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情怯
因李璟事忙,午間一般不會過來,齊玉湮便帶着暄兒一起在自己的床上午憩。
沒想到,這小家夥睡了半個時辰便不肯再睡了,雙腳在床上亂踢着,一邊鬧騰着一邊叫道:“娘親,玩玩。”
聽到暄兒的吵鬧聲,齊玉湮本想起身陪他,卻覺得眼皮異常沉重,便對着黃氏叫道:“芸娘,将暄兒抱出房去。我想再睡一會兒。”
“是,貴妃娘娘。”一直候在門外的黃氏聽到喊聲,趕緊進了門來,上前替暄兒将外衣穿好,便抱着他出了門去。
聽到黃氏抱着暄兒出了門,齊玉湮便轉過身,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沒睡多久,又聽見梅香到床邊,慌裏慌張地對着自己說道:“娘娘,快起身了,太後就快到了。”
“什麽?”聽見太後要來,齊玉湮的眼睛一下便睜了開來,人還有些恍惚,便對着梅香愣愣地問道:“太後來作甚?”
“奴婢不知。”梅香搖了搖頭,又說道:“皇後娘娘和潘貴儀也一起來了。”
一聽潘莠君也來了,齊玉湮一個激靈,便清醒了過來。
她知道,有潘莠君出現,定沒有好事。
她忙起了床,簡單地将頭發挽了一個垂雲髻,套了一件流雲衫裙便迎了出去。
剛走到院子裏,便看見蕭太後領着人已經走進了齊玉湮寝殿外的小院。
齊玉湮一怔,快步上前,走到蕭太後面前,拜下行禮道:“臣妾見過太後,見過皇後娘娘。”
蕭太後冷冷地看着她,說了聲:“起來吧。”眼中盡中厭惡之色,然後也不理她,便徑直往齊玉湮寝殿闖去。
齊玉湮見勢不妙,忙對站在一旁邊的竹韻使了一個眼色。
竹韻會意,對着齊玉湮點了點頭,趁沒人注意到自己,悄悄向外溜去,準備去叫李璟過來。
齊玉湮起了身,快跑兩步,對着蕭太後恭敬地問道:“太後,今日可是有事?”
蕭太後轉過臉,瞥了她一眼,卻并未答話,便上了石階,推門進了寝殿,眼睛四處查看着。
“太後,您要找什麽?”齊玉湮微笑着上前,“臣妾幫您找。”
蕭太後沒有睬她,指着椅榻旁的金絲楠木衣櫃,轉臉對着身後之人叫道:“給我搜,看那左邊第二個櫃子裏,是否有個紫檀木匣。”
齊玉湮一聽這話,愣了一下。
看來這蕭太後這次前來,應是有備而來。不然,怎會準确指出自己衣櫃左邊第二個櫃子裏有個紫檀木匣?只是,這紫檀木匣裝的是自己平時不用的飾品,不知蕭太後找這匣子,又有何用?
有兩個年長的嬷嬷得了令,便徑直走到金絲楠櫃前,打開左邊第二個櫃子,搜尋了片刻,便看見其中一人捧了一個紫檀木匣出來。
兩人走到蕭太後面前,複命道:“太後,櫃中果然有個紫檀木匣。”
“打開!”蕭太後聲音清冷。
這木匣無鎖,揭開匣蓋,裏面的物件便呈現了出來。
蕭太後凝眸一看,只見木匣中放有三支玉簪,一串紅瑪瑙手串,兩支珠釵,還有四枚玉佩。
“把那枚白色的玉佩拿來給哀家看看!”蕭太後出聲道。
“是。”胖一些的嬷嬷忙将那塊白玉佩拿了起來,呈給蕭太後。
蕭太後伸手接過玉佩,便仔細翻看了起來。
看見蕭太後要了這白玉佩,齊玉湮心裏一驚。
她突然明白了蕭太後此行的來意。
這玉佩,是在自己進宮的前一晚,鐘毓送給她的。當初她也沒多想,便帶進宮來。看來,這玉佩今日也成了有人想要陷害她的利器了。
她側眼看了看潘莠君,只見她唇角有一絲冷笑沁了出來。
齊玉湮心底一寒。
果然,這個狠毒的女人又出招了。
沒想到前世和今世,與鐘毓的牽扯,都是自己的一個劫。
只是今生,自己能平安渡過這個劫嗎?
