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消失的使節團(十六)
劍刃挾裹着淩冽的殺意刺進季同的肩膀, 他猛地吃痛反射性護住四方盤子往前一撲踉跄滾到一旁,躲開突如其來的暗殺,正要擡頭去看,就被人重重踹了一腳,胸口狠狠一痛,身子向後飛去, 雙手捧着的四方盤子也掉了下來。
季同眼睜睜看着盤子脫離了他的手,驚恐的大叫一聲, 半空中橫插出來一只手将托着宗元良脊椎骨的盤子接住了。
季同顧不上還流着血的肩頭,慌忙從地上爬起來, 在看清楚那人的模樣時, 他竟然暗暗松了一口氣, 狼狽的摘下兜帽,拍打着身上的灰塵,“你來了。”
圖柏長身玉立冷眼看他, “來取你的狗命。”
他眼裏含着一絲嘲笑譏諷, “我早該想到是你了……生死人肉白骨,簡直滑天下大稽,也就只有你這個瘋子能生出這種可笑的念頭。”
“可笑?”季同在喉嚨裏含糊念了一遍,擡眼望着他手裏的盤子, 搖搖頭, “不, 不可笑, 你看, 那是宗元良最後的脊椎骨。”
圖柏冷着臉掃了一眼,剛剛離得遠沒看清楚,此時他托着的盤子裏那根白骨已經覆蓋了一層薄如透明的膜,膜上有極細的血管,而血管裏似乎有緩緩流動的血液,随着血液流動,薄膜出現神經質的跳動,好像有一個人真的就要從這根骨頭上長出來。
圖柏下意識就想将盤子扔出去,被季同看出想法,立刻厲聲制止了。
“住手!別,阿兔不要!”季同聲音嘶啞,一見他要扔出去,急着額角爆出青筋,“你看他就要複活過來了,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了,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季同雙眼微眯,神情呈現出詭異的喜悅和着迷,沉浸在某種愉悅中,“我用一把枯骨複活了宗元良,很快的,丫頭也會回到我們身邊了。”
“她死了,你永遠都見不到她了。”圖柏毫不留情的打斷他的妄想,語氣沒有一絲起伏。
季同一愣,渾濁的眼珠被激起滔天的憎惡,“她是為了救你才死的,她把內丹給了你,讓你活了這麽久,讓你體會到了世間最美好的事,然而現在!你卻自私的不願意救她,不願意讓她回到我的身邊!她一個人在陰間多冷,而你卻不聞不問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想過任何救活她的可能!”
圖柏心裏的舊傷疤被他血淋淋的剜開,露出皮膚下從未愈合的傷口,他疼得幾乎窒息,卻依舊冷漠,無動于衷。
季同,“你救救她吧,你活了這麽久,該活夠了……”
圖柏頭疼的快裂開,封閉潮濕的環境讓他更加難受,季同的話就像寒冰從他的手指開始,凍住了他全身上下的血液,他任由疼痛在他的腦袋裏肆虐折磨,在一片痛苦的嗚咽聲中聽到了手裏托着的那根脊椎骨發出血液流動、神經跳動的細微聲音。
也許那是頭疼發作的幻覺,不過卻令圖柏感覺到一絲鮮活,當他開始對這微末的鮮活産生懷疑時,壓制的念頭就如野草瘋狂長滿了他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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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柏忍不住想,季同如果真的能複活宗元良,是不是丫頭也就會活過來了,他還能再見到她,能彌補十幾年來魂牽夢萦嘔心瀝血的遺憾嗎。
握着劍柄的手輕微顫了一下,圖柏這才意識到對于丫頭能活過來這個念頭而言,季同是走火入魔早就瘋了,而他則是強行壓制在心裏,積壓成了一捧陳年舊血,稍有出口,就能如萬千螞蟻鑽遍他全身。
“帶我去見他。”半晌,圖柏閉了閉眼,一開口,聲音已然嘶啞。
意識到他說的是誰,季同狂喜,斥退周圍半腐不腐的怪物,帶着圖柏穿過巨大嶙峋的山洞,來到了一處被隔開的石洞裏。
石洞的坑窪裏擺放着燭火,一盞一盞幽幽如冥。
那中間有一具全身上下綁滿繃帶的屍體,屍體并不連接,頭顱,四肢,軀幹按順序擺放,拼湊成了一具人形。
“這就是你說的複活?”
