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論作死,整個大康就找不出比夏淳這蠢貨更會的。周卿玉雙眼緊閉, 鴉羽似的眼睫因憤怒劇烈地顫抖着。他深吸了一口氣, 額頭暴起的青筋一突一突的,似乎在醞釀。
夏淳心虛地往後退了一點點, 企圖蒙混過關。卻被少傅大手一把按住了命運的後腰子:“往哪兒去。”
憑地一股陰風,夏淳跟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似的瞬間炸起一層雞皮疙瘩。
“嘿嘿, 公子, 公子你渴了吧?大晚上用罷了晚膳鐵定口渴,奴婢這就下去替你倒杯茶?”說着,夏淳的手背到身後去, 小心翼翼地覆上那只鼓出青筋的大手往旁邊掰去, “哎喲,這床柱子也不知什麽材質的,竟然這般結實。當真是很不好!你看公子這一不小心後腦勺磕上去, 可不就疼了嗎?明兒奴婢就去尋張嬷嬷來, 保準給這柱子鋸了!”
“……本公子的榻你鋸個試試!”
“不鋸不鋸!”夏淳十分識時務,立馬開口, “這榻多好看啊!瞧這做工,瞧這造型,如此的高貴典雅, 不拘一格。柱連雕花都這般精致, 不愧是公子的榻!”
周卿玉倏地睜開了眼,眼中鋒芒乍現。
夏淳小心肝一抖,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趴下, 抱住,臉埋進少傅的懷裏。
她雙手雙腳八爪魚似的纏住他,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開始幹嚎:“公子公子奴婢錯了!奴婢真的知道錯了!你別生氣啊,奴婢不是故意的!都怪公子生得太過風流倜傥,玉樹臨風,我見猶憐,奴婢深夜來見,奴婢被公子美貌所惑一時間沒收住力氣,公子千萬別跟奴婢計較啊……”
一出口說盡輕佻之言。
“閉嘴!”
夏不要臉淳:“別啊公子!奴婢知道……”
不知是該叱罵她夜半榻上見的混賬行徑還是滿嘴不知天高地厚的調戲,周卿玉搭在她後腰上的手都在顫,又氣又惱。
半晌,他面紅耳赤怒道:“再敢多說一句,把你丢出去!”
夏淳吓得趕緊抱緊了懷裏的細腰,死都不走:“公子你別這樣子對奴婢呀!奴婢這般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又穿了這身衣裳,你就不怕奴婢出了這門被采花賊叼走嗎!”
少傅氣急了兩手捉住她的手腕子,低頭一瞧,頓時就跟被燙熟的蝦似的臉瞬間就漲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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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賢書讀了這麽多年,少傅受不了這刺激,翻身就想把人掀下去。
“啊啊啊,我錯了!奴婢錯了!采花賊不叼奴婢,他叼你!你最美!公子天下第一美!”夏淳今天來都來了,那是要死要活都要達成目的的。
不僅今天,明天,後天她都來!周卿玉這塊硬骨頭她就是啃定了!
周卿玉冷不丁就被她這句話給戳了肺管子。
夏淳聽到他呼吸漸沉,知道這是炸毛了。順毛捋又說了些話,氣得少傅兩眼都泛出了水光。兩人就這般跟擰麻花兒似的在榻上滾來滾去,夏淳沒少傅的顧忌,生怕自己被撅下去,她什麽角度都下得去手。
漸漸的,男女力氣有差。即便周卿玉縮手縮腳沒使全力,夏淳也抵不過他。見抓不住人,夏淳張嘴就咬人。
正好兒她這臉就窩在周卿玉的頸窩,咬一下,周卿玉就僵住了。沒下死手去咬,但夏淳這麽東一下西一下的,又麻又癢的咬,沒一會兒就把初嘗滋味兒的少傅給咬出了火來!
