的婚禮。讓你媳婦, 一腳踩一塊金磚的進咱們家門。”
其實鎖頭聽不懂這個。不過聽狗娃的語氣就知道,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鎖頭沒有說話, 只是任由狗娃抱着一路回去。
原本,狗娃是沒打算開正經店鋪的。自從遠遠的看了一眼鐵蛋後,狗娃開始不滿意現在的自己了。
鐵蛋那頭, 今天還只是簡單的祭祖。各路白家的人,乃至白家雞犬升天後前來連宗的親人一道連男帶女,帶上随性的管事、婆子、丫鬟、小厮。林林總總加一塊幾百人。那白府裏還剩下近千人打掃着院子。
整個白府擴建了一大圈,原本府裏的下人、京裏帶回來的下人以及這大半年來新買進來的下人們,讓整個白府光是下人就翻了幾倍。
此次祭祖, 大概是聖上到來之前,最大的一次活動了。後面的日子,就是靜靜等候真佛到來了。
鐵蛋是當天傍晚才知道今天人群中有狗娃的。不是他找不到狗娃,而是當時根本不準許他的目光有絲毫的偏斜。最近整個白府上下連口大氣都喘不得,鐵蛋比誰都不想節外生枝。
最近族親越來越多。即便鐵蛋已經盡可能放低自己的存在感,依舊免不了被成片成片的人靠近巴結。不論他這個庶出三房的大爺在本家這裏有多麽不收人待見,在旁支兒眼裏都是香饽饽。甚至于反而因為他身份略尴尬,讓人覺得更容易讨好接近。
就算是跟大房二房更親近,瞧不上他們三房的親戚們,也都聽說了鐵蛋神乎其技的醫術,也有旁敲側擊的想讓鐵蛋給瞧一瞧。哪怕他們眼裏學醫的是下九流,是不入流的玩意,背地裏再怎麽瞧不上,見面的時候也是想盡辦法多跟鐵蛋聊兩句。尤其是那些有疑難雜症,或是有難言之隐的人。
這些對于鐵蛋來說總比那些巴結的人更好。所以還真就在家裏坐堂看診,牛刀小試便治好了二房太太娘家哥哥幾十年的頑疾,更是讓他神醫的名號越叫越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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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給人看診也不是白看的。就算鐵蛋不提,那各色禮物也流水一般的進了鐵蛋院子裏。
倒退一二年,鐵蛋都是不屑一顧的。奈何當前有了家室,總要為了狗娃贊一贊家底了。
雖說鐵蛋的名號越來越響,可在家裏的名聲确實算不得太好。甚至暗裏給他起了個“府醫”的名號。雖說府醫在大戶人家是享有一定地位的。可終究不是什麽好稱呼。将一個正經的宅門公子成為府醫,無異于将侯門小姐成為坐臺唱戲的憐官兒,那是天大的侮辱。若是個氣性大的,活活氣死的都有。
不過鐵蛋還是挺喜歡這個的,說到底,他終究是個醫生。
進來他那個血緣上同父同母的弟弟也回來了。敖木好多年沒見他,上回見還是個小不點,眼下比雲煙兒還小的年紀,竟然長得快跟鐵蛋差不多大了。
只是這個弟弟比他出息好多,也承受了爹娘全部的期盼。現在已經成為爹娘驕傲的弟弟再見鐵蛋這個自甘下賤的親哥哥,有幾分看不起也實屬正常。
兄弟倆見了幾回,那弟弟禮貌卻又梳理的跟他行禮叫一聲大哥,鐵蛋就知道他們兄弟倆就不會有兄友弟恭的那一天。
不過正好,左右鐵蛋不是這個家的,也從沒當過這裏是家。
時間一轉,又過了五日。
皇帝已經踏入了本省,距離本縣,不過幾日功夫。
家族商量了大半年,幾乎将請君上入府的每一個細節都商量的十分到位。眼下,就是要籌備讓大房的大爺去“偶遇”聖上微服私訪的人馬,然後陪着聖上游山玩水一番,随後“恰巧”白家祖宅在這邊,邀請聖上入府。
哪怕聖上是微服出巡,來白府一次,也無異于為白家的金匾上再鑲一個價值連城的玉石邊兒。
鐵蛋在不斷的等待之中也有些心急了。他等着一切結束然後回家。
随着一條條好消息傳過來。遇見皇帝了。帶着聖上四處游玩了。各種安排好的“奇遇”都一一實現了。龍顏大悅,終于要來白家看一看了。
鐵蛋想狗娃想的狠了,也只能跟着人傳出去一封信給狗娃。可信裏頭永遠只能寥寥幾個字。一來狗娃看不懂。二來也是怕事情有變落入別人的手裏。