正在這時,蕭太後擡起眼來,對着齊玉湮冷冷說道:“大膽齊玉湮,你身為貴妃,竟敢與外男有染,你還有什麽話可說嗎?”
齊玉湮撲咚一聲跪了下去,伏身拜道:“回太後,玉湮不知太後所言是何意?”
“你還不承認?”蕭太後揚了揚手中的玉佩,說道,“如今你罪證在此,你還想抵賴?”
齊玉湮擡起身來,雙眼直視着蕭太後,辯解道:“太後,這只是枚普通的玉佩,怎能說是臣妾與外男有染的罪證?”
“大膽!”鄭妁厲喝一聲,“齊玉湮,你怎麽給太後說話的?”
齊玉湮擡起頭,凄然一笑,說道:“難道臣妾連為自己辯駁都不行嗎?”擡起頭來,美麗的眼眶中,已然蘊滿了淚水。
見此,鄭妁一臉的厭惡:“皇上又不在,你在這裏裝可憐也沒用!”
潘莠君在一旁冷冷笑道:“皇上若知道貴妃娘娘一早便心有所屬,怕是也提不起這憐惜之心吧?”
聞言,齊玉湮渾身一顫。
前世,看見自己與鐘毓躺在一起,李璟沒有給自己任何解釋的機會,便相信了自己與鐘毓有私情,将自己廢黜并貶入冷宮。
這一世,若是他再一次聽人說自己與鐘毓有私情,他是不是也會像前世那般,輕易就相信了?自己的命運是不是與前世一般?想到這裏,她的心底竟然有些怯意。
“潘貴儀說得是!”蕭太後突然說道,“這事應該讓皇帝知道,讓他來看看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到底是何面目!來人,去請皇帝過來!”
“是。”有宮女在蕭太後身旁應了一聲,便急匆匆跑出了門。
“那鐘毓帶到了嗎?”蕭太後又問。
“母後,人已經押到了。”鄭妁回道。
“将齊玉湮和鐘毓帶到正殿去,等皇帝來了,再處理這二人。”蕭太後吩咐道。
“是。”衆人應道,然後齊玉湮便感覺有人上前架着自己的雙手,想拉着自己往正殿而去。
“放開我!”她掙紮着甩開自己肩上的手,瞪着左右之人,說道:“我自己會走!”
身旁之人被她淩厲的眼神一楞,怔了怔,便不自覺地放開了她。
她起了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理了理發髻,然後擡起頭,直起腰,徑直往正殿而去。
一進殿,便看見鐘毓被人押着,跪在殿中。
她心一疼。仿佛又看見前世他被處死的那一幕,眼淚便如泉水般湧了出來。
“哼!這一見到情郎便心疼了,還敢說沒有奸情?”鄭妁恨恨說道。
“皇後娘娘,臣妾只是覺得無端牽連了鐘侍衛,心裏愧疚。”齊玉湮哽咽着說道。
“貴妃娘娘不必為鐘毓介懷。”鐘毓轉過臉來,一臉溫潤的笑容,“清者自清,相信皇上來了,自會還貴妃娘娘公道的。”
會嗎?他會相信自己嗎?還是像前世一般,輕易便定了自己的罪?
事到如今,齊玉湮卻沒有一絲把握。她知道,自己與鐘毓的生死,此時皆在李璟一念之間。
“鐘侍衛的意思,是指哀家等人冤枉了你們嗎?”蕭太後坐在殿上,冷冷問道。
“回太後的話,齊貴妃确實是清白的。”鐘毓低頭應道。
“那哀家問你,這玉佩是否是你送與齊貴妃?”蕭太後問道。
鐘毓定了定,說道:“是。”
“為何送這玉佩給齊貴妃?”蕭太後又問。
鐘毓怔了怔,又說道:“臣與齊家素有來往,送禮物給齊貴妃也是平常。”
“可你送這玉佩的時候是在齊玉湮臨入宮前,那時她已是皇帝的女人,你再送她玉佩,究竟是何意?”頓了頓,蕭太後又說道:“何況,這玉佩中,還暗含你二人的名字,你還敢說不是你們的定情信物?”
