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涼的夜風與身下會喘氣的肉墊子。
夏淳腦子裏浮現‘啊,砸到人了’的意識,下意識地說了句對不起。然後七手八腳地就要爬起來,才起身,就被人抓着又給按下去。
是周卿玉,神志不大清醒的周卿玉。
他靠着牆半坐在地上,修長的腿一條微屈膝蓋支着一條展開。兩只滾燙的手箍在夏淳的後腰,一雙從來都平靜淡漠的眼裏蕩漾着幽幽的水光。他一聲不吭地凝視着從天而降的人,眼睛間或一下的緩慢眨動着,神色很平靜氣息卻急促又燙人:“如花?”
夏淳撓了撓後腦勺,點頭:“公子。”
周卿玉聞言垂下了眼簾,長睫在他的眼睑下暈出兩團青黑的影子。黝黑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落在夏淳臉上,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公子?公子你怎麽了?”夏淳左顧右盼,淩雲淩風都不在,這回屋裏真正就只有周卿玉一人。她嘗試動了動,然而才一動,就被人箍得更緊。夏淳,“公子你不若先放開奴婢?奴婢扶你起來。”
夏淳無奈,只好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夜色沉如墨,眼前之人微微擡起眼簾,某種寂靜這時候有一股危險的味道。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夏淳,忽然傾身靠得很近,吓了夏淳一跳。
然而他只是将鼻尖湊過來,停在夏淳臉側就不動了。夏淳眨了眨眼,耳邊只有呼吸聲,一下一下地浮動着。夏淳微微側過頭,周卿玉表情很沉靜,但除了沉靜之外,還有周卿玉一雙看似清醒卻茫然失措的眸子。
夏淳覺得這個時候,不能跟個腦筋不清醒的人講道理。而且她這個人也不适合講道理。拍拍周卿玉的胳膊,夏淳拗出一個極其反人類的角度,準備強行從周卿玉懷裏起來。
然而她才剛一動,安靜坐着的人表情一變,突然就發難。
素來清雅疏離的人,兇猛地就襲擊了她。
夏淳雖然有些摸不清狀況,但周卿玉這種情形用腳指頭想也猜到怎麽回事。想到傍晚大夫人叫她送的那盅雞湯,夏淳就好特麽的心虛:“對不住對不住!公子,奴婢當真不是故意的,那盅雞湯是夫人命奴婢帶來的,奴婢只是奉命,你若是醒來,千萬莫要怪罪與我……我,不是,奴婢是無辜的……”
“沒有,沒有難聞的味道,”周卿玉清悅的嗓音全是沙啞的味道,在這四下無聲的夜裏格外的撩人。夏淳在他耳邊叨叨叨,他全然聽不見,只鼻尖在夏淳的頸側周圍不停地确認。他呢喃,“沒有難聞的味道……”
說着,忽地翻身起來,直接将夏淳給壓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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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等下,哎!公子!”夏淳的驚呼都被掩在了喉嚨裏,“唔唔唔,我,不是,那啥,等等公子,地上好他媽髒,換個地兒,等下,啊……”
……
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夏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家給辦了。
等初春洗漱完畢,滿臉嬌羞地由丫鬟引着往周卿玉的屋裏去。就聽見緊閉的門裏傳出一道婉轉綿長的女子嬌啼。緊接着,低沉的男音馳騁的兇狠與女子破碎的啜泣交織在一起,此起彼伏,綿綿不間斷。令人聞着臉紅心跳,聽着面紅耳赤。
意識到裏頭正在發生什麽,初春仿若一道驚雷劈在頭頂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邊人,身邊人比她更震驚。兩人都不敢相信,不過一個沐浴的功夫,裏頭就換了這幅陣仗!
初春回過神來,甩開丫鬟的胳膊就要去拍門。然而不知何時來此的戰嬷嬷冒出來,冷冷地抓住了她的手。
“嬷嬷!裏頭狐媚子她搶了我的……”
戰嬷嬷立即喝斷,壓低了嗓音道:“什麽你的我的?公子歡喜誰,就是誰!”
“可,可明明是我!”初春當真氣得淚都流出來。“是我先來的!是我!嬷嬷你明明叫奴婢第一個去沐浴,這個狐媚子她……”
“初春姑娘!”戰嬷嬷怒了,十分惱火此人的不識趣,難得主子自己拉了人進屋,誰敢進去打斷她活撕了誰,“到底你是主子,還是裏頭那位是主子?主子願意擡舉誰就是誰,你這還沒承寵呢就這麽大的心,還不趕緊退下!”
初春不甘,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可戰嬷嬷只管她們家大公子終于開竅欣喜若狂,哪會管個下人樂不樂意。
手一擺,上來兩個人,拉着初春就走。
後面晚些的秋香和暖冬,別說過來主屋了,直接被人遞了話回小樓去。
三人懷中一腔歡喜來,帶着滿心忐忑與憤恨走。雖不知裏頭搶先的小賤蹄子是誰,但初春秋香等人是徹底将人給恨上了。三人幾乎是嘔血的心情回到小樓。初春一回屋,發覺夏淳不在,借題發揮地哭罵了起來:“這個蠢貨又去哪兒了?大半夜的,不在屋裏,該不會有趣抓青蛙?”