當皇帝終于入府的那一刻,鐵蛋站在人群中對着那一頂白家自家的轎子裏俯身下跪的那一刻,雖說卑微至極,卻長長松了口氣。
皇帝在這白府待了六日。白府傾盡所有,讓皇帝這六日過的奢靡而又充實。幾日之中,皇帝留下題字些許,山水、院落賜名幾處。甚至于聖上醉酒之際,還心血來潮的給白家幾個小輩分別辭了名字,以及給一些好事将近的小輩們賜了婚。
鐵蛋竭盡全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大房也是連同二房有意打壓三房。而鐵蛋那個親弟弟原本摩拳擦掌的打算在皇帝面前大放異彩,結果除了皇帝來那天在人群中匆匆跪拜以後再沒見過第二遍。
只可惜,事情就是這般湊巧。鐵蛋的那個弟弟費勁了心思都沒辦法見一面,而鐵蛋這個費盡心思躲避的人,卻榮幸得到了皇帝的親自傳喚。
原因是白家人員走動聊天的時候,将鐵蛋這個神醫提了一嘴。
皇帝一聽白府竟然還有這般人才,說什麽也要見一見,要鐵蛋給他診一診脈。
鐵蛋正在三房的正廳裏跟爹娘請安,打算請過安就回院子待着。升上來了的這幾日大房生怕他們三房的人搶了風頭,已經免去了他們日常的請安。所以不用那麽麻煩。
可巧,一個陰陽怪氣的太監被人呢引進來,眼睛掃了一圈,開口便問。
“哪位是青争大爺?”
白青争,正是鐵蛋的本命。
在弟弟極度的目光中,鐵蛋無奈起身:“小民不才。”
太監上下仔細打量打量鐵蛋:“人倒是端正。大爺大喜,聖上有旨,宣你前去前殿請平安脈,素聞大爺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神技,一會兒到了大家(皇帝)面前,莫要全都混忘才是。跟雜家走吧。”
“小民遵旨。有勞公公了。”那太監轉身,鐵蛋的臉上就只剩下的苦笑。
回頭對爹娘躬身表示先行離去,人便随着太監走了。
人走後,鐵蛋的爹娘相視一眼,皆是嘆了口氣。
小時候,鐵蛋生的伶俐,逢人都說他長大有大出息。可漸漸大了,人竟然不能人道,又喜歡上了醫術這等不入流植物。人是廢了。所以夫妻倆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次子的身上。
現在看來,還是他們的長子更不枉幼時的一番誇贊。那大房的人挖空了心思要将大房所有的人都推進皇帝的面前。可皇帝第一次親自召見的,還是這個被他們極力隐藏的三房毫不起眼的長子。
看着爹娘的反應,鐵蛋的弟弟握緊了拳頭。不甘心,是肯定的。
縱使是鐵蛋,要面見古代的君王心裏頭也是十分緊張的。他還是不能理解那些穿越中,到了古代能夠跟皇帝輕松談笑風生的人的。那種萬人之上只能仰望的帝王,又哪裏是輕易能夠對視的?
到了前廳,聖上就坐在那整個白家最尊貴的位置上。鐵蛋眼睛看着腳面,連呼吸都放的極其輕微。
到了堂下,鐵蛋拎袍下跪:“草民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
上面聲音傳來,鐵蛋聽着那聲音雖洪亮,卻明顯後力不足。顯然人是外強中幹。不過也沒敢擡眼觀瞧,謝了恩站起身,依舊是眼觀鼻鼻觀心。
“擡起頭來給朕瞧瞧。”
鐵蛋擡頭,眼睛依舊向下。
“嗯,是個周正俊朗的。到底是白家的孩子。長相沒有差的。是你自幼學醫?家裏就沒人反對?”皇帝的語氣很慈祥,好像親戚家的當家人前來說的盡是客套話。
鐵蛋不敢慢待,道:“回禀聖上。小民不孝,幼時喜愛旗黃之術。爹娘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偏偏放不下這個。時間久了,家裏瞧我學的認真,也就不再逼迫了。”
“人也難得有所喜歡的。若是醫者仁心,能夠濟世救人,又那裏要分什麽高低貴賤。你且上來給朕請脈。進來寡人只顧着一味游玩,身體偶感不适。宮裏頭的太醫管會說好聽話,進而我倒是要聽聽別的聲音了。過來吧。”
“小民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