季同在圖柏嘲諷懷疑的目光下接住他手裏的盤子,将宗元良最後一截脊椎骨擺在了屍體中央,他半跪在石臺下面,小心翼翼解開纏着繃帶的四肢。
一股血水洇了出來,非常的新鮮,甚至還帶着活人身上溫熱的氣息,殷紅的沿着石臺坑窪不平的臺面淌了下來。
圖柏厭惡的退後一步,避開了從殘肢上不停流出來的鮮血。
而季同整個人都快趴到了石臺上面,鬥篷浸泡在血水中也渾然不知,扭過頭,臉上帶着癡迷的笑容,“你看,這些殘肢正在愈合,很快,他們就能組成一具完整的身體了。一把死了一百七十年的枯骨,加上般娑的巫術,想要複活一個人簡直易如反掌不是嗎。”
圖柏漠然看着被擺放成人形的四肢和軀幹,“季同,屍骨上的血肉和外面那些怪物有關系嗎?”
季同頓了下,仍舊着迷的盯着石臺上的殘肢,像是在欣賞一具完美的胴體,“祭祀,用血換血,肉生肉,宗元良是銅水人信仰的神,他的複生需要代價。”
圖柏眉間一凜,想起他和千梵躲在宗元良的石像後面看見來送米糧的老人和女子——他們離開時凝望那本記載了全縣百姓的族譜,眼裏的不舍希冀和無奈。那些人知道他們每日牽挂的人在地底下已經成了這副模樣嗎,知道自己兒子丈夫已經變成了一具爛肉嗎。
“季同。”圖柏啞聲說,“從腐爛肮髒的血肉裏生出來的身體,即便外表還一如從前,內裏早就是爬滿蛆蟲腐肉叢生了,你問過丫頭的意願嗎,你問過她願意活過來面對你這個劊子手騙子殺人犯嗎!”
“你閉嘴!”季同厲聲大喊,“你什麽都不知道!”
圖柏垂在身側的劍刃被幽幽燭光照出一道雪亮的光,他緩緩勾起唇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根本不想見你。”
最後一個字話音還未落下,圖柏縱身躍起,擡起劍刃刺向石臺上的軀體。
季同瞳仁一縮,整個人都撲到殘肢上,怒意橫生,“你騙我,你根本不想複活她!你騙我!殺了他,殺了他!!!”
随着他大吼大叫,原本集中在另一端的怪物拖着沉重的腳步沖了過來,數不清的白骨森森的手從身後抓住圖柏衣擺,瞪着空洞的眼眶,含糊的吼着。
圖柏轉身斬斷一只手腕,聽到怪物吃痛的嚎叫聲,他手裏的劍一時頓了一下,這些東西有知覺?
季同大笑起來,抱着殘肢笑的雙眼發紅,“他們是人,他們還沒死,阿兔你殺吧,你殺光他們,你才是劊子手。”
嘶吼的、滿身腐肉白骨的是人,他們是銅水縣受蒙騙的百姓,是外面蹒跚老人的孩子,是等着歸來的爹爹兄長,是……圖柏腦中嗡的一聲劇痛起來,他眼前猛地一黑,連忙将劍插在地上撐住了身體。
季同擡起手晃着手腕上的小骨頭,每晃一下就能看見圖柏的後背愈發繃緊,他緩緩站起來,走到離圖柏最近的地方,“你活的夠久了,該讓給丫頭了……”
圖柏頭疼的快裂開了,在看到無數張腐爛的臉朝他撲過來時,他擡起劍虛晃一下,企圖劍柄和胳膊擋開它們,就在這時,一股殺意從身後襲來,他已經感覺到,卻來不及反應,只能任由後腦被重重一擊,再也撐不住身體,緩緩倒進了一群半死不活的腐肉中。
下令挖山的第二天,天色才剛黯淡下來,杜雲在營帳裏焦急等候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一陣驚呼,他慌忙沖出去,看見已經被挖出十丈高的土坑中一輛雕刻了異族文字的馬車被霍然拉了出來。
“大人,這是使節團的馬車!人真的在下面!”馮憑大聲道。
杜雲心裏的一口氣還憋在胸口,飛快轉頭望向四周,“有沒有看到蔣大人!來人啊,把蔣守川給我抓起來!”