她一面罵一面抽噎,抓起床上的枕頭就往地上砸去:“抓個勞什子的青蛙!生了一幅妖精皮囊有屁用?關鍵時候不在,還不是被外頭的小賤蹄子給搶了先……”
說着說着,她撲到床上就哭了起來。
夏淳是被人折騰到天外大亮才得以茍延殘喘。蒹葭院的夫人下手真的是太狠了,這虎狼的藥性,是恨不得叫周卿玉一次性把多年未曾使過的精力都使出來嗎?
從未掉過淚的夏淳不僅被折騰哭了,到最後,哭到嗓子都沙啞。
地上,軟榻上,床上,椅子上……一片狼藉。夏淳是打着哆嗦昏睡過去的,絲毫不曉得一大早趕過來看結果的溫氏笑開了花。戰嬷嬷年紀大了,一宿沒睡還精神抖擻。腳下生風地就跑去小花廳,禀告她們家公子這一夜的勇猛。
太好了!太好了!她們家公子并非斷袖,不用憂心公子斷後了。
……
周卿玉睡了約莫一個時辰,就醒了。他捏捏漲疼的太陽穴,才一動就注意到不對。低頭看了懷中的人,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他松開手臂,擡了擡胳膊,将窩在他胸口的人推到牆裏。
夏淳打了個滾也沒醒,砸吧砸吧了嘴又睡沉了。周卿玉支起長腿,昨夜的記憶便如潮水向他湧來。是中了招并非醉酒,所有的記憶清晰且連續地回到了他的腦海。周卿玉一想到那個兇狠如狼索求無度的人是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密密麻麻的酥麻與潮湧般的興奮,既陌生又叫人沉迷。現如今回想起來,他的胳膊不自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周卿玉擡手一把蓋住眼睛,無聲地擰起了眉,那個人确實是他。
靠在床邊,不知思索了什麽,許久後他掀了紗帳起身。整個屋裏彌漫着他身上的味道,衣裳器具亂成一團。周卿玉捏了捏鼻梁,耳尖不可抑止地通紅了。抿了抿嘴角,從一堆衣裳裏撿出稍微幹淨的一件套上,他打開了門。
屋外的下人早就在候着,張嬷嬷親自領着人等。見他開門,目不斜視地問了句:“公子,可是要沐浴?”
自然是沐浴,周卿玉點了點頭。
屋裏這般亂,也沒處下腳。張嬷嬷于是貼心道:“沐浴都安排在淨室,公子先去梳洗一番,此處奴婢來收拾便可。”
周卿玉點了點頭便要走。只是走了兩步,他頓住:“如花從小樓遷出來。”
張嬷嬷一愣:“裏頭是如花姑娘?”
繼而意識到這話問的僭越了,她立即低頭道:“奴婢知曉了。只是公子,如花姑娘遷往何處,東廂的次間如何?”
主屋東廂的次間,離周卿玉的屋子就只有一個回廊的距離。太近了,周卿玉眉頭蹙了蹙,但略略一想,便又沒說話。
主子沒說話,這便是默認了。張嬷嬷心裏有了數,進去收拾之時,瞧見床榻上還在酣睡的人,眼神示意所有人放輕手腳,莫驚醒了裏頭的人。婆子們都曉得規矩,垂頭斂目,不會亂瞥亂瞄。只是在看着屋裏淩亂的擺設,處處痕跡,忍不住都老臉一紅。
夏淳這一覺醒來,已然是午時之後。
吱呀吱呀的蟬鳴在聲嘶力竭,夏淳的喉嚨幹涸得仿佛在沙漠中垂死掙紮了半個月,當真是能冒煙兒。她都來不及瞧是誰的屋子,瞧見不遠處的桌案上擺着茶壺,跌跌撞撞撲過來就連灌了五六杯下腹,才仿若活過來。
沒辦法,昨夜脫水太嚴重……
乒乒乓乓的動靜,自然驚動了窗邊看書的人。周卿玉換上了衣裳,衣襟整齊,發絲一絲不茍,就又是一個清心寡欲的衣冠禽獸。
聽聞了動靜,微微擡起眼簾,周卿玉就看到一身青紫的夏淳哆嗦地看着他。
周卿玉:“……”
兩人四目相對許久,周卿玉恍若無事地垂下眼簾。
他此時背着光,夏淳的角度只看到他半張臉的模糊輪廓,看不清眉眼。但是放在周面上的手卻十分清楚,皙白修長的手指捏着一本青綠色書皮的書籍。骨質均勻的手微擡,廣袖垂落,露出一小節手腕。與白玉相差無幾的手腕,露出三四道殷紅的抓痕。
夏淳清了清嗓子,忽然道:“其實奴婢不叫如花。”
周卿玉眉眼微動。
“奴婢姓夏,單名一個淳。”夏淳不知為何突然告訴他,“淳美的淳。”
周卿玉喉結滾動了一下,許久,淡淡一個字:“嗯。”
作者有話要說: 又來敲碗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