鐘毓臉色一白,半晌沒說話。
見此情景,齊玉湮心裏一驚。難道鐘毓當初送自己玉佩真有其他念頭?
對了,玉生煙,自己一直以為是“玉湮”二字,難道鐘毓指的是“毓”、“湮”二字。不然,他此時為何說不出話來?
想到這裏,齊玉湮心底大駭。若真是如此,想必李璟更不會信自己了。
正在此時,只聽有人高唱道:“皇帝陛下到!”
齊玉湮身體一僵,只呆呆地跪在原地。
“皇上怎麽來得這麽快?”鄭妁嘀咕了一聲。
潘莠君冷冷掃了齊玉湮一眼,卻沒說話。
李璟走進殿中,看見齊玉湮與鐘毓跪在殿下,腳下微微一滞,然後走到蕭太後面前,對着母親輕笑道:“母後,玉湮與鐘侍衛為何會跪在此處?如今天也涼了,久跪在地上會受寒的,不如讓他們起來說話吧?”
“皇帝!”蕭太後聞言,狠狠瞪了李璟一眼,說道,“此二人不貞不忠,便跪着又何妨。”
“不貞不忠?”李璟一怔,神色驚異地問道,“不知母後何出此言?”
“齊玉湮與外男有染便是不貞!鐘毓敢觊觎帝妃,便是不忠!”蕭太後忿忿說道。
李璟一呆,然後說道:“母後,這是何意?這……這話可不能輕易說啊!”
“母後可不是胡亂說的!來人,将玉佩呈與皇上。”蕭太後叫道。
“是。”鄭妁從宮女手中拿了玉佩,便給李璟送了上去。
李璟接過玉佩,翻看了一番。看見上方刻着“藍田日暖”四個字,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凝滞,随即便恢複如常,笑道:“母後,這只是一枚普通的白玉佩,不知母後為何讓兒臣細看?”
“皇上,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鄭妁急忙說道,“這是齊玉湮與鐘毓的定情信物?”
“哦?不知皇後從何看出這是定情信物?”李璟望着鄭妁,唇邊一絲冷笑。
“這上面刻着藍田日暖,下面接的便應該是玉生煙。”鄭妁細細解釋道,“玉,便是指的鐘毓,這煙,自然指的是齊玉湮。這還不是定情信物?”
“不是這樣的!”齊玉湮大聲辯解道:“皇上,這玉生煙中的二字,皆是臣妾的名字的。”話一出口,眼淚卻不争氣地流了出來。
聽到齊玉湮的哭喊聲,李璟轉過頭來,看着她,眸色幽深。
“就算是齊貴妃的名字,可鐘侍衛為何會送有齊貴妃名字的玉佩給齊貴妃?”潘莠君在一旁冷冷說道,“難道不是以玉佩明心意?”
“皇上,臣妾真的與鐘侍衛無任何瓜葛!”她哽咽道,“鐘侍衛當初送臣妾玉佩,是,是祝賀臣妾入宮。”
“送這玉佩祝賀你入宮?”鄭妁一聲冷笑,“皇上,這一聽便是她胡謅的。”
“皇上,臣妾所言,句句為實。”齊玉湮叫道。
“皇帝!”蕭太後這時候開了口,“這事總要你下個決定!你覺得齊玉湮所言,是否為真呢?”
聞言,李璟臉色略略一僵,然後擡起眼,怔怔地看着齊玉湮,雙唇緊緊地抿在一起。
看他望着自己,卻是不言不語,齊玉湮的心瞬間便縮成一團。她覺得,此時自己像是被人放在烈焰上炙烤一般,渾身難受得似乎快要死去。
難道,他還是如前世一般,不信自己嗎?