他說着被一塊落石險些砸中,幸好解羽閑及時伸手将他帶進了懷裏,杜雲一推他,“去找蔣守川,務必将他抓住。”
天很快就徹底黑了下來,半山腰上一陣騷動,孫曉急急忙忙穿過滿山尋人的士兵,氣喘籲籲終于跑到了杜雲跟前,“大人,圖哥在祠堂不見了,已經一天一夜,禪師讓我告訴你,他準備要…”
轟隆——
橘黃色的火光從背對着銅水峰的祠堂上空炸了出來,将暗沉的天幕炸出一片刺眼的白光。
震蕩以祠堂為中心向外波及,銅水峰很快就跟着地動山搖,山上飛沙滾石,人站都站不穩。
杜雲抓着孫曉勉強穩住身體,在轟隆聲中喊道,“他準備要什麽?”
孫曉指着火光,在嗡嗡的耳鳴中跟着喊,“炸開祠堂。圖哥和禪師在祠堂裏發現了一條運送糧食的暗道,只有圖哥能鑽進去,已經過了他和禪師約定的時間,所以我們找了炸|藥。”
杜雲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只有圖柏能鑽進去是什麽意思,又不是耗子,那只死兔子怎麽見洞就鑽,“我們回去看看!”
他跟着往山下踉跄跑了兩步,看見馮憑,道,“你帶人幫解閣主抓蔣守川,其他人先撤回山腳下,注意安全!”
山上的滾石跟着一層落了一層,山路颠簸的難以行走,杜雲作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雞被孫曉一路攙扶着,“你們用了多少炸|藥,怎麽山都要塌了!”
說完一擡頭,就見天空烏雲密布,一絲星光都看不見,天陰的不正常。落石聲中夾雜着陣陣陰風,杜雲心裏升起了一股不祥的感覺,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肅穆高聳的山巅。
銅水峰在昏暗中露出一個輪廓猙獰的模樣,整座山都在搖晃轟鳴,杜雲喃喃說,“有些不對勁啊……”
腳下猛地踩空,帶着孫曉就要往下滾去,一片青色的衣角從風中佛來,及時扶住了兩個人。
杜雲擡起頭,“圖柏呢,人呢,炸了之後呢?”
千梵臉色鐵青,沉默的搖了搖頭。
祠堂的永懷堂裏面只有一堵厚牆,沒有暗閣和側室,那條傳送米糧的甬道在一尺厚的牆壁裏向下延伸,從地底下鋪出了一條人無法通行的暗道,千梵探手去摸,輕而易舉摸到了潮濕的底,那下面不是一條直上直下的路,而是彎曲複雜的機關,圖柏早就不知道随着裏面的機關被送到了什麽地方。
“蔣守川在何處?”千梵眉心緊擰,溫潤的氣質被臉上的凜冽之氣掩蓋,清澈見底的眸中染上肅殺和厲色。
“正在找,我…”杜雲的聲音戛然而止,盯着遠處,好一會兒才從荒郊野嶺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些人要做什麽?”