周卿玉白玉似的臉頰染上薄紅,呼吸淩亂,紅霞從臉頰一路紅到了脖子根。
少傅心中羞惱,惱火的眼睛與布滿紅霞的臉,淩亂的衣衫,看着叫人想往死裏招惹他。
夏淳悄咪咪瞄他臉色,見他眉心都擰出疙瘩了。怕他當真被惹火了自己會倒大黴,麻溜地立即改咬為啄,一下一下的啄他。
周卿玉只覺得一股子難言的滋味從心底竄上來,鬧得他十分躁動不安。他頓時氣急又無措,只覺得窘迫,小半輩子都沒這麽狼狽過!
“夏淳!你給我下去!”他咬牙切齒地低吼。
她會下去才有鬼!
“不下!奴婢今夜不走了!”
懷中的八爪魚死纏着他,溫軟的身子就這麽毫不避諱地嵌在他懷裏蹭。少傅的臉從紅霞薄染到漲得通紅,氣息從稍顯淩亂到淩亂非常,當真是被夏淳被逼到了一定份上:“下去!蠢貨你再蹭一下試試,你給我滾下去!”
氣急敗壞的結果,不僅沒能遏制土匪夏淳半分,更換來了得寸進尺。
少傅衣不蔽體:“夏淳!!!!”
屋內素來端方克制的主子都發出了怒吼,外頭的淩雲淩風臉色都變了。兩人默默對視一眼,彼此的眼中浮現了猶豫。淩雲抓了一把頭發,邁了一條腿出去又收回來,不太确定地看向淩風。
意思很明确:兄弟,進去嗎?
淩風轉頭目不斜視,意思更明白:要進你進,反正我是不進的。
淩雲掙紮:“公子都這般惱火,若當真出了什麽事兒……”他話還沒說完,眼前的黑影兒利落一閃,淩風的人已經消失在門前。
走廊上燈籠安靜地搖晃,草叢裏蟲鳴聲陣陣,仿佛這門前至始至終就他一個人守着。
……行吧,公子自個兒也懂武,不至于弄不過一個姑娘家,自求多福。
直到屋裏鬧騰的聲音變了味兒,打鬧聲小了,漸漸有女子婉轉的嬌.吟傳出來。淩雲方兩耳燒紅,低低啐了一句淩風‘果然雞賊’,閃身離開。
夏淳也沒料到昨夜鬧那麽一下,竟捅了馬蜂窩。周卿玉這厮穿上衣裳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撩過了界就幹脆沒了把持直接變态。夜裏被翻來覆去地折騰,她此時渾身跟被幾頭大象來回碾過似的,骨頭都被拆解重組了。
三更天才啜泣着被人放開,土匪小可憐都顧不上反省自身,兩眼一翻便睡死過去。
再一睜眼便是天邊大亮,夏淳茫然地看着紗帳頂的玉墜,半天都有些懵。
紗帳外,門窗洞開。天邊雲層陰沉,清涼中帶着一股雨腥氣的風吹進屋中,珠簾紗幔随風叮叮作響。身上被拾掇得十分幹淨,滿榻的狼藉也換了新。除了鼻尖還留着一股淡淡的糜爛的氣息,四下裏安靜無聲。夏淳垂死病中驚坐起,嘩啦一下劃開了眼前的簾子。
內室裏确實沒有人,夏淳揉了揉酸疼的腰,艱難地赤腳下地。
周卿玉屋裏的地板用得最好的木頭鋪設,灑掃得一塵不染。夏淳低低咒了一句‘狼狗’,帶着一身青紫從內室出來。一擡眼,洞開的窗邊端坐着一個人正翻着一本書。
光鍍在他身上,素淨的白袍仿佛在發光。窗邊那人背脊挺直,神色寧靜悠然。若非眉梢眼角有着藏不住的餍足之色,這就還是那個清心寡欲的少傅大人。
“公子……”叫到沙啞,夏淳的喉嚨都快冒煙了。
少傅一聽到這聲音,握着書的手指一緊,半晌,鎮定自若地擡起頭:“醒了。”
夏淳一瘸一拐地撲到他身邊,抓着他手邊還剩大半的茶水一飲而盡。周卿玉低垂的眼睫微微顫抖了下,沒似往常那般斥責夏淳沒規矩,只一對白玉也似的耳尖兒發燒通紅。他看也不看夏淳,嗓音卻沉穩不露端倪:“坐好。”
