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雲爺……”狗娃一時語噎。不知該說什麽。
回春堂的賬房聽了此言,略帶尴尬的說到:“雲爺,話不是這麽說的。二爺與咱們大爺是八拜之交,他如今糟了難,豈有不幫襯的道理。”
雲煙冷着一張臉,一身湛清的衣服配上他的表情,從骨子裏就透着一股子不善。
“這是你覺得。”雲煙沒再理會他,繼續看狗娃,“大爺于你,我心裏有數。可是非的事情上,你應當比我有數。大爺疼你,那誰又來疼大爺。你是個明白人,有些事情,還用我多言嗎?”
這話說的有些嚴重。狗娃低着頭,再也沒有多一句言語。
雲煙眉眼放低,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麽。随後,空氣便多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靜。
半晌,雲煙忽然站起身,沒有多說一句,而是徑直走向門口,離開了。
片刻後。賬房跟其他人面面相窺,目光做了短暫交流後,還是開口對狗娃道:“二爺,您別多心。雲爺沒有惡意。他人雖兇了些,卻也不是惡人。您盡管留下來。一切只等大爺歸來便是。切莫多想。”
狗娃無奈搖一搖頭,苦笑道:“怎麽會。”
狗娃沒有多做言論,其他人也沒有多想。這裏安全,而且,只要狗娃不出門,這裏不會有人洩露風聲,不可能有麻煩發生。只要等鐵蛋回來,以鐵蛋的聰明程度,一定會将事情安排的妥帖。
當天夜裏,狗娃抱着鎖頭坐在床邊想了半夜。點了一盞小小的油燈,就看着那火苗兒看了半夜。
這一遭,怕是他命該如此了。
他自然知道這種事對于鐵蛋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凡是,只怕個萬一。
鐵蛋是何等人物,這件事已經是滿城風雨,萬一真的連累了鐵蛋呢?
鐵蛋為他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而且,就算惹上人命官司,也不見得完全沒辦法。狗娃現在手裏頭有銀子的。只要搬離此地,換個身份改頭換面,這件事也就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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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再聯系上鐵蛋,二人依舊是親密無限的好兄弟。何必什麽事都要麻煩鐵蛋呢?
就像雲煙說的。鐵蛋心疼他,誰又來心疼鐵蛋呢?
越想,狗娃越覺得有道理。本來十八的年紀,這幾日又沒睡好,腦袋糊塗,此時正是脾氣決定腦子的時候。當看待一件事情的角度改變了,那麽對這件事情的決定,也改變了。
到了後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狗娃就直接跳窗戶跑了出去。先去了躺蘭子哪裏。
自打狗娃這邊出事了,蘭子這些日子一個好覺也沒睡,每日聽見一點風吹草動都是緊張兮兮的。此時狗娃找上門來,蘭子現實一驚,随後仔細看看狗娃,确定沒事才松一口氣。
“二姐,你得了空回一趟家裏吧。把家裏的房子、地還有牲畜都換成銀子。這件事,咱不能總等着別人來處理。咱們也要準備下後路。我打算,先帶着鎖頭遠遠的躲起來。事情總有結束的那一天。姐你現在身份幹幹淨,若是想跟我們走,咱們相互照顧方便。若是覺得這裏還好,住在這裏少走動,也不會有人發現。”
蘭子聽這話紅了眼眶,點頭稱是。他并不知道狗娃跟鐵蛋交情到了哪個程度,卻也知道不能總麻煩人家的道理。親兄弟,尚且有避嫌的時候。這惹上了人命官司。說的好聽點,人家有通天的本事能給解決。可誰又知道這裏有有多少麻煩?會不會給別人帶來不好解決的麻煩事?