被轟鳴聲炸醒的銅水縣,道路繁錯的街巷裏出現一盞又一盞昏黃的燭燈,捧着這些燭燈的有白發蒼蒼的佝偻老人,有柔弱憔悴的女子,有懵懂天真的頑童,他們從千家萬戶中走出來,身穿黑色鬥篷,神情肅穆而莊重,目光裏充滿審判的意味。
捧着在黑夜裏竄動的燭火,如同捧着自己草芥一般的性命,他們就像星星之火,在黑夜裏流動,最後彙集到了銅水峰的山腳下,在下面組成了一道熾熱燃燒的封鎖線,與山腰上的官兵對峙,怒目而視着。
山上的官兵面面相窺,不由自主擡起了刀柄。
杜雲一下子想到某種古老愚昧的祭祀活動,再搭配不停搖晃的山峰,總覺得這些村民似乎要将什麽魑魅魍魉從山中迎回,想到這裏,他後脊梁濕了一片,銅水峰裏最大魑魅不正是那位元良将嗎!
千梵看了一眼冒冷汗的杜雲,英挺的眉宇之間呈現出冷靜到極致的陰郁,他站在山腰看着這些人,順着他們的目光轉過頭。
烏雲密布的天空忽然劈下一道紫色的雷電,剎那間将整個銅水峰照亮了一瞬,就在那轉瞬即逝的片刻,千梵看見在接近山頂的一塊突兀出來的巨石上俯趴着一個人。
那人正是趁亂逃走的蔣守川。
蔣守川身披夜色,跪着,手上平放着一柄鏽跡斑斑的青銅劍,他将雙手高舉過頭頂,在風中高喊,“百年含冤的魂魄,請睜開眼看看你的子民,他們正飽受貧困、疾苦、屈辱、不公,正遭受世間最痛苦的懲罰,那些盜賊坐在尊貴的王座上鞭笞奴役你的族人,而你卻長眠地下。含冤的魂魄,請以戰神之名重新出師,以青銅巨劍拉下尊貴寶座上的罪人,以我族之血洗刷山河的罪孽吧!”
捧着燭火的村民動了起來,從橫在山腰的封鎖線變成了朝山腰爬來,迎着官兵的刀刃,步步逼退,他們兩人并行,一路延綿,從山上看去,俨然組成了一條道路,在黑夜中給予隆重刺眼的引導。
滿山遍野樹林婆娑。
杜雲受眼前景象感染,喃喃道,“元良将……複活了……”
這時,千梵卻忽然拉了他一下,杜雲下意識低頭看了眼,竟看到他剛剛站立的地方塌陷一塊,一只腐爛的手伸了出來,在他淺色的鞋襪上留下一枚烏黑的血手印。
他驚慌大叫一聲,随後,銅水峰響起了類似剝落的聲音,密密麻麻窸窸窣窣,剎那間遍布整座山峰。
無數雙血淋淋的手探了出來。
杜雲和孫曉已經被吓得沒了聲音臉色刷白,千梵将二人護到了身後。
驚恐的尖叫聲從那條燭火幽幽的路上響起,千梵用內力高聲道,“禦林軍聽令,立刻護送百姓下山,半分不得耽誤!”