說着,他瞥了眼茶杯,杯口一道淺淺的印子。
夏淳不理他,一杯茶不夠,眼睛在桌面上找了找,伸手将案幾上的茶壺拎過來又滿了一杯。
一連灌了三四杯下腹,喉嚨冒煙的窘迫方緩解。
只是,她揉了揉肚子,一夜勞累她又餓了。
少傅皙白修長的手指比那泛黃的手劄更紮人眼,仿佛最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他手指克制地動了動,阖上手劄,将右手邊被袖子擋起來的一個食盒推出來,淡淡道:“小廚房送來的,正巧本公子吃不下,你用了吧。”
夏淳翻了眼皮瞄着他,少傅眉目不動,穩得不像個人。
看不出端倪,夏淳也不跟他客氣,開了蓋子便‘哇’了一聲。裏頭是剛做好沒涼的幾樣葷素相宜的小菜,一小碗碧梗米飯以及一盅人參雞湯。東西一樣樣擺出來,直接擺在少傅面前的案幾上,夏淳盤腿坐他身邊就用了起來。
少傅:“……”沒濺到他的書籍上,姑且就忍了她這一回。
夏淳混賬歸混賬,吃相卻還算矜持。兩人就這般一個心無旁骛,唔,忽略紅彤彤的耳尖不算姑且算心無旁骛地看書,一個兩眼放光一心一意地吃飯。
等夏淳吃飽,捧着小盅美滋滋地喝湯,就看到小彩蝶在回廊的外頭跳蚤似的歡脫地跳來跳去。
小彩蝶昨夜興奮了一夜沒睡,一大早不敢來主屋打攪,就在窗子這邊貓着。此時看到夏淳倚着人神不近的大公子坐,她恨不得去買幾挂鞭炮去白鷺院放,敲鑼打鼓地昭告天下。
果然還是她家姑娘最有本事!
夏淳不由沖她咧咧嘴,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小彩蝶頓時歡呼的更大聲了。
喝着喝着,放勺的瞬間,一滴湯汁濺到少傅的手背上。平靜地翻着書的少傅凝視着書頁上被浸濕的一小塊,那塊迅速向旁邊蔓延,他忽然垂下眼簾看向夏淳。
夏淳唆了一口湯,不明所以:“???”
“夏淳,”愛書如命,走哪兒都不能缺書的狗男人翻臉如翻書,“你……”
“啊?”夏淳眨巴眨巴了兩眼,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唆着湯。
夏淳看着他眉頭又蹙起來,不知想到什麽,突然警惕:“公子該不是想說奴婢吃飽了就趕緊走?”
少傅沒說話,夏淳立即了然地點了頭。兩只還有些泛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一臉的我看透你了。
“雖然奴婢也覺得該走了,但是公子你當面就這麽提,未免太冷酷無情了。”
周卿玉:“……”
只見夏淳将手裏的湯水夏淳一口氣将湯幹了。然後一個鯉魚打挺,半點沒阻阻滞似的就爬起來,生龍活虎的模樣跟昨夜軟泥似的爬不起來的做派仿佛兩個人:“走就走,奴婢還會再來的!”
之後,夏淳一抹嘴,大搖大擺地就走出了正屋。
耳尖又紅了的周卿玉:“……”這腦筋缺根弦兒的玩意兒純粹就是沒被收拾夠!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反複懷疑自己,失去信心的作者君淚眼汪汪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