這一點,他們姐弟二人想的是差不多的。
狗娃沒做多留,怕明日太陽起來,人們走動時候發現這邊有異動。只跟蘭子吩咐好了,便先離開了。
鎖頭要怎麽安置,終究是個問題。可那終究是個孩子。只是在一家藥房裏當學徒,應該不會有人去查太多。
狗娃的腦袋亂的厲害,便幹脆出了縣裏,在外頭的一間無人打掃的破廟裏暫時安置,也有了時間冷靜一下。
一直到了後半夜,狗娃感覺到外面微微有了光亮,探頭看着破窗外天邊多了一抹白邊,一口氣還沒嘆出來,就瞧見那窗外邊上多了一道人影。
“陳二爺,讓我們好找啊。”
鐵蛋剛剛跟着本家的兄弟們,将妹子送出京城的白府去了妹夫家中。對方是家中長子,男女雙方,不論是送女迎親,都是極盡奢靡。
鐵蛋眼瞧着人聲鼎沸,騎馬送出去一段路。眼瞧着道路兩旁百姓們羨慕嫉妒的目光,看着那一頂八擡大轎漸行漸遠,心裏算不得好。
這妹子,是他在白家位數不多能聊到一塊去的人。如此她進入夫家,此生再見的次數,怕是屈指可數了。而他這個做哥哥的,能給他的最好的嫁妝,也僅僅是兩張方子。一張是女子養身養顏的滋補藥,另一個竟是避子湯。
這是他經過了深思熟慮才決定下來的。雖然他明白,在這個時代,女子成婚,沒有不急着生子穩固地位的。
可鐵蛋,還是帶着幾分天真的希望,這個妹子能使在與夫君兩情相悅的時候,有一個被父母雙方都期盼的孩子。
這妹子出了嫁,今年這府裏頭婚嫁的喜事算是辦完了。
鐵蛋特意注意了一下,這府裏頭所有的公子小姐,多數都有婚事的,尤其是長房,七八歲的男女,都有定了親的。鐵蛋已年過二十,此次入京,自然成了家裏人圍觀的焦點。這被注意的多了,婚姻大事,也就被提上日程了。
這種事,鐵蛋能避則避,抽了空,還是要提一提回老家的事情。
這一來二去,就有個耽擱了。
這個時代,父母之命比天高,這其中周旋,着實廢了鐵蛋一番心思。
送了親的當天夜裏,鐵蛋就接到了驿站送來的一封信。寄信的人是回春堂的掌櫃,而信得內容,只有六個大字:
“貴人有難,速回。”
這樣的信件郵寄過來,為了避免有人偷窺,寫的內容能簡則簡。即便只有六個字,鐵蛋也能明白,狗娃出事了!
天殺的!能有什麽事,早晚不出事,偏偏在他進京的時候出事?
這雲煙是幹什麽吃的?
鐵蛋在屋內走了兩圈,恨不得立刻套馬回去。
可他理智告訴他,此時此刻,最是沖動不得的。
随後走到書案前,翻出信紙,持筆想了片刻,才寫下一個字:
“安。”
相信不論是雲煙還是賬房,看了這個字都能明白什麽意思。既然雲煙和賬房都解決不了,此事怕是難辦。必須從長計議。
狗娃啊狗娃,這沒良心的,可叫人一番擔心。
鐵蛋難得在心底罵兩句狗娃。可罵完了,心疼的還是他自己。
三日後。白府老宅之內正在加緊整理。說是老宅,其實住進白家人到現在,也不過是二三十年的光景。白家發跡的快,人手增多的也快。好在底蘊并不豐厚,收拾起來麻煩事也不多。
誰也沒想到三房的白大爺這麽快就要回來了,這讓原本因為府裏沒有主子從而開始慢待的下人們有些手忙腳亂。
這三房雖說是庶出,可這嫡出的大爺并不是好欺負的。從前白家人搬離只留下他時候,府裏下人不是沒想過奴大欺主,只是那些人的下場都不怎麽樣。
雲煙帶着幾個丫鬟小厮站在側門門口,列隊兩旁等着。一小厮有些擔心的低聲道:“雲爺……這事……萬一大爺怪罪下來可怎麽辦?”
“一切後果,我一力承擔。與你無關。”雲煙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只是目光深處,複雜中帶着算計。
小厮瞧着雲煙這個樣子,心裏頭有些心急,卻又不敢多說。只得嘆口氣,人往後站了站。
随後,府裏頭的大管家也帶着一些人出門來迎接。這光是門口,就站了三四十人。只是每個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尊尊雕像。
雲煙倒是多看了他們一眼。不知道是什麽由頭讓他們這麽重視。
很快,拐角處有馬車趕來。雲煙等馬車到了近前,小厮放好了馬凳,人走過去,擡頭見鐵蛋的手指伸出挑開簾子。
主仆倆對視一眼,表情出奇的一致。臉色都不算好,但都沒有說話。
雲煙要去扶,鐵蛋沒碰他。下了馬車,退了周圍上來伺候的人,徑直從側門進去,邁着大步直奔自己的院子。
直到進了自己院子,進了書房。一行伺候的人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有丫鬟端着茶,雲煙從丫鬟手裏拿過茶,在丫鬟感激的目光中,端着進了書房。
鐵蛋也沒看雲煙,只是靠在椅子上,看着桌面不知在想什麽。
雲煙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将茶盞推倒鐵蛋的面前。
“大爺一路舟車勞頓,喝口茶吧。”
鐵蛋這才擡頭,看着眼觀鼻鼻觀心的雲煙。
“我素日當你是兄弟,我知你為人,向來縱容。可親兄弟,有些事尚且不可參與,何況你我主仆之名。周雲煙,你且說實話。狗娃,是不是你逼走的!”
雲煙目光暗淡了些,卻不急着搭話。
主仆二人對視一眼,雲煙剛要嘴硬,便聽見外頭小厮來喊。
“大爺,門外有人送了信來,說是要大爺您親啓。”
作者有話要說: 慢點罵呀~這孩子沒那麽糟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