沛然莊重的聲音回蕩山林,原本将刀刃對內的禦林軍齊刷刷回應千梵,然後,毫不猶豫同時轉了方向,以軍人特有的堅毅之姿背對剛剛還要審判憎惡着他們的百姓,用血肉擋住了那些村民一心一意想要迎接的怪物。
“殺——”
一只怪物從瑟瑟發抖的人群裏鑽出身體,腐爛的只剩下半截骨頭的手箍住了一個瘦弱女人的腿,咯嘣一聲捏斷了她的小腿骨。
女人懷裏的小姑娘摔了出來,怪物伸出腥惡的手扣住小姑娘的脖子,映着燭光,她看清了怪物的臉。
那張臉一半是殘存的腐肉,眼睛空洞洞的,另一半只剩下森森白骨,小姑娘看清他還未腐蝕幹淨的那半邊臉上的鼻尖有一枚黑痣,她瞪大了眼,在窒息般的疼痛中喃喃道,“爹……”
她爹有一手做飯的好手藝,小時候經常滿頭大汗在竈房裏給小小的她炖魚湯,她搬個小馬紮撐着臉蛋坐在門外面看,看見汗水從額頭滑落到爹爹鼻尖,她總要捏着帕子跑過去幫他擦掉。
她爹怎麽有一天就不見了,娘也不告訴她,爹去哪裏了,她守在門口等了好久,還偷跑到外面去找帝都來的大官,請他們幫忙找她爹。
可現在,疼她的爹爹怎麽變成這副樣子了,捏斷了娘的腿,還要掐死她。
眼淚從她臉上掉下來,就在她慢慢停止掙紮時,怪物的頭被砍斷了,一雙溫暖的手将她抱了起來。
一名禦林軍将小姑娘護在懷裏,顧不上擦去飛濺到臉上的惡血,大聲道,“沒事吧?有人受傷嗎!”
一滴血水正好落在那名禦林軍的鼻尖,黑黑的,像一枚黑痣,像極了她爹爹。
小姑娘呆呆看着,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哭了起來。
青年士兵楞了一下,笨手笨腳的撫了撫她的肩膀,“我們會保護你們,不用害怕。”
一陣尖銳的疼刺進圖柏腦袋,他渾身顫了一下,猛地醒了過來。
入眼是一間石屋,唯一的出口用鐵栅欄和黃銅鎖鎖住了,他翻身坐起來靠在石壁上,喘了一口氣,想起昏迷前後腦的劇痛,圖柏伸手摸了一下,摸了一手心粘稠的血。
操了丫的……圖柏咧了下嘴環顧周圍,這裏應該是季同等人用來關押犯人的囚室,潮濕陰冷,地上的坑窪裏積滿了污水,聞氣味更像是血。
他順着血水看向陰暗的角落,竟看到了狼狽不堪蜷縮着的後閩公主般娑。
縱然身處惡臭之地,也依舊美豔妖異,她有一頭波浪卷曲的頭發,黑發鋪在胸前,擋住了傲挺雪白的胸脯和深可見骨的傷口。
圖柏忍着頭疼走到了女子面前,撩開亂發遮擋的胸口,對兩坨雪白的山丘視而不見,盯着她胸上猙獰的傷口看了片刻,啧了一聲,“傷的這麽重都沒死,說不定還真是個巫女。”
般娑靜靜睜開眼,異色眸子看着他,張開殷紅的嘴唇。
圖柏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輕輕點了一下,說,“別整幺蛾子啊,我給你包紮下傷口。”
說着,他脫了外衣,将般娑扶起來一點,披在她肩上,撕下幹淨的裏衣,小心避開她的身體,湊合将傷口擦了擦,然後手法娴熟的将繃帶在她胸上纏了一圈,把人家胸脯都勒沒了,“沒有藥,先湊合一下,別流血潰膿。”
般娑低頭看了眼在胸前打了個蝴蝶結的繃帶,揚起美豔的臉龐,從角落裏舒展身體,伸出手去碰圖柏。
圖柏在她摸到自己胸口的時候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眯起來,懶洋洋說,“公主殿下,同是階下囚,對你的室友客氣點,興許他還能救你出去。”
般娑翻過手,将手指搭上了圖柏的手腕,從脈搏處順着青色的筋脈向上摸去,在靠近他心口時停了下來,用晦澀的語言說了一句話。
圖柏頭疼的難受,随意靠在了一旁,“聽不懂。”
異色眸子垂了下來似乎是在思索,片刻後,她終于從自己浩如煙海的記憶裏找到了細枝末節,擡起頭,略顯生澀的說,“已、塵家。”
圖柏臉色發白,按着眉心,“沒呢,還沒成家呢。”
想起清風皓月的僧侶,補充說,“不過快啦。”
這位公主還想蹭杯喜酒喝嗎。
般娑搖搖頭,又重複道,“